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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童年,高牆山谷圈囿的記憶

文/向芳

散文:童年,高牆山谷圈囿的記憶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那一年,我小學畢業,我的人生發生了巨大的轉折,不是因為進入了初中、不是因為不得不輟學、不是因為女生的生理變化,不是絕大多數人們想得到的原因,不是人們耳熟能詳的故事。

那一年春天,我剛剛過了11歲的生日,我們舉家搬遷,從川中農村老家通過徒步、公共汽車、火車多種交通方式,千里奔襲到了父親工作的地方——大巴山深處的一個煤礦安家落戶。

有跟我相同經歷的人應該終身不會忘記這個詞:遷戶口。從農村戶口變成城鎮戶口,吃商品糧,憑糧票買米,當時價格是0.138元/斤。在那個年代,吃商品糧是一件農民夢寐以求的事情,是鯉魚跳龍門的事情,是改變自己社會階層的重大事件。而現在的農民打死不願農轉非,農民身份意味著自己在農村有土地,在城裡有工作,進退自如,身邊的農村戶口的朋友都莫名地驕傲。而那個年代,農轉非才是極大的驕傲,農民都想方設法地取得城市戶口。

在我童年的記憶里,在我們全家要搬走之前,當村子裡的大人覺得我很淘氣,生氣地罵我時用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哼,虧你養了個好爹。當時完全不懂大人們這話的含義,明明是老爸養了我,怎麼說我養了爹呢?現在才知道,他們的心裡真的是充斥著各種羨慕嫉妒恨的。

托老爸的福,我們從農村到了他工作的煤礦。到處都是山,我們的生活區就在一條夾皮溝中。因為離城市遠,礦上在兩年前辦了自己的子弟小學。在這裡讀了一個學期後,我的小學階段就結束了。

吃商品糧時代的暑假與農民時代的暑假有本質的區別。在農村,一放暑假就是一茬接一茬的農活,從翻紅薯到掰玉米、從摘棉花到摘辣椒、從挖花生到打穀子……整整兩個月,太陽可以把你烤成非洲黑人、蚊子可以把你咬成斑點狗、稻草可以把你割成網紋瓜……一個夏天下來,你可能長得又黑又結實,卻很難見長高,沉重的體力活阻止了你拔高的速度。但是吃商品糧時代的暑假就完全不一樣了,沒有沒完沒了的農活,主要任務是寫暑假作業,最多再做一點家務活,煮煮飯,洗洗自己的衣服什麼的。

而這個暑假,我小學畢業了,沒有暑假作業,也不像現在的孩子有各種各樣的才藝班、補習班、銜接班。沒有,那時候的我,什麼都沒有。

甚至,帶著農村出來的孩子的生澀讀了一個學期,我連要好的同學都沒有。

我有的,是煤礦旁邊的大山,和大山裡未曾見過的花鳥魚蟲和各式各樣的風景。

(一)桔梗花

夏日的午後是漫長而難挨的,大人要午休,所以家裡不準鬧騰。哥哥也上高中了,要認真學習,不跟我玩。我通常跟他們一起吃完飯,然後就倒到床上假寐,估計他們大約睡著了就溜出家門,一個人跑到家門口的山坡上。樹木鬱鬱蔥蔥,知了沒完沒了地叫。我一棵樹一棵樹地找,去捉那些透明著翅膀的蟬兒。有一次我明明已經夠著了一隻蟬,結果沒抓穩掉了下來。我急忙在草叢中尋找我的知了,卻忽然看見幾朵紫色的花,那種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漂亮花兒一下子讓我忘了在找什麼。深深的紫、淺淺的紫,每一朵都是五瓣,像一個立體的五角星。而它的花蕾卻像一個完全封閉的鈴鐺,越小的越綠,越大的越淡。風吹過來,鈴鐺們相互撞擊,是的,它們在跟我打招呼。

這是什麼?我蹲下來研究,葉子是綠色的,周圍有一圈鋸齒,之前沒有見過。於是我拔下一株跑去問媽媽,得到一個答案:桔梗,是一種葯。

後來,我天天去看我的桔梗花。它的花蕾是最神奇的,開始是綠色的,慢慢長大後顏色就變白一些,還沒到潔白的時候,開始出現紫色的紋路,到整個花蕾都紫了時,鈴鐺就打開了,一瓣、二瓣一直到五瓣。盛開的桔梗花像紫色的燈盞,中間的花蕊就是它的燈芯。紫色的燈盞在綠色的草叢中搖曳,真的漂亮極了。我就看這些花變啊變啊,搖啊搖啊,時間一晃就過去了。有時心急花蕾綻放得太慢,會用手輕輕一捏,「嘭」,鈴鐺就爆開了,瘦瘦、扁扁的,再慢慢開成燈盞的模樣。

不知是哪一天,也不知是哪個阿姨,見我蹲在草叢裡守望著桔梗花,便教我了一首歌,她說是朝鮮的民歌,叫《桔梗謠》:道拉基道拉基道拉基……我就跟著她唱了起來:倒垃圾倒垃圾倒垃圾……

童年的記憶里,紫色的桔梗花一直在搖曳,「倒垃圾倒垃圾倒垃圾」的旋律一直在迴響。

(二)電影百合彩虹

那一年,有一部電影在我們礦上放映——《楊家小將》。

礦上看電影與農村看電影在那個年代還是不同的,雖然都沒電影院,都是看壩壩電影。農民看電影是從十里八村、打著火把往放映地趕,火把的長蛇陣指引著人們前進的方向,你找不找得到放映地都能夠達到。農民不會帶著凳子、椅子趕路,到了放映點,或站或坐草垛或席地而坐,小孩子們則一貫在銀幕前前後後瘋跑,電影完時滿場大呼小叫的聲音響起,孩子們各找各媽,各回各家。在礦上看電影不需要打火把,只需要提前把各家的凳子、椅子搬出來,排在銀幕的正前方。吃完晚飯各家大人孩子就一起來到操場,大人們聊天,孩子們各自玩耍。等到天黑,大人孩子都回到自家的位置上,礦上的領導還要講上幾句,然後加演安全生產、瓦斯爆炸之類的科教片,終於期待了好久的正片開演了。

《楊家小將》講什麼早就忘了,但有一個鏡頭一直刻在我的腦海里:氣呼呼的牛皋走在森林裡,經過一片開滿鮮花的草地,潔白的花,一朵一朵,安安靜靜地開放,孤獨遺世地開放,然後電影里響起了動聽的女中聲:小百合花啊,開在南方;小百合花啊,開在我心中,啊……

百合花,這個名字從此在我心中扎了根。

煤礦周圍的山上,是有這種植物的。從電影里看到百合花後不久,我在家附近的山崖上就看到了本尊。但是它懸得太高了,我是怎麼也不可能夠到的。哎,真的是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

忽然有一天,同學的爸爸從更遠的山上挖回來一株百合花,又粗又高,早已超過我的頭頂。叔叔將這株百合種在了我們公用的洗衣台附近。很快,這株百合長出了綠色的長條形的花蕾,一個、兩個、三個。花蕾越長越大,最頂端的花蕾最先吹起了喇叭,百合花終於開了。那時候,我似乎忽然聽到了每天下午五點開始的中央人民廣播電台某節目那著名的台標:嗒嘀嗒、嗒嘀嗒、嗒嘀嗒——小喇叭開始廣播了。

百合花開了,潔白的花朵隨風招搖,飄來飄去幽幽的芬芳。總想靠近佔用那些香味,總想走近聽花開的聲音。於是,我開始勤快地洗衣服。那個年代基本上沒人聽說過洗衣機,什麼衣服被子等等統統都是手洗。為了方便大家洗衣服,單位建了公共的洗衣台,提供公用的自來水。洗衣服成了人們聚會的時間,各種故事、各種謠言也在洗衣台聚集、傳播。

我只是個小孩子,倒不關心那些大人的故事,我只關心洗衣台邊上的百合花。端一盆衣服出去,半天都不會回家。一直到夕陽西下,還盯著百合,跟它對話。我想問它渴不渴,我想喂它水喝。於是我用手堵住水龍頭,擰開,讓水朝著我的百合噴射過去。忽然,我就看見了彩虹。陽光剛好射在我製造的水幕上,折射出七彩的虹。彩虹的下面,是我的百合花,張著嘴,喝我給它的彩虹水。那彩虹下的百合,像天使長出了彩色的翅膀,帶著我的夢在山谷中飛翔。

啊,我童年的彩虹百合。即便過了幾十年,那彩虹也從不褪色,那香味也從不淡遠。

散文:童年,高牆山谷圈囿的記憶

(三)采蘑菇

大山裡的夏天,有各種各樣的玩樂。在以後的歲月里,最經常走進我夢裡的是采蘑菇。

小學要畢業的那個「六一」兒童節,學校的同學表演了一個舞蹈——《采蘑菇的小姑娘》。漂亮的小姑娘,穿著漂亮的裙子,在音樂聲中翩翩起舞,「她採的蘑菇最多,多得像那星星數不清;她採的蘑菇最大,大得像那小傘裝滿框,噻籮籮籮籮里噻籮里噻……」

從那天起,我就期待上山去采蘑菇。一直要到七月,天氣夠熱,下一場雨,蘑菇會瘋長,第二天,就可以去采蘑菇了。

一放暑假,每天吃完晚飯,我就急急地催父母趕緊上山散步,生怕去晚了滿山的蘑菇被其他人采完了。大巴山區的蘑菇品種很多,我採到最多的是紅蘑菇,《本草綱目》記載「紅菇味清、性溫、開胃、止瀉、解毒、滋補、常服之益壽也」,據說明清兩朝這蘑菇是貢品;鴨蛋青,學名青頭菌,總是以成對形式出現,密林中只要發現一朵,一米之內一定有另一朵;麵包菌,牛肝菌的一種,菇蓋下面一層像全麥麵包一樣的東西,我們通常都會把它去掉,吃起來非常脆、滑;雞蛋菌,那漂亮的金黃色至今在我記憶深處閃爍。

那時候山上更珍貴的是青岡菌,只要發現就是一大叢,一小朵一小朵簇擁而成;靈芝菌,雖然不能吃,但藥用價值眾所周知;還有一種黑得像煤炭一樣的蘑菇,叫菌王,據說如果找到它,至少會幸運一年,在大山裡的所有日子,我沒有採到過一顆菌王;而最不受我們待見的是石灰菌,白色的,肉質粗糙,當地的山民會采他們晒乾,拿出去賣,但我們是從不採它來鮮食的。

運氣好的時候,可以採到一背篼的蘑菇。天黑前背回家,洗乾淨,然後用好多的大蒜一起煮。據說大蒜可以鑒別蘑菇是否有毒,蒜變黑了,就不能吃。蘑菇煮好後撈出,和臘肉一起炒,那個香味,鮮美至極,瀰漫在黑暗的山谷中,引來左鄰右舍,一起分享美味。雖然每人也許就只能夾一筷子,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大家也都很滿足了。

(四)我的老師是罪犯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暑假就要完了,我該上初中了。因為大山的阻隔,沒有什麼正式的、教學水平高的老師會在礦上的子弟校教書,加上孩子們來自四面八方,各自的學習進度、水平都不一樣,所以整個學校沒有幾個成績好的學生。小學畢業縣上統考,班上四十來個孩子,考上鎮初中的只有一個。好在總部有子弟中學,隔我們煤礦大約50公里。之前的孩子都是到子弟中學去上學,住校,周末坐班車回家。

那個時候不像現在有高速公路,那時的公路一路的盤山,坑坑凹凹,塵土滿天,路上流傳著眾多的翻車故事。那時候的車也不像現在的車,走在路上一定可以看見打不燃火的、開鍋的等等各種故障,路邊修車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礦上的孩子們周六下午從學校坐車,顛簸3、4個小時,吃晚飯時才能到家;星期天中午吃完飯又再坐車顛簸一個下午回到學校。遇到下雨就更慘了,路可能被沖毀,汽車要從河裡開過,洪水太大就只有打道回府了;司機技術好,車況好就順利到達,如果遇到不太好的車況,或者司機技術不過關,可能一車人就要在山上露宿了。這個上學的過程孩子們辛苦,家長更是不放心,但是沒有辦法。

本以為我會跟哥哥一樣,到子弟中學去上學、住校。但是忽然聽爸爸說,子弟中學的條件限制,今年接納不了我們礦上這麼多孩子過去上學。到鎮上去讀人家又不收,怎麼辦?四十來個孩子,總不能輟學吧?

不知道是誰最先提出了這個建議:我們礦上自己辦一個初中班,在犯人中找表現好、改造好、教過書、水平高的人來教這些孩子。

這個最重要的背景一定要交代:父親工作的煤礦是其實一座監獄,建成於20世紀六十年代。父親,是一名監獄幹警,我就出生在監獄,是一名監獄子弟。但母親是農民,那個年代孩子的戶口都隨母親,所以我也是農民,並且在上小學前回到了農村老家。

初創時期的新中國,財政極度的困難,為了鞏固新政權、振興中國經濟,防止罪犯坐吃山空,國家把絕大多數監獄都建立在了偏遠、荒涼的山區、湖邊進行生產。同時,一些原有的城市監獄,為了政權需要,也紛紛搬到偏遠之地。「大批應判徒刑的犯人,是一個很大的勞動力,為了改造他們,為了解決監獄的困難……必須立即著手組織勞動改造工作。」所以那時候的監獄又稱為勞改隊或者勞改農場。父親所在的監獄,犯人的勞動任務是挖煤。

那時候,監獄系統廣為流傳一句話:犯人,判的是有期徒刑,幹部判的是無期徒刑。監獄幹部們獻了青春獻終身,獻了終身獻子孫。因為監獄幹警的艱苦奉獻,國家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對監獄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其中包括讓監獄幹警家人團聚,將監獄幹警家屬從農村遷移到監獄駐地,從農村戶口變成城市戶口。

於是監獄遷來人口越來越多,孩子也越來越多,於是出現了原有學校無法承載的現象。所以,我們,去不了子弟中學。

按照國家對監獄的要求,新中國的監獄與歷史上的監獄有著本質的區別,除了讓犯人勞動,還要做思想政治教育工作,擔負著教育改造罪犯的歷史重任。父親及他的同事們相信自己對犯人的教育改造是有成效的,相信他們教育改造好了的犯人是可以教育他們孩子的。這是這個重大決定出台的理論基礎和事實依據,也是新中國監獄幹警的強烈自信。

於是,礦上開始緊鑼密鼓地籌辦初中:報監獄總部批准、調閱犯人檔案、調查教過書的犯人的改造情況、組織擬用罪犯考試…..最後經過層層篩選,確定了老師名單。除了思想政治課兼班主任老師不是犯人外,其他任課老師都是在押犯。

因為從小就見慣了犯人,所以對罪犯在心裡並沒有外界人士的恐懼。既然學校說他們是我們的老師,他們就是我們的老師,心中對他們還是保持應該遵循的師道尊嚴。但是每天他們來給我們上課,也是一道獨特的風景。所有的勞改犯都住在有電網的高牆內,進出門都必須有幹部帶隊,在大門口要向守衛的武警報告。我們的幾名老師也不例外,每天在我們上課之前在幹部的帶領下列隊走到學校,放學後再在幹部的帶領下回到監舍。在最開始的一段時間,帶隊的幹部還要在學校監督,看這些老師是否認真教我們,後來就不管了,上課、放學也不統一帶隊,由各位老師自行往返監舍了。

外界的人士總是會有各種擔心:這些犯人不會對孩子們作出不利的事情嗎?這些犯人不會亂教孩子嗎?這些犯人會不會把孩子當人質?這些犯人在這這麼寬鬆的環境下不會跑嗎……

且不說本身這些老師的產生經過了極其嚴格的篩選,思想改造已經比較徹底,基本上他們是不會產生作亂甚至逃跑的念頭的。事實上在當時的環境下,他們要成功逃跑也是非常困難的。與其逃跑不成功被追回來受懲罰、加刑並且永遠不可能回到輕鬆的教師崗位,只能下到幾千米深的坑道下去挖煤,還不如安安穩穩做個老師。顯然這些老師沒有逃跑的理由,更不可能做出對學生不利的事情,因為這些孩子的父母就是直接管教他們的幹部,有任何風吹草動,父母們都會立即做出反應。這些老師能做的,只有好好地教這些孩子。輕鬆享受老師的寒暑假,教好了還有減刑或假釋的機會。

其中教得最好的是我們的英語老師,一個二十幾歲的英俊小伙,嚴打中因為強姦罪被送到這裡。具體是怎樣的犯罪情節我們作為孩子是不知道的,只知道很喜歡上他的課。他會用很多的手段來激勵我們學習,比如考到100分,可以得到他自己做的「華容道」棋。雖然我從來沒有考到100分,到底是離它很近的,事實上全班的英語成績都不錯。

(五)撿柴

但是,在對待這些犯人老師的態度上,大人的角度和孩子的角度還是不一樣的;不同的大人看待用犯人來教孩子這個事情上也是有爭議的。這個爭議是在冬天犯人老師們在他們的辦公室里燒煤烤火時爆發的。

大巴山裡的冬天是比較寒冷的,每年都會下幾場雪。當地的山民每家每戶都會有一個火塘,烤火燒水做飯都在這個火塘上。礦上的幹部屋子裡沒有火塘,但是在冬天辦公室及家裡都會燒煤爐,可以燒水、做飯。每天早上生爐子,煤炭開始燃燒,整個屋子就都溫暖了。但是在犯人住的監舍里,因為人多、煤爐在屋子中間不安全、容易一氧化碳中毒等原因,是不允許燒煤爐的。

但是我們的犯人老師們白天不在監舍里,幾個人在一個辦公室里。而這個辦公室里原本就有爐子。一進入冬天,這些老師看見其他辦公室在生爐子烤火,他們也自覺地把爐子生起來了。

這一下在大人裡面就炸開了鍋。當初選犯人教我們時就有一些幹部反對,總覺得讓犯人教幹部的孩子不對勁,只是集體已經決策,反對也無用。現在這幾個犯人在學校里完全就不把自己當犯人看了,居然跟其他老師一樣烤起了火,這肯定是不行的。於是就能不能烤火的問題,礦上的幹部們就吵起來了,以至於延伸到了能不能讓他們教書的問題。在爭論沒有結果之前,這些老師肯定是不能烤火的。

老師們不能烤火了,並且能不能繼續給我們上課也成了懸案。辦公室房門緊閉,只有該上課的老師進出,其他老師都不出來,學生也不讓進去。以前每天進進出出老師辦公室無數趟的我們,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不讓我們進辦公室呢?

晚上回家,同學們終於從各自的父母處聽說了事情的部分說法,他們只告訴我們這些老師不能用礦上的煤,不能烤火。我們心裡很同情這些老師,這麼冷的天不讓烤火,那不是很冷很可憐嗎?既然不讓用礦上的煤烤火,那就不用礦上的煤嘛,同學們立即團結起來,決定去撿柴給老師烤火。

第二天一大早,同學們就爬到學校後面的山上撿柴,到上第一節課之前,同學們陸續回來了,每個人都抱了一捆柴,堆在這幾個老師的辦公室門口。看著我們撿的柴火堆積成的小山,幾個男人無聲地流下了眼淚。

過了幾天,老師們又讓我們進辦公室了,屋子裡生起了煤炭爐子,溫暖包圍著每一個人,老師們的臉上露出了苦澀的笑。

記得後來,我們升入總部的高中,礦上的孩子在高中班上成績都是領先的,我們的成績證明,我們的犯人老師盡到了老師的職責,並沒有亂教或者誤導我們。再後來我們那些老師減刑釋放都回到原籍,我們再不知道他們在哪裡。初中老師,除了班主任,我們再無法回去看望,只能留在記憶深處,用歲月去憑弔和致謝。

那一段歲月,高牆裡是黑暗,山谷外是未知的光芒。我們整日遊盪在山谷里,是自由開放的小花,也想搭乘朝露和晚霞,飛躍山谷,去尋找那未知的快樂。而高牆裡的一切,讓我們銘記,這些黑暗的段落,人生永遠不要去描繪。童年,一去不復返,而這些記憶一再指引我們的人生,朝越來越亮的山口飛奔。

散文:童年,高牆山谷圈囿的記憶

(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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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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