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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朽的《青頭巾》

青頭巾的作者有幸生於江戶時代,時代的黑暗性是不容忽視的,即武士的統治、儒教與鎖國,另一方面,江戶時代又是戲謔、開放、富有生機的,江戶文化的活力令人驚嘆(正如第一批外國人來到日本時的驚嘆)。

作者上田秋成是本居宣長的競爭對手,也是俳諧師與謝蕪村的朋友,在那個時代,文人總是身兼多職,一位小說家(草子或讀本作者),通常也是儒學者、俳人、國學者,甚至對茶道也有所浸染。

上田秋成不是那個時代最負有盛名的小說家(那個頭銜當屬西鶴) ,然而不出名的現實是掩飾不了作者的天才的,如果作者生於當代,可能就會發出抱怨了。

《青頭巾》被收錄於《雨月物語》,集子里的故事雖然有中國的影子,但它們仍然是日本人才能夠寫出來的,即物狂、人情與佛教救贖,最優秀的當屬《白峰》與《青頭巾》。

小說以一個法師的旅行為視角,法師遭遇到了山寺里的可怕事件,一位痴迷於稚兒之愛(少年愛)的老住持吃掉了少年的屍體,最終精神失常墮落為山鬼,故事結局便同老套的日本故事一樣,以佛教救贖收尾。

故事本身並不新鮮,浪漫之處在於美的無常及愛欲的駭人,對於讀者官能的衝擊力是非常顯著的——讀完整個故事時的目眩神迷。

誘人的是老住持的錯亂之愛,儘管少年已經無法救活,老住持仍然對於少年身體上的溫暖戀戀不捨,對於少年的美貌念念不忘,最終吃掉了屍體,吃屍體的行為把整個悲劇推演到高潮,最後在沉寂的佛法聲中落幕。

強度最大的美往往是脆弱、不可承受的,帶有施虐與受虐色彩(非人道),少年的身體是美存在的確證,老住持是美的執著者,老住持的行為是出於一種迷醉感,即美喪失之後的失落與寂寥,駭人的是,老住持對於愛欲的真誠把這一行為正當化了,甚至讓人產生了哀憐。

與其說《青頭巾》是江戶文學,不如說是中世文學的延長音,江戶文學是肉慾的、世俗的(以西鶴小說為例),中世文學更像是一場跳舞,夢幻能是最好的典範,在能樂裡面,人物在悲傷的誘導下發狂,在佛法的撫慰下黯然退場,這是中世文學的超現實姿態,深入人心的憂鬱與悲傷誕生出的地獄文學。

地獄文學的樣貌是悲苦的,往往以死亡為終結,《青頭巾》繼承了《源氏物語》、《平家物語》、夢幻能,預示了三島由紀夫的文學。

《青頭巾》是不朽的,無論作為讀者多麼有理性與自制力,作品所帶來的深淵感也是不容易驅除的吧,少年與住持的形象是美和錯亂者的形象,當我們為一朵花戰慄時,住持所體會過的一切就自然而然地降臨到我們身上了。

上田秋成終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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