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媽媽的三大焦慮
如果你知道世界上幾乎最優秀的媽媽群體在焦慮什麼，也許你反而不那麼焦慮了。
六月初，我和白先生的幸福教育脫口秀開到了日本東京。
下飛機三小時，跟主辦方略一接觸，我立刻意識到兩天後我們的演講要面對的，可能是世界上最優秀的媽媽群體。主辦方的三個女生，都是大公司精英，談吐打扮非常得宜，可越、小坦、來來在一起，我幾乎懷疑她們是從日本時尚雜誌「下凡」而來的。
▲我和白先生跟東京論壇的主辦者小坦、可越、來來。
論壇的志願者在活動之前做了一個一定要贏的手勢，晚上的慶功會我才知道幫我調試電腦的姑娘是某IT大公司的項目經理，手下管著五六十號人，日本最好的大學東京大學、早稻田大學畢業的盡在其中，而讓志願者做出這麼熱烈手勢的攝影師青城，也是富士影像中心的元老研究員。
▲論壇志願者在活動之前「誓師」，我第一次參加，還真鼓舞人心。
這次的東京論壇由東京女子戰略研究所組織，前來的聽眾幾乎是職場女子——讀過日本的好大學，有東京的好工作，或者跟中國人結婚，或者跟日本人結婚，擁有好婚姻的一群女子，當然她們也是時尚而且美麗的。
但這樣的女子，也是第一次當媽媽，也有很多忙亂、煩惱和焦慮。在脫口秀過程中，我一直在用心觀察她們對什麼話題感興趣，在長達40分鐘的互動問答中，我試著梳理她們的問題規律，兩百多位東京職場媽媽有三大焦慮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第一大焦慮
讀私塾，考名校、進大公司
是孩子唯一的路嗎？
全日本有99%的孩子在讀公立學校，只有1%的孩子在讀私立學校。而華人孩子們超過95%的比例，選擇讓孩子上私立學校。
日本的私立學校的吸引力在那裡呢？更高的名校升學率。
為了有很高的名校升學率，當然從生源上就開始掐尖，「考私立」變成了孩子們從三歲半就開始的重大任務。現場觀眾告訴我，她見過有4歲就開始準備私立小學入學考試的孩子，每天早上五點鐘起來學習。
為了考私立，孩子們要把大量的時間用於上私塾，「私塾」二字聽起來很平和，實際上就相當於國內的培訓班，高強度的刷題考試據說也造就了一些憂鬱症孩子、跳樓的孩子，但幾乎沒有動搖東京媽媽的決心。
作為一個從小縣城到大城市的新廣州人、北漂，我很能理解東京華人家長的想法——我們必須要更加努力，才能夠在一個比生長地龐大得多的城市生存下來。
而當初能夠讓這些家長能夠留在東京，紮下根，有一席之地，有自尊和成就感的，正是讀了好大學，進了大公司。沒有任何理論比自身經驗更能說服這些家長。
「我要在能力範圍內，讓孩子上最好的學校」，這是東京媽媽坦露給我的心聲，既看得出她們對孩子的深愛，也能看出她們要在異國他鄉證明自己的願望。
而這種「證明自己」，讓媽媽們的做法更像前些年流行的做法——」只要貴的，不要對的」。我們對保住孩子的階層，上升到另外一個階層如此渴望，使我們很少能夠停下腳步來思考，究竟什麼是適合自己孩子的，什麼是對的。
「我們生活得心平氣和，著急的是那些新上海人」，在寫好幾篇關於上海教育的文章時，有讀者跟我留言。的確，在北京、廣州、上海，我們一月份舉辦過活動的芬蘭、悉尼，新移民都比本地人著急，本質上是安全感的缺失。
在東京，父母都是華人的家庭，更熱衷於讀私塾考私立；而家長一方是日本人的家庭，選擇寬鬆而且快樂的教育方式的更多。
能夠讓家長平靜下來、慢下來，思考「什麼的對的」，而不是「什麼是最好的」，是我跟現場的家長分享最新的腦科學研究，分享一些教育機構有效的做法和實踐之後，我明顯感覺到他們對科學的、驗證過的方法發生了巨大的興趣。
大概沒有一對父母在明知有快樂而且有效的方法的時候，讓孩子選擇苦哈哈而無效的學習吧。
第二大焦慮
夫妻關係、中年愛情
我沒有想到整場講座，聽眾最喜歡的，據說最受震撼的，是我近乎無意的一句話——「中年人最需要愛情」。
這跟日本的職場文化、社會風氣有關。在日本的爸爸為了融入職場，為了更高的職位，他們很少在晚上九點以前回家，回到家也不會陪陪老婆孩子，更不要說做做家務了。而周末的時候，很多爸爸選擇宅在家裡，而不是帶孩子去大自然中玩耍，看看博物館，參加一些好玩的活動。
養育孩子似乎變成了媽媽一個人的事情，她們自己要承擔太多的瑣碎磨人的事情，更難的是，做重大的養育決策的時候，自己是不被理解，孤立無援的。如今日本有一半以上的已婚女性，還繼續選擇留在職場，她們既要做一個盡職盡責的職業人士，又要做全職太太做的所有事情，好幾個觀眾私下裡告訴我：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單親媽媽，這就是傳說中的東京版守寡式育兒。
「中年人其實是世界上最需要愛情的群體，只要給了中年女人愛情，她可以不計較一切對錯，她可以做所有事情」我在現場回答觀眾問題時，說了這麼一句話，我沒有想到這個不在脫口秀框架以內的話題，引起了那麼多人共鳴。
我能深深理解她們內心的渴求，對於我們這樣在異國他鄉憑一己之力立足，開拓自己一片小天地的人來說，勤奮、吃苦、堅強，對於我們來說，都很容易做到。
但是，人是需要意義的動物，人是需要情感的動物，如果我們做這些的同時，家裡的男人跟我們肩並肩支持我們，在我們教育孩子焦慮的時候，男人們不是說一句「別焦慮」，而是敢於做一個「對」的而不是「貴」的決定，並且告訴妻子責任由他來承擔，那麼妻子很容易同意更大氣、更有格局，更符合自己孩子長久利益的教育選擇。
「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大多數興旺的家庭，都是夫妻並肩迎接生活挑戰的。
而在日本，在東京現有的職場文化之下，妻子們應該怎麼做呢？
「我們可不可以中午的時候去丈夫公司附近，約會一個飯？」論壇嘉賓可越說。
「我和白先生有個愛情之夜，就是每個星期三的晚上，我們不在辦公室，不在家裡，不談工作，不談孩子，看話劇、聽音樂會，甚至就是去散步……這樣的夜晚，你們可以爭取一下嗎？」我給出自己正在實行的方案。
甚至，我在現場沒有說，但我在這裡冒著被你們嘲笑的風險，說：能不能就簡單粗暴地定一個鬧鐘，每周必須定期做愛一次？
身體的作用非常非常大，荷爾蒙的作用非常非常大，而現在無性的婚姻，無愛的婚姻、半死的婚姻太多太多了——我們結婚不是為了待在這樣的婚姻裡面。
你也許會覺得我的建議太可笑，但為什麼夫妻能夠床頭吵架床尾和？為什麼能夠奇妙地成為一個聯合體？身體的力量是神奇的。
第三大焦慮
孩子不愛學中文學不會中文
在東京論壇的上午場，最後一位拿到問問題機會的觀眾，沒有選擇問我們一個問題，而是做了個現場統計：
「在家裡跟孩子說日語的家庭請舉手」，寥寥舉起了幾隻手。
「在家裡堅持跟孩子說中文，要求孩子必須說中文的舉手」，我看見幾乎所有的手都高高地舉起來了。
「以前，能夠出國，能夠在東京紐約這樣的國際大都市留下來，是同齡人中非常優秀的人群；能夠在高度文明的國家裡生活，也是在國內的同胞特別羨慕的事情。但是，在外國，無論多麼努力，我們畢竟是中國人」可越在論壇演講的主題是《東京華人的家庭教育》，她的演講深情款款直入人心。
「我們必須要告訴自己的孩子，我們的身份不僅是日本公民，還是華僑」，可越非常動容地說，「現在告訴孩子我們是中國人的時候還特別自豪，因為中國越來越富裕，國力越來越昌盛，在國際上越來越受重視。我們不希望中國是孩子們回不去的故鄉，也希望做一個中國人能夠真正地給孩子帶來人生的益處。」
在舉辦東京論壇的頭一天，可越帶我去參加了日本華文教育研討會。那個下午讓我非常難忘，既有「日本華文教育的歷史」這樣的學術研究，又有一些已經創辦幾十年，擁有上千名在校生的教育實踐者的經驗分享。
在這裡，我知道在日本，學習中文不僅是華僑孩子的需要，也有越來越多的日本人孩子也選擇學中文；
在這裡，我知道有一半以上的孩子會被父母送去專門教中文的興趣班，一般的頻率是一周一次；
在這裡，我知道孩子們學習中文比我們學英語還要吃力，大量的孩子半途而廢，每年有很多新的孩子進來，也有同樣多的孩子因為無法堅持而離開；
在這裡，我知道除了在讀誦中國經典講中國文化這些傳統的教學之外，有人已經將中文繪本、中文兒童小說引入教學之中，並且得到了孩子們的喜愛；
在這裡，我知道有日文和中文這樣的雙語國際學校，這樣的學校炙手可熱，錄取比例是14:1；
在這裡，日本華人家庭聽說國內的國際學校孩子，居然講不好中文，要請人補習的時候，都表示匪夷所思，並且鄭重告訴我們別浪費學習世界上最有實力語言的機會；
在這裡，家長們總結出來學中文的方法有：在家堅決講中文，讀大量的中文書，定期回國旅行生活……
知道在海外的中國孩子學中文如此迫切和吃力，我們是不是敢大膽地讓孩子在家裡大口大口說中文了？
▲論壇結束後，我們去一個著名的居酒屋做慶功會，志願者的報酬是有資格原價買一本《通往幸福的教育》。
東京論壇的演講，對於我和白先生來講，是一個非常美好的經歷：
一是我們沒有想到，在我們其實需要心理建設的東京讀者面前，我們有那麼多的共鳴和共識，那種深深被理解的感受，至今讓我們回味；
二是東京媽媽的高素質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們籌備活動精心，她們講究一定要傳遞乾貨，每個環節都事先預演；
三是現場觀眾非常守時，幾乎沒有遲到，有孩子來論壇的，幾個小時都保持安靜，沒有干擾別人；尤其讓我印象非常深刻的是，每位提問的觀眾都會先向我們致謝，雖然只有簡單的一兩句，但非常有激勵作用；幾乎沒有看上去是提問，其實是宣講自己表達自己而不考慮其他觀眾的提問人。
三是東京讀者表達喜歡的方式非常直接有效：排隊！無論是購買圖書（我們帶去的一行李箱的《通往幸福的教育》瞬間售空）還是合影，還是有問題私下跟我們交流，都自覺地無聲地排隊。
我在論壇結束後專門去看了一圈會場，果然如我所料，會場像沒有人來過一樣——沒有垃圾，沒有塗鴉，沒有殘留物，來的時候是怎麼樣，走的時候還是這樣。
有這樣的言傳身教，東京媽媽真的不要焦慮，在這樣的家庭和社會風氣長大的孩子，再差也差不到哪裡去。孩子們學好中文，願意回國，中國會非常歡迎這樣的人。
鞠躬感謝
東京女性戰略研究所
「通往幸福的教育」東京論壇由在日華人可越、隋坦、周怡來三人主辦，她們從2013年開始專註在日華人女性的自我提升與成長，舉辦了很多大大小小的講座和演講會，獲得了眾多在日華人女性的支持，她們的目標是幫助在日華人女性自我提升，解決異國他鄉的文化困惑，提高女性的幸福力。
東京女性戰略研究所以往的活動（主要）：
2015年 在日本如何教育子女（講座）
2016年 日本的小學升初中講座
2016年 女性美衣搭配技巧講座
2017年 女性職業選擇與個人成長（演講會）
2017年 吳曉波東京大學論壇（ 530位中日業界人員參加）
2018年 女性高效自我管理（演講會） 120人參加
作者簡介
三川玲：在懂童書的人裡面她最懂教育，在懂教育的人裡面她最懂童書。她是童書出版人，她出版作品獲國家圖書獎，國家五個一工程獎，銷量百萬，她撰寫的童書評論深得讀者認同，能掀起購買風潮；她是兒童教育作家，撰寫的教育文章常常10萬+，還經常被教育部新華社等權威媒體引用；她還是中國營地教育聯盟理事，TEdxKids智庫專家。同時，她還是9歲女孩小丸子眼中那個有肥肥雙下巴、愛做飯，從來不打不罵孩子的媽媽。與白滔滔合著有《通往幸福的教育》
「幸福的家庭教育」脫口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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