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耀的野心：任正非的富二代轉型實驗，脫離華為抗衡小米成頭牌

互聯網出身的榮耀手機，顯然有更高的格局和更大的野心。它體驗過脫離母體的孤獨與艱辛，也在渠道矛盾中破除重圍；它在自我挑戰和市場殘酷中，獨自踐行著自己的理念，並最終確立屬於自己的身份與使命。

文 | 孟犇 唐煜

編輯 | 趙艷秋

攝影 | 郭延冰

在商業史上，很多真正里程碑式的時刻，都隱藏在一些細節中。這些細節初看並無任何凌厲或恢弘之處，但一經串聯和思考，卻能發現其厚重和深意。

2018年，在事關中國互聯網手機王位之戰、華為手機及榮耀手機雙品牌突進，以及榮耀手機多重身份確立等宏大命題上，有一個很有趣的細節，幾度牽引、觸發營銷上的對抗與衝突，卻始終是手機乃至整個科技界最吸睛的熱點。

這個細節，起源是一個詞，那就是：「很嚇人的技術」。

5月23日，華為消費者業務CEO余承東在微博上披露，華為有一項「很嚇人的技術」，這是華為技術的重大突破。余表示，有了「很嚇人的技術」，其他手機速度和華為手機相比，就等於是「地上跑」和「天上飛」的區別。讓人意外的是，余承東指出，這項技術將會率先在榮耀手機6月推出的全新產品上正式使用。

華為消費者業務CEO余承東在微博上披露，華為有一項「很嚇人的技術」

隨後，媒體記者在機場偶遇榮耀總裁趙明，證實「很嚇人的技術」來自於華為2012實驗室，確實即將首次被用到榮耀手機新品上。為何率先用於榮耀手機而非華為？ 這樣的信號來不及被人解讀，整個手機圈就已經燥熱起來。

5月23日當天，鎚子手機羅永浩有些略帶嫉妒與嘲諷地表示，余承東只是說了一句「嚇人的技術」，連這項技術是什麼都沒有看到，就引發全體網民的高潮和興奮。5月28日，小米接棒鎚子，公開表示「小米8有一大堆『非常嚇人的技術』，一頁紙都寫不下」。其後，聯想也加入狂歡大軍，發布了一張文案為「嚇人的技術，其實都是聯想出來的」海報。

手機圈的營銷大戰往往都非常吸引眼球，然而此次一反常態的是，發起中心是榮耀手機，更令人意外的是，一貫溫文爾雅的趙明突然嗆聲小米：「榮耀還是堅持做好自己，用產品來說話，至於近期其他產品，我可以明確告訴大家，在我們嚇人的技術面前，都不是事兒。」並在榮耀10銷量破百萬答謝會上，高調公布了即將發布的榮耀Play新品名字。

在中國互聯網手機的江湖沉浮之中，榮耀和小米一直是兩種路線的代表。榮耀厚積而沉穩，特立獨行中裹挾著強大的氣場和自信內斂。而小米所代表的新派生於喧囂，雖歷經坎坷曲折，命運跌宕起伏，卻始終是業界關注的中心。

5月31日，小米新品發布，亮點不少，但距離「很嚇人的黑科技」很遙遠卻也是事實。第二天，趙明開心地發了一條微博：「明哥今天真的心情指數爆表，猜猜是什麼讓我這麼開心？」

「很嚇人的技術」終於揭秘，華為GPU Turbo軟硬協同的圖形處理器效率提升60%

6月6日，榮耀Play發布，令人期待已久的「很嚇人的技術」終於揭秘，華為GPU Turbo軟硬協同的圖形加速技術，突破硬體、技術、應用的三重限制，用軟硬協同的方式，解決了長期困擾安卓的問題，更給安卓系統帶來前所未有的超越， 真正讓手機的速度形同「天上飛」。余承東親自站台演講，在榮耀產品的發布會上這還是第一次。

余承東說：「在過去的7年間，華為、榮耀手機的銷量增長達到51倍。」在品牌滿意度調查上，華為、榮耀雙品牌也佔據第一、第二的位置。2017年全年，華為+榮耀出貨量達到1.53億台，根據GfK數據顯示，目前已穩居全球第三、接近第二位置，在部分重點國家如西班牙、義大利、波蘭已躍居第一，在俄羅斯、法國、奧地利、匈牙利、泰國、芬蘭、巴基斯坦、沙烏地阿拉伯、捷克、希臘、羅馬尼亞、馬拉西亞、埃及、哥倫比亞等14個國家位居第二。余承東預計，2018年全年華為+榮耀雙品牌銷量可達2億台。這一數字的實現預示著華為+榮耀將可能超過蘋果。

這期間榮耀獨立品牌的助力作用不言而喻，余承東對榮耀品牌的認可與滿意更是溢於言表。賽諾數據顯示，在國內市場，榮耀手機單品牌從2017年初就開始坐穩互聯網手機冠軍寶座，此前的互聯網手機標杆小米再沒有機會登頂。

發布會當天，趙明台上台下笑意甚濃，或許是因為余承東的站台與背書，或許是因為榮耀Play和榮耀9i的成功發布，或許是因為榮耀手機正在迎來它的里程碑時刻，那就是身份的確立——互聯網手機第一品牌的地位確立，獨立品牌的身份確立，創新技術引領者的角色確立。

品牌獨立之路

榮耀手機今天的種種榮光，摺疊著很多不為人知的艱辛與奮鬥。

在市場調研機構賽諾2018年第一季度的手機銷量榜上，榮耀手機是作為獨立項出現的。2017年以前，它以「華為&榮耀」，甚至被包羅在「華為」中，出現在這個榜單上。現在，雖然脫離了華為羽翼獨立計算，但它並未由此滑出人們的視線，而是位列銷量榜第五，排在小米之前一位。位列前四的分別是OPPO、vivo、蘋果和華為。

榮耀誕生於2013年底。彼時，依靠「互聯網手機」模式爆紅的小米正在躥升為手機市場的新寵。蛋糕的誘人也在撩撥著華為的味蕾，一個在互聯網上的銷售系列由此而生，這是榮耀的雛形。

榮耀定位在年輕科技潮品上，這個定位的生命力足夠強，空間足夠大。

等到2015年接任榮耀總裁時，趙明意識到了危機，「富二代」的身份是優勢，但也有兩面性。趙明當時在華為已錘鍊了17年。17年里風雨無阻的每日長跑，他意識到一個道理，「要將時間拉長、空間放大，一切才可看得更加清晰」，如此的戰略定力，也逐漸投射到趙明的商業邏輯中。如何發揮華為的優勢，又能保持榮耀的獨特性，成為接下來3年里的發展核心。

那時，華為手機已開始擁抱互聯網。如果榮耀和華為繼續糾纏在一起，衝突會越來越大，商業競爭的核心——「效率」必然會大打折扣。2015年6月，華為公司基於雙品牌獨立發展的理念，做出大膽決定：把華為的logo和紅色去掉，全面採用榮耀手機自己的藍色logo。

「帶了華為logo，榮耀品牌調性的自由度會受到影響。這個logo去掉，你就是『自由的』。」趙明對《財經天下》周刊說道，榮耀既要延續華為核心價值觀和文化的精華，也要把互聯網上的精髓移植過來。

2015年底，華為消費者BG務虛會。這個在三亞舉辦的會議正式決定，華為和榮耀進行雙品牌運作，享有高度自治權。脫離華為渠道支持，榮耀彷彿一下子回到解放前，但趙明顯得很堅定，「自己的能力才是可以依靠和信賴的。你將來的發展，可以給它持續增值。繼續占那個便宜，榮耀永遠長不大」。

雙品牌運作在當時幾乎是手機廠商標配，一手線下品牌，一手互聯網品牌。但詭異的是，雙品牌戰略還鮮有成功案例，聯想推出的ZUK、金立創立的IUNI等新品牌，都沒能成功，而失敗的共性，大都因為兩個品牌定位不清，同室操戈等問題。

到底該打造什麼樣的品牌定位？ 這個問題在初期同樣困擾著榮耀。

小米定位發燒友，但實際的客戶群體是追求性價比的普通大眾。當互聯網思維讓手機企業都在凸顯性價比時，小米的品牌調性變得平常。OPPO和vivo主打年輕群體，但一開始聚焦四、六線城市，靠廣告和強大的地推說服用戶，導致其鮮少獲得精英用戶群。

趙明和榮耀管理層從內到外進行梳理，認為榮耀雖然是互聯網品牌起家，但性價比是大眾對產品的基本訴求，沒必要掛在嘴邊，榮耀最終定位在年輕科技潮品上。

「潮」代表不同於常人的生活方式，往往彰顯著人們的個性。隨著社會文化的多元化，年輕人需要潮品。

在定位年輕科技潮牌後，榮耀在極限運動賽事、校園音樂制噪者大會、電競堂、AI攝影大賽上，與年輕人一起分享著潮玩態度，積澱著潮玩基因。

依據這個定位，榮耀手機追求時尚設計，在新科技採納上略顯激進，與華為高端、商務的品牌形象形成區隔。這個定位的生命力足夠強，空間足夠大，支撐榮耀未來做一個兩三百億美元的品牌不是問題。

「賽馬」是巨頭內部的競爭常態，微信的誕生同樣是內部競爭的產物，這也是巨頭們保持活力的競爭法則。在與外部競爭的同時，內部也在瘋狂搏鬥。強者的邏輯是，只有做好了才有一個品牌，沒有人願意成為掉隊者。優勝劣汰不僅是自然法則，也是商業法則，騰訊如此，華為也是如此。

雙品牌成功的前提是清晰的定位區隔。為了推出有自己品牌調性的產品，榮耀甚至不惜被打亂產品節奏。

正常情況下，榮耀一年推出六七款手機，每兩個月就有新機面市。但在2016年整整有半年時間，榮耀沒有任何新品。這在手機快消品行業，等於自絕生路。

榮耀V8原計劃在2015年12月上市，但被推遲到了次年5月。V8原本的名字是榮耀7Plus，期望採用雙攝新技術，但卻與華為的產品線發生衝突。趙明面臨一個選擇：是做一個上代產品的升級版，還是打造一個有榮耀品牌調性的新品？ 如果想走出自己的路，採用新科技，就要等待；否則放棄雙攝， 按原計划上市。榮耀選擇了前者，沒想到一等就是半年。

但這半年的等待在趙明看來非常值得。V8不僅創造出榮耀一個新的產品系列——V系列，而且突出了極致科技，成為此後榮耀品牌很重要的屬性之一。

年輕人科技潮品的定位，開啟了榮耀獨立後崛起的大門。後來在一系列時尚設計上拍板決策成功的趙明，得感謝他在義大利的日子。當時，時任華為董事長孫亞芳到歐洲出差，特意叮囑他要多吃義大利餐，多去博物館。

每個月參觀一座博物館成了趙明的任務，他需要把去博物館的照片拍下來，發給地區部。「如果說哪個階段對於我時尚的感覺特別重要，那就是在義大利的日子。」

這被視為華為的風格：保持學習，回歸本質。

在給趙明拍攝封面當天，他換上了剛剛發布的年度旗艦榮耀10，並特地配了一個漫威風格的手機殼。解釋原因時，他說，剛與一家手機殼公司談完合作，對方告訴趙明，這是年輕人喜歡的東西。「年輕人喜歡什麼，我要讓自己能接受它。」

產品富二代的抉擇

如同義大利街頭千變萬化的時尚櫥窗，手機行業的潮流也在流動變化。不過，原來的引領者蘋果和三星的腳步已明顯放緩。

在此時推出潮品概念，可謂恰逢其時。全世界都在期待更能引領潮流的產品，年輕人都對千機一面的智能機外形失去了耐心。這恰恰是國產手機的機會。

本來在新科技採用上就較為激進的榮耀，這次又推出了「嚇人的新技術」——革命性的圖形處理加速技術GPU Turbo，由余承東親自發布。該技術在手機系統底層對傳統的圖形處理框架進行了重構，實現了軟硬體協同。余承東稱：「GPU Turbo解決了長期困擾安卓的問題，更給安卓系統帶來前所未有的超越。」隨後趙明登台高調宣布，此項革命性技術將全球首次應用到當日發布的榮耀Play新品上，可令手機的圖形處理效率最高提升了60％，同時將SoC（System on Chip）能耗最高降低了30％。

敢於嘗試更新技術，敢於以新技術注入年輕人的新場景，這是榮耀手機的新特色。這種趨勢早有端倪。2016年9月8日，蘋果發布首款雙攝手機iPhone 7 Plus，這比榮耀進入雙攝時代晚了631天。

而最初讓榮耀在市場大展拳腳的，還是2016年推出的榮耀V8和榮耀8兩款產品。

榮耀V8

前者是第一部VR手機，手機的包裝盒經過簡單摺疊，5步即可變身VR眼鏡，這一小小舉動，加速了VR體驗的普及落地。後者對於榮耀來說則具有轉折性意義，榮耀從前幾代的注重實用，轉型時尚設計與功能並重，無論是雙面2.5D玻璃機身還是獨特的魅海藍配色，都給人時尚的感覺。「魅海藍」 配色大火，華強北的店鋪里至今還有榮耀魅海藍的配方工藝。

走紅並非偶然。榮耀銷售部部長倪嘉悅告訴《財經天下》，為了更好捕捉年輕人的需求，榮耀藉助華為在巴黎、倫敦、米蘭等全球美學研究中心，這些處於時尚前沿的平台，會預判流行趨勢給出方案，再由榮耀團隊選擇。

創新也滲透於產品內核中。即使是互聯網品牌起家，但榮耀的骨子裡流淌著華為的實業思維：重產品和研發，不參與各種風口論。

2016年底，榮耀推出了第一款人工智慧手機「Magic」。這款讓榮耀引以為傲的產品，是趙明在華為2012實驗室辛苦爭取的結果。在落地前，已研發了四年。

為了讓人工智慧技術應用到榮耀，趙明每隔一段時間，就跑去與研發團隊溝通交流。榮耀Magic出乎所有人預料。當時手機市場的熱點還在金屬機身、雙攝和指紋識別。很多人看不出，這款人工智慧概念機到底要幹什麼。

趙明將AI視作人腦的協處理器。他打比方說，AI會把很多專家的能力和經驗，集成到手機當中，讓普通人不用學圍棋，就可以有AlphaGo的實力。趙明認為這款概念機更大的意義是讓榮耀能系統地思考AI的戰略和定位，也加速了華為對人工智慧晶元的研發。

趙明的一個判斷是，未來AI在生活中的應用前景目前被嚴重低估了。「在最難的事情上持續投入，你才能構建出區別於他人的技術壁壘。大家都做容易的事情，容易的事情很快就被做完了。」趙明說。

這種判斷，最終在2017年得到了行業的呼應。尤其是全面屏沒能扭轉2017 年手機市場走下坡路的勢頭後，小米、OPPO、vivo爭相轉向AI，推出帶有AI功能的手機。「忽如一夜春風來，手機行業全AI。」

2017年底，雷軍在烏鎮互聯網大會的演講主題定在了人工智慧——「AI 是小米未來十年的核心戰略」，小米開始加大在AI上的投入。但此時，榮耀已進入AI2.0，從AI晶元、應用到生態全面布局。

在榮耀產品整體綻放的背後，是華為公司整體研發實力的強力支撐。6月6 日，余承東公布了華為公司的整體研發實力：截至2017年，10年間華為研發投入已達3940億元，僅2017年研發投入就達104億歐元占營收的14.9%，超過蘋果，位列全球研發投入排名第六位。目前，華為在全球擁有14個研究所，36個聯合創新中心，力圖打造世界級科研能力。2017年向歐盟申請專利高達2398項，位列全球第一，截至2017年累計獲得專利授權74307項。

如此來看，榮耀手機是一個懂得抉擇與創新的「富二代」品牌。

互聯網為底座的全渠道布局

今年「五一」期間，175家榮耀體驗店在線下同時開業。

年初趙明走訪線下渠道時，渠道商告訴他，今年線下市場很冷。「有人跟我說，榮耀今年可千萬別激進，線下市場不好就先別投入，但我看到的不是這樣。」趙明對《財經天下》周刊說，「我們在線下的銷量，是那些專註於線下品牌的二分之一到三分之二，但我們的投入，無論是促銷員還是專賣店，是別人的十分之一，那我適當投入是可以的。這也與榮耀如今的目標和能力相匹配」。

自2015年年底品牌獨立後，榮耀手機選擇用「有朋友、有未來」的輕資產模式來做線上線下渠道的融合。「如果榮耀作為獨立品牌，只做線上，更像是單腳跳躍式增長，往前蹦跳得再高再快，還是不如兩條腿堅實地往前走。」倪嘉悅打了個比喻。如今，榮耀線上線下銷量各佔50%。

榮耀贊助極限運動賽事，受到年輕人的歡迎。

但渠道建立的過程無比艱難，自立門戶，意味著榮耀手機之前依附的資源全部清零。由榮耀運營的華為天貓旗艦店還給了華為，站內搜索積累沒有了，線上銷量一下子下滑了40%。

線下渠道同樣要從零開始。此前，榮耀堅持輕資產模式， 線下幾乎都依附於華為體系。品牌獨立後，有榮耀員工曾跑到瀋陽華為專賣店了解情況，他沒能在店裡看到榮耀手機。店員告訴他，華為和榮耀已經是兩個品牌了。他表示就想買榮耀，此時，店員環顧四周後，才偷偷從櫃檯下拿出一部榮耀手機。這就是商場的殘酷。

渠道要立刻重建，而人手又嚴重緊缺。很多手機分銷商知道榮耀，但找不到榮耀的人。榮耀在全國某9個省一共才3個人。品牌獨立後，倪嘉悅在2016年2月，迅速組建了一支突擊隊，先進駐全國10個省份，這些省份的手機總量佔到中國市場的百分之七八十。在人手奇缺的情況下，不管有沒有線下經驗的，邊干邊建組織。「挺像當年長征的狀態，炊事班和馬夫也都上一線了。」

重建伊始，榮耀把全國分為「有人省」和「無人省」。在那些無人省，榮耀並沒有派駐員工，而是倚重建立了信任關係的合作夥伴，這是為了讓自己足夠輕。但經銷商說，聽著彆扭，乾脆把「無人省」換成了「夥伴省」。即便是現在，榮耀依然在全國有十個夥伴省。所以，儘管做到了現在數百億元規模，榮耀團隊總計也不過五六百人。這就是「有朋友有未來」 的輕資產合作模式。

大渠道體系創建的同時，如何打造線下零售店，也是榮耀要思考的。互聯網模式的精髓是提升效率，榮耀不可能像OPPO和vivo那樣，建立有20萬促銷隊伍的龐大渠道和零售體系。榮耀也不能像一些互聯網品牌，把網上反覆試錯、快速迭代的模式拿到線下。「那種思維拿到線下會要命的。」

但線上線下的本質是一樣的，那就是流量。倪嘉悅對零售團隊提出建議：「我不需要你們揪住客戶說榮耀手機怎麼好，我需要的是你們讓每一個進入店面的人，都覺得在這裡玩兒得很開心。」這與線上思維一樣，用體驗來吸引和留住客戶。

這讓榮耀體驗店從「手機賣場」變成了年輕人的俱樂部。榮耀設在蘇州觀前街的榮耀體驗店，把年輕人的塗鴉、電競、街頭文化都放進去了。而以榮耀與企鵝電競聯合舉辦的「王者挑戰賽」為例，自2017年10月從蘇州潮玩店出發，在全國90多個體驗店陸續進行，場場人氣爆棚。

榮耀體驗店開辦的電競堂，用體驗來吸引和留住客戶。

這應該算是榮耀在新零售上的探索。今年一季度，在一片手機零售店關店潮中，榮耀線下銷量逆勢增長17%。

2015年，余承東曾當著媒體的面立誓：榮耀單一品牌將超小米。2016年的烏鎮世界互聯網大會，雷軍見到趙明，沒有太多客套，上來就質問榮耀是不是刷單了。趙明反嗆：我們互換手機，叫個車去杭州，現場看後台。

雷軍沉默了。雷軍當天氣勢洶洶並非毫無緣由，當年「雙11」，小米和榮耀為了爭奪「互聯網手機第一品牌」，狠狠打了一仗。他不甘心，這個遲來的對手如此迅猛地搶佔著它的地盤。

對小米的學習和對抗，幾乎是所有互聯網手機品牌的宿命。而現在，能與小米抗衡的只剩下榮耀。

小米趕上了好時代，移動互聯網蓬勃發展，熱錢湧入中國，一部手機還沒賣，估值已經達到了10億美元。當時，雷軍最為人熟知的語錄是，「在風口上豬都能飛起來」。

趙明反其道而行，提出了「笨鳥不等風」的理論。針鋒相對的背後，是他對機會主義盛行的憂慮。「如果風停了或轉向了，豬噗通噗通掉下來摔死了，又是一種什麼景象？ 互聯網手機行業要有自己的戰略控制點。」

最終的結局被趙明言中。2016年，互聯網手機行業陷入到一種瘋狂不理性之中，手機免費、虧錢賣，廠家靠互撕來賺流量，不少廠家倒閉，行業遇到困境，互聯網魔力開始失效。小米也迎來史上最艱難的時刻，雷軍當年定下的戰略是「開心就好」。

此時，趙明提出「無懼風停」，在行業困境中實現逆勢增長，秘訣就是要堅持笨鳥精神，堅守品質和創新，遵守商業規則。在一片對互聯網模式的質疑聲中，趙明認為互聯網的精髓仍在，那就是對效率的變革。

儘管都是以互聯網起家的品牌，但兩家的商業邏輯卻有很大差異。小米是新銳創業公司，榮耀是富二代另立門戶。前者有著夢幻般的開局，率先變革了手機銷售渠道，還創造了互聯網營銷奇蹟。後者則後勁十足，為互聯網手機賦予更豐富的內涵，尤其強調對品質的關注和對黑科技的追逐。

如今，小米也越來越少強調互聯網手機的概念，打造了互聯網手機的雷軍在經歷了兩年痛苦期後才意識到，大頭用戶在線下，尤其是在一二線之外的市場。小米開始在全國布局小米之家，由於選擇自己開店，目前還主要集中在一二線城市。而為了足夠輕盈，榮耀體驗店大都由合作夥伴開設。

榮耀的豐收是在2017年。市場調研機構GfK公布的2017年第一季度數據顯示，榮耀出貨量1052萬台，小米945萬台。這意味著榮耀用3年時間正式完成了對小米的趕超。而極光大數據發布的報告顯示，截至2018年1月，榮耀以9.1%的市場保有率，坐實中國互聯網手機第一之位。

全球化「二次創業」

國內發布27天後，榮耀10在倫敦發售，價格比國內貴300元，但10萬台手機在當天銷售一空。除了華為，還沒有哪個國產手機品牌在歐洲如此暢銷。

國產手機出海，往往先在東南亞市場試水，但真正決戰場卻是歐洲。在東南亞，國產機尚可以憑藉價格戰和強力資源投入一夜爆發，但一旦面對成熟且挑剔的歐洲用戶，中國手機面臨著從品牌、功能到外形的全方位考驗。

在外人看來，榮耀在歐洲形勢不錯。但趙明仍顯得憂心忡忡。倫敦發售結束後，他馬不停蹄趕到了印度新德里，在當地連開了三天會。

這裡因為人口基數龐大，早已是國產廠商出海的必經之地。今年第一季度，榮耀在印度市場獲得146%的增長，但出乎意料的是，在會上，榮耀管理團隊做出了撤換印度國家主管的決定。

市場研究公司Counterpoint的數據顯示，榮耀手機一季度首次衝進印度市場前五，增長速度在所有品牌中排名第一。但這在榮耀管理團隊眼裡，顯然還不夠快。趙明認為，要把數字放在與競爭對手的比較維度來看，即使增速快，但與市場上其他對手相比並沒有突出優勢，說明做得並不算好。

另一個更重要的衡量標準，則是構建核心體系的能力。在榮耀管理團隊看來，在印度市場遲遲未能搭建起真正的「榮耀路線」。

2017年底，榮耀把全球主管召集到深圳開年會，這是榮耀有史以來最早的一次。按照流程，年會上要表彰、喝酒、誓師，第二天所有人帶著各自的KPI奔赴戰場。

知情人士說，榮耀在印度線上線下融合進展緩慢，過分倚重線下市場，導致榮耀在印度的核心能力遲遲未能構建起來。

在這次三天的會議上，榮耀管理團隊最終決定，榮耀要在印度重回輕資產運作模式，打一場漂亮的攻堅仗。

印度是國產手機的必爭之地。榮耀宣布進入印度時，小米、OPPO、vivo已捷足先登，小米搶佔了三成以上的份額。

但印度又很特殊，除了蘋果，幾乎沒有品牌能在印度賺到錢。

與五年前的中國市場一樣，在這裡，價格決定了銷量和份額。小米是典型例子，它在海外堅持低價策略。在印度小米之家裡，高端的MIX系列被放在了角落，主角是售價只有幾百元的紅米，價格甚至比國內還要便宜幾十元。

但手機圈內人士對小米的這種低價路線持有疑慮。「小米在印度市場用虧損衝量，有潛在的反傾銷風險。」一位手機企業創始人對《財經天下》周刊說。

不過，小米的路線也代表了國產手機出海的一種路數：先衝量，再謀利。這正是互聯網手機的典型模式。

但榮耀卻選擇了另外一條路。去年底，趙明去了一趟越南，這個國家只有兩名榮耀員工，從確定國家主管，到產品在當地市場引入，前後只用了兩個月時間。越南團隊士氣很高， 定下了一個超高的銷量目標。

榮耀10深度定標AI2.0，完成從底層技術的能力構建到應用體驗的縱深突破，引領AI手機全面進化。

「勇氣可嘉，思路也很正確，但任務要砍一半。」趙明的反應有些出人意料。正常情況下，下屬表決心，領導應該鼓勵，然後把任務再加20%。趙明對兩位員工解釋，他現在需要的，是把越南渠道體系和能力建起來。「如果不把這些基礎打好，最後的銷量都是打臉的」。

趙明向《財經天下》周刊復盤這一事件時解釋：「把銷量放在一邊，先解決本質問題。如果大家按照業務的自然規律做事，結果都是好的。」

這其實已是榮耀的「第二次出海」。2015年，榮耀產品曾進入全球74個國家和地區，但榮耀當時在海外幾乎沒有團隊，完全依附華為體系，華為按照自己的方式解讀榮耀的定位和商業模式。

趙明在2015年接手後，新的管理團隊很快發現問題的嚴重性，用華為手機的打法來鋪榮耀，等於是用華為模式再造一個榮耀，對華為來說是一種資源的浪費，而且沒有本質的區別，榮耀需要走出一條不一樣的道路。於是，榮耀管理團隊把跨出去的腳又縮了回來，重點聚焦在俄羅斯、印度、印尼和歐洲等幾個國家和地區，核心任務則是要探索一條適合自己的榮耀之路。

趙明期望榮耀海外團隊按照輕資產打法，再結合當地特色，快速摸索構建一套在當地行之有效的體系，來解決三個核心問題：如何在當地樹立品牌，如何在當地找到陪榮耀走下去的合作夥伴，如何找到和消費者溝通的有效途徑。

榮耀參照的是《亮劍》中李雲龍的打法：先在統一戰略下，把隊伍打散，定下目標各自發展。「打下一個縣就是縣長，打下一個市就是市長，打下一個省就是省長。」打贏了地盤歸你，輸了回爐鍛煉，重新派人。

當一切得到驗證後，榮耀在2018年再次出征海外。今年1月2日，華為總裁辦一號文件簽發，任正非吹響了榮耀出征的號角，全面支持榮耀用輕資產方法走向全球市場，「守住喜馬拉雅山北坡」。

今年一季度，榮耀海外增速超過100%，海外佔整體收入比例已從去年的15%提升至20%。「這遠遠不是我們今年的速度。」趙明對《財經天下》周刊說。按照榮耀規劃，3年內將在海外再造一個榮耀，海外與國內市場各佔50%。

榮耀手機的未來

經過了市場的考驗與淬鍊，華為消費者業務目前已奠定了華為品牌走向高端，榮耀面向年輕人市場，形成「雙犄角」，各自應對不同的用戶群體和市場的格局。華為、榮耀手機雙品牌的成功，在諸多雙品牌試驗失敗的背景下，尤為珍貴。

這並不是終點。對於榮耀手機來說，有更高的格局和更大的野心。那就是，在不確定性的未來，贏得確定性的持續成功。在任正非《華為的冬天》危機意識下成長起來的趙明，分享榮耀的三條操盤經驗時，危機感和對危機的把控仍可窺一斑。「不到最後一刻，你都不要停止對產品的規劃和改進；要敢於冒險，但前提是經過計算的；要抑制貪婪，當你覺得，你什麼都要的時候就是一個大的陷阱。」

這三條經驗，幾乎可以在每個榮耀產品的細節中找到驗證。今年3月，榮耀發布了榮耀暢玩7C。這款定價僅899元的產品上，意外出現了人臉識別功能。這個尚在風潮之中的新功能，大都出現在各品牌的旗艦高端機上。為了在定價不足千元的手機上加入這項功能，榮耀要多花7000多萬成本。

從性價比的角度，這並不合理。而不合理的選擇背後，則隱藏著一個故事。

榮耀V10發布前，曾經找到代言人孫楊試用。孫楊向趙明提出了一個問題，對於游泳運動員來說，使用指紋解鎖並不方便。在泳池中的常年浸泡，磨平了運動員的指紋，讓他們無法使用這個在手機上已司空見慣的功能。

原來，中國存在著一個隱秘的「無指紋」群體。有些人因為天生遺傳，有些人則是職業所致。榮耀產品團隊商量後，決定加入人臉識別功能，以覆蓋到這個少數群體。

從這個不為人知的小故事，我們可以管窺榮耀的布局和野心。細節調整背後，是榮耀對產品和設計的極致要求：不到最後一刻，你都不要停止對產品的規劃和改進。

脫離華為的羽翼後，榮耀體驗過脫離母體的孤獨與艱辛，也在渠道矛盾中破除重圍，在自我挑戰和市場殘酷中，獨自踐行著自我理念，並確立屬於自己的身份與使命。直到此刻，我們可以說，極致、創新而又不忘本質，不畏浮雲遮望眼， 這正是榮耀的故事帶給所有人的啟示與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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