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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潮》六月頭條詩人:葉輝

《詩潮》六月頭條詩人:葉輝

編者按:為展示更多優秀詩人的優秀作品,增強各大詩刊在網路上的影響力,中國詩歌網與《詩刊》、《星星》詩刊、《詩歌月刊》、《詩選刊》、《揚子江》詩刊、《詩潮》、《詩林》、《綠風》、《草堂》等主要詩歌刊物合作,共同推出「頭條詩人」欄目,每月分別推薦一位「頭條詩人」,以饗讀者。

本期推出《詩潮》2018年6月頭條詩人——葉輝。

本月往期頭條詩人:

詩人簡介

《詩潮》六月頭條詩人:葉輝

葉輝,1964年生於江蘇省高淳縣,80年代開始寫詩,曾在稅務部門工作,2014年離職,現居於南京市郊的一個湖邊半島。著有詩集《在糖果店》《對應》。

推薦作品

野鴨和白鷺(組詩)

野鴨和白鷺

野鴨和白鷺

停在離岸不遠的湖中

頭朝向淺岸,石頭還有蘆葦

一棵烏桕微微晃動,幾個小時

野鴨在睡,穿著那件

老舊的蓑衣,白鷺注視著它

或輕靈地收起一隻腳,佯裝俯瞰

水草搖曳。天空湛藍

像在某種遠古的時間裡

白鷺和野鴨,它們之間的靜謐

隔著白光和灰暗的倒影

隔著不同的時代

突然野鴨飛走了,傲慢的嘴

肥碩的尾,從湖面上升起

只留下白鷺,獨自站在一片漣漪里

湖面之上是正午酷熱的寂靜

雞冠花

有一天,雞冠花

會思考這個世界,用它的腦袋

悲傷只是一種氣味

人類更加冷靜

經書的邊緣開始模糊

壁虎,騾子,性愛

將分離。拼湊的大陸

再次漂移。也許

只有森林中還有片刻的寧靜

貓頭鷹正在猶豫

但世界崩塌了

不會再給一點機會

在北京遇霧霾

我把霧霾中的探頭

當作是在高淳鄉間看到的

那些鳥,那些麻雀。它們收攏翅膀

不敢飛也不鳴叫

在國家歌劇院旁邊,靠近

西交民巷的某個路口

大英博物館的中國佛像

沒有人

會在博物館下跪

失去了供品、香案

它像個樓梯間里站著的

神秘侍者,對每個人

微笑。或者是一個

遺失護照的外國遊客

不知自己為何來到

此處。語言不通,憨實

高大、微胖,平時很少出門

女性但不絕對

她本該正在使館安靜的辦公室

簽字。年齡不詳,名字常見

容易混淆

籍貫:一個消失的村莊

旁邊有河。火把、繩索

還有滾木,讓它

在地上像神靈那樣平移

先是馬,有很多

然後輪船,火車和其他

旅行社、導遊

記不清了。中介人是本地的

曾是匍匐在它腳下

眾生中的一個。他的臉

很虔誠,有點像

那個打量著自己的學者

也酷似另一展區的

肖像畫。不,不是那幅古埃及的

然後是沉默

是晚上,休息

旅客散去,燈光熄滅

泰晤士河閃著微光

看來它早已脫離了大霧的魔咒

水鳥低鳴,一艘遊船

蓮葉般緩緩移動

彷彿在過去,彷彿

在來世

兩條狗

在大街上

我看到兩條狗小跑著經過

步調正式。嬰兒車

安靜,車輛

緩行,急走的健身者

像一群群剛復活的聖徒

筆直向前。兩條狗

它們之間距離合適,有如

工程師和助理

少尉和大兵

只在路口有片刻的停留

作簡短的提示。沒有人知道

它們要去哪裡

腳在地上發出的沙沙聲

是一種震顫,像沙漏

那些不明白的重要之事

那些已經忘掉的隱秘

大 地

古雲杉能成活上萬年

螞蟻懂得如何

避開胡椒,在古代

你不會看到番茄,但這些看起來

就是現在它們共處的大地

也曾是恐龍和桫欏的大地

在它之上,巨型鳥已經絕跡

只有無數條閃著光的航線

在穿行。無人機如飛蛾

追隨著一列神秘的列車遁入

峽谷的黑夜。一個孕婦

起身喝水如滿月,江河將被馴服

不遠處的監獄裡,慣犯

已在上鋪熟睡,鼾聲聽上去

有如《命運交響曲》的前奏

高速公路

高速公路

像一種幻象,在粗陋的地面

隔離了兩邊破敗的

村鎮、人群

猶如一根黑亮的綢帶

有一天,我們的靈魂

是否也可以這樣離開,沿著這條

深不見底的河流

永無盡頭

注 視

很多昆蟲

只生活在暗影里,薄荷

只要小劑量的光

在古老的院子里,現在和

記憶並不輪值。空氣中

青草的氣息,其實是

收割的氣息。有一扇窗子

會打開,鏤空雕喜歡的陰影

會使石獅子復活:毛髮瘋長

利爪蜷縮,它的安靜只是

一種屏息。猶如談判中的對峙

中間會有人離開,去洗手間打電話

旁邊,眼窩深陷的女人

目空一切(只喜歡吊墜)

夜晚很快來臨,夜裡全是黑的,沒有倒影

只有樓梯道里昏暗的

交易在進行。美術館裡

有一盞射燈,彷彿永遠照著一張畫

(它被盯死了)。老鼠在下水道

進進出出,彷彿在看天有沒有亮

晨曦首先出現在樹冠上

裡面藏著幾隻尋常的鳥。而中午

詩人會坐在樹蔭下

注視著明亮的廣場,因為

在強光下你會看不清輪廓

候車室(組詩)

謬 誤

蛇的謬誤在於沒有水它卻在遊動

蝙蝠的困境是總會面對

兩個可供選擇世界,因此它倒掛像一筆欠賬

這期間,一隻蘋果落地

為什麼短暫的人類

有如此多含混不清的歷史,像黎明時分的睏倦

重重地壓在眼瞼上

而上天昏聵,總是忘了從箱櫃里摸出的是什麼

一會兒是瘟疫和殺戮

一會兒是鮮花和海浪

候車室

凌晨時分,候車室

深邃的大廳像一種睡意

在我身邊,很多人

突然起身離開,彷彿一群隱匿的

聽到密令的聖徒

有人打電話,有人系鞋帶

有人說再見(也許不再)

那些不允許帶走的

物件和狗

被小四輪車無聲推走

生活就是一個幻覺

一位年長的詩人告訴我

(他剛剛在瞌睡中醒來)

就如同你在雨水冰冷的站台上

手裡拎著越來越重的

總感覺是別人的一個包裹

蠶 絲

它令我想到

某個早晨舊上海弄堂

窗口外的陣陣白霧

或者是,大革命前

江浙一帶,被纏繞著的

晦暗不明的靈魂

幸福總是在傍晚到來

幸福總是在

傍晚到來,而陰影靠得太近

我記起一座小城

五月的氣息突然充斥在人行道和

藤蔓低垂的拱門

在我的身體中

釀造一種致幻的蜜

臉從陌生街道的

深處一一浮出,一如詢問:你為何

站在這裡?我不記得

我只知道

那無數丟失的白天、窗口突然關閉

名字在末尾淡去

如同煙霧

我走在街上,一滴雨水

落在額上,這又喻示著什麼

覺醒可能要等到夜晚

也許,不會太晚

一座寺院

終於在默禱中擁有了寂靜

在它的外面

幾隻羊正在吃草,緩慢得

如同黑暗吃掉光線

蜂 窩

成熟的向日葵

像蜂窩

它們有太多的種子

多到

足可佔領地球

但馬蜂

是一心追求自我完善的

機敏過度的種族

我總覺得

在向日葵背面,有它們森然的

鑽石形的堡壘

彷彿在灰暗的

死星球上

表 情

1

任何人面對鏡頭

都會有短暫的停頓

因此,如果想讓疲憊地球停轉

哪怕是1/60秒,所有的攝影師都應該

在同一時刻對著它按下快門

2

攝影師的右眼

透過相機看到一個明亮的世界

但在他緊閉的左眼裡

卻全是暗影和陰霾

3

我走在陌生的街道

這裡無人認識我

我也不認識他人。一瞬間在我臉部抓拍到

一個更為年輕的面容

準備胡作非為的面容

4

我的一個朋友

能從合影中挑出那些死於車禍

或者離奇失蹤的人

他們素昧平生

他在暗處,仔細打量

從而一一指認

彷彿一位目擊證人

那些離去者

身後樹木搖晃,不遠處小鳥在飛翔

晃動的鏡頭陷入霧靄

失傳的靈魂

馬,永遠系在一棵樹上

樹葉沙沙作響

像某人拿著一疊紙幣

走來

被廢棄的

地平線上走來一群

吉普賽人

他們曾是人類

失傳的靈魂:到達即離開

浮 現

每顆褐色的石頭都來自史前

海洋當然也不年輕

霧氣無色

更為古老,無色有時即白色

我有一小塊

灰色天空,變藍時歸他人

在春天,百年槐樹

依然會白花盛開,依然

不為吊亡

馬蜂、飛蝶浮動著

像一些碎片,像精斑

而季節的輪換,美妙

卻不由爭辯,將我們置身在

暈眩的蔚藍中

傍晚,廢棄的後院

慢慢從城市深處浮出

夢遊者——睡眠的占卜師

又離開了他的小屋

大片的白鷺,突然飛離樹林

如同海洋中飛濺的泡沫

有人在小聲說話

那些我們不能談論的事物,像燈蛾

不斷拍打著窗子

我在長途車中睡著了

額外的睡眠有時像艷遇

我夢到,一幅古老油畫上的女人

她美麗的五官

像鳥一樣從臉上飛走

消失在樹林和

遠處戰火通明的城市

是什麼時候?在這個世上

是否有它們的後裔

棲息在面紗、眼鏡

和飄動著的窗帘後面

陌生的古城、深沉的嘆息

光裸睡在黑暗中

燒焦的氣味如曖昧不明的

事物,自童年升起

而偶然的幸福,需要經歷

多少年代沉默的浮力

在靜謐池塘漣漪散開的中心

葉輝舊作十首

關於人的常識

每一個人

總有一條想與他親近的狗

幾個討厭他的日子

和一根總想絆住他的芒刺

每一個人總有另一個

想成為他的人,總有一間使他

快活的房子

以及一隻盒子,做著盛放他的美夢

人行道上的那個廣告牌前

站著一個已經死去的人的兒子

他站在父親以前站立的地方

還有,你如何解釋

那隻曾向你道了永別的手

如今在某個院子里,正握著

發燙的長柄鍋

遠 觀

從遠處,寺院的屋頂

彷彿浮現在古代的暮靄中,鐘聲似有似無

溪水,仍然有著

修行人清冽的氣息

農舍稍稍大了點

土豆仍像尚未穿孔的念珠

這一切都沒有改變

除了不久前,灌木叢中,一隻鳥翅膀上的血

滴在樹葉上

夜裡,倉庫中的狗對著自己的

回聲吠叫。因為恐懼

一個嬰兒死於出生,另一些人在災難中

獲救

大霧看起來像是革命的預言

湧入了城市,當它們散去後

沒有獨角獸和刀劍

只有真理被揭示後的虛空

家 神

家神回來了

往身上灑了點艾草水

他就顯形

看上去像個兒童

他剛去過石楠樹叢里

通告了一些事情

每天,要用一隻撣子

撣掉家人身上的晦氣

小心地擦拭

長出來的豪光

他只有很短的

翅膀

小心地蓋住憂慮的腋毛

稻草、麻繩和編織帶

織成了一張鋪

睡在上面像一隻繭

每死去一人,靈魂

都要在他裡面

待上幾十年

然後,破繭而出

走了

飛 鳥

音樂無所謂

詩歌可讀的不多

湖邊的清新空氣

只對肺有所幫助

一年之中,我很少做夢

有幾次冥想

我的生活,離不開其他人

有些人,我不知道姓名

還有些已經死去

他們都在搖曳的樹葉後面看我

如果我對了

就會分掉一些他們的幸福

鳥飛過來了

那些善意的鳥,為什麼

每次飛過時

我都覺得它們會投下不祥

劃 船

當我撿起東西時

我看到桌子下面父親臨終的樣子

或者向一邊側過身

看到他的臉,在暗處,在陰影中

這陰影是時刻轉變

帶來的灰燼。因此,我必須有一個合適的姿勢

才能靜觀眼前,猶如在湖上

划船,雙臂擺動,配合波浪駛向遺忘

此時夕陽的光像白色的羽毛

慢慢沉入水中,我們又從那裡返回

划到不斷到來的記憶里

波浪,展現了它的陰陽兩面

月 亮

房子的陰影中

站著一個人,貓坐在門洞深處

苔蘚、刺槐樹

沉浸於古遠的靜謐

冬夜

中國庭院中,一座空空的涼亭

這些都彷彿獲得了永恆

永恆,就是衰老

就是淬火後的,灰暗、冰冷

當夜晚的恐懼

變成了白日的羞愧

三個弱智兒童並排坐在窗下

仰起他們夢幻般的臉

彷彿三個天使

被囚禁在蒼白、微弱的光里

螢火蟲

在暗中的機艙內

我睜著眼,城市的燈火之間

湖水正一次次試探著堤岸

從居住的小島上

他們抬起頭,看著飛機閃爍的尾燈

沒有抱怨,因為

每天、每個世紀

他們經受的離別,會像陣雨一樣落下

有人打開頂燈,獨自進食

一顆星突然有所覺悟,飛速跑向天際

這些都有所喻示。因此

螢火蟲在四周飛舞,像他們播撒的

停留在空中的種子

螢火蟲,總是這樣忽明忽暗

正像我們活著

卻用盡了照亮身後的智慧

縣 令

沒有官道

因此逃亡的路像噩運的

掌紋一樣散開,連接著村落

在那裡

僱工卷著席被,富農只戴著一頂帽子

私奔的女人混跡在

遷徙的人群里

道路太多了,悍匪們不知

伏擊在何處

但縣城空虛,小巷裡

時有莫名的嘆息,布谷鳥

千年不變地藏於寬葉後面

無事發生

靜如花園的涼亭,案几上

舊詞夾雜在新賦中

最後一個書吏

裹挾著重要,可能並不重要的文書

逃離。也許只是一束光

或者幾隻飛雁

帶著並不確切的可怕消息

但無事發生

火星安靜,閑神在它永恆的沉睡中

縣令死去,吊在郊外

破敗寺廟的一根樑上,在他旁邊

蜘蛛不知去向

縣內,像一張灰暗下來的蛛網

一滴露珠懸掛其上

如圓月。而記憶

則隱伏於我們長久的遺忘中

聯 系

扁豆與牽牛花

散發出一陣淡淡的雨水氣味

宛如一段關於

未來生活的預言

一隻黑嘴鳥停在

穀倉的沉靜氣息里,而附近

破敗寺廟的放生池中

大魚生出了小魚

我記得我曾跑向一個庭院

它的石階上有一束

被扔棄的枯萎的玫瑰

在房裡的桌子上

玻璃花瓶里只盛著

半瓶清水

在糖果店

有一回我在糖果店的櫃檯上

寫下一行詩,但是

我不是在寫糖果店

也不是寫那個稱秤的婦人

我想著其他的事情:一匹馬或一個人

在陌生的地方,展開

全部生活的戲劇,告別、相聚

一個淚水和信件的國度

我躺在想像的暖流中

不想成為我看到的每個人

如同一座小山上長著

本該長在荒涼庭院里的雜草

《詩潮》六月頭條詩人: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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