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銳：走進19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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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說連載（17、18）
走進1978
兵銳
【內容簡介】原創中篇小說《走進1978》以1978年中國社會變革之初的特殊歷史時期為背景，生動細膩地描述了一群熱血青年在師範學校里學習和生活的艱難成長經歷。他們同迂腐的傳統觀念、殘存的極「左」思潮、權貴勢力、社會混混等等進行博弈，實現了他們在時代變革大潮中的人生價值。
17
當葛雲華她們幾個還坐在汽車上悠哉悠哉地欣賞著山裡的風景，肆意地扯著發生在「五七」農場里的那些讓人們捧腹大笑的趣聞時，蕭牧也已經站在了榆嶺縣革委會的大門口兒。可收發室里的老楊頭卻告訴他，閆國榮前些日子就已經離開了榆嶺，聽說是被派到省委黨校學習去了，蕭牧的心裡立刻就涼了半截兒。
蹲在榆嶺縣革委會大門旁邊的樹蔭下，蕭牧的心中又犯了合計。在這個檔口裡，閆國榮突然被派去省委黨校學習又沒有告訴自己，這讓他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滿是憂慮的神情引得過路的行人回頭張望，蕭牧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猶豫著拿不定主意。
十多年以來，閆國榮從一個學徒工到工人、再熬到了技術員、當廠長、直至擔任了縣革委會副主任，這上上下下的也沒少挨折騰，每當時局有些風吹草動的時候，蕭牧的心也就跟著懸了起來，生怕閆國榮又有啥閃失。這一回又是唱得哪一出呢？看來，這其中的原委也只有顧啟明主任能夠清楚，還是得找他問問，探探口風。
正在這時，一輛破舊的綠色吉普車停在他身邊，從車裡下來一位五十多歲的男人，個子高高的，正是蕭牧要找的榆嶺縣革委會主任顧啟明。
顧啟明，穿著一身洗得有些發白的藍色工作服，腳下的一雙舊農田鞋上，還沾著一團黏黏的黑泥巴，斜背著一個綠色的挎包，那包上有一顆鮮艷的紅五星，下面是「為人民服務」五個紅色大字，看上去顯得格外引人注意。
顧啟明原來是省委黨校經濟學教研室主任，「轟轟烈烈的風暴」襲來後，黨校停辦，顧啟明被派到榆嶺縣任縣委副書記。革命「造反派」開始醞釀奪權的那會兒，顧啟明主動要求下放去榆嶺縣機械廠勞動改造。
夏天，他就住在涼爽通風的車間里，到了冬季，他就喊幾個工人來，把木頭床搬到熱乎乎的鍋爐房裡，一年四季一套沾滿油污的工作服不離身。每天里，除了領著幾個在廠里勞動改造的老幹部幹活之外，閑暇時候也和工人們一起擺擺「龍門陣」，下下象棋，天南地北地侃大山。一個半導體收音機如影相隨，但他只收聽兩個節目，新聞還有「革命樣板戲」，像是與世無爭，過得也猶如閑雲野鶴般的生活。在這期間，他還幫助廠里「三結合」技術革新小組搞了幾項設備革新，用他的話講，這就是「抓革命，促生產」的成果。後來榆嶺縣革命委員會實行老中青「三結合」的時候，顧啟明被吸納進縣革委會當了主任。
顧啟明最大的嗜好就是看報紙讀雜誌，在他的辦公室和睡覺的地方，除了有《人民日報》、《解放軍報》、《紅旗》、《文匯報》這些重要報刊外，還有一些來自於各地的五花八門的晨報和晚報。不論紙張爛到什麼程度，只要是沒看的，就像寶貝一樣收起來。閑下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手裡翻著報紙，耳朵聽著新聞或樣板兒戲，高興了跟著唱一段兒，一招一勢有板有眼的，閉著眼睛品味起來，一點也不遜色於那些專業演員的水平。大家都說，老顧要是去演《紅燈記》的話，一定比那個「一邊一塊疙瘩肉」的人強多了，顧啟明聽了，一笑了之，從來不往心裡去。
顧啟明有著堅定的人生信仰，敏銳的政治嗅覺，為人外方內圓，處事未雨綢繆。在那些動蕩的歲月里，他就是通過報刊新聞去揣摩和洞察社會風雲地細微變化，從而使他能夠在一次次的政治運動中左右逢源，泰然處之。儘管一些人背地裡對他說三道四，褒貶不一，顧啟明還是顧啟明，悠哉悠哉的，該幹啥還幹啥，就像每天里太陽東邊升起西邊落下一樣的不可改變。
此時，正蹲在那胡思亂想的蕭牧看見是顧啟明走下車來，忙站起來，迎上去說：「顧叔叔，您又下鄉了？」
顧啟明老遠已經看見是蕭牧在那蹲著，就叫司機把車停了下來，也迎著蕭牧走過來。嘴上說：「我下去轉一轉。蕭牧，你這是在等我嗎？」
「要回三河屯，順便來看看您。」說著，蕭牧習慣地撓撓頭，笑了。
顧啟明跺跺鞋上的泥巴說：「呵呵，不是心裡話，你這是來看國榮的吧？走，去我辦公室嘮會兒。」
榆嶺縣革委會辦公樓是個灰白色的三層拐角小樓，還是「滿洲國」時候留下來的老古董，縣裡的各部門都擠在這裡頭辦公。蕭牧跟著顧啟明進了一樓，向西走過一條窄窄的黑漆漆的走廊，兩邊是一個一個的辦公室，狹小得就像兩排鳥籠子。在拐角處他們踏著盤旋式的木頭樓梯，一圈一圈地上了三樓，再向北又走過一條窄窄的黑漆漆的走廊，兩邊還是一個一個的辦公室，在走廊的盡頭有兩扇對開的斑駁的紫檀色大門，拽開，走進去，這兒就是顧啟明的主任辦公室了。
進了屋，顧啟明把身上的背包摘下來，掛到門邊柜子的一個釘子上，又哈腰從辦公桌下面拎出一雙黑布鞋，一邊換著鞋一邊說：「你坐下，蕭牧，放暑假了吧？」
蕭牧半個屁股坐在沙發邊兒上，身體微微向前傾著，雙腿成彎曲狀，回道：「是的，放假一周多了，到『五七』農場去勞動，就耽誤了些時間，回來晚了。」
顧啟明坐到辦公桌後面的椅子上，桌子很大，上面擺著一摞兒一摞兒的報紙，遮了半個臉。桌角上放著一部黑色的電話，搖把子只剩個鐵棍兒，光禿禿的。
「是不是已經知道國榮去省委黨校學習的事情了？」顧啟明說著，伸手把面前桌子上的報紙往邊兒上挪了挪，他看見蕭牧那半蹲半坐的樣子，早就猜到了蕭牧的心思。
「知道了，是剛才在收發室楊叔告訴我的。」
「國榮去學習沒告訴你，是不是又讓你擔心了？」
蕭牧不好意思地笑笑說：「不知道也不擔心，現在知道了就胡思亂想了，其實我也明白，沒啥可擔心的事。」
顧啟明說：「這事兒你還真怪不得人家國榮，她那天就是在我這裡給你打的電話，半天才要通，可你還不在，說是去『五七』農場勞動了，沒有辦法和你們聯繫上，國榮也是一臉不高興地走了。」
蕭牧聽了後，說：「是的，那裡是個山溝子，也不通電話，沒法兒聯繫，可是——」
看著蕭牧那欲言又止的著急樣兒，顧啟明也有些憋不住笑，他說：「蕭牧，你在這等我是為了討口風啊！我告訴你吧，國榮去黨校學習是地委統一安排的，這是省委黨校停辦十年後的首批學員，趕上好機會了啊！想想國榮不到二十歲就進廠當學徒工，十幾年走過來，一身油污一身汗的和工人一起摸爬滾打，終於是熬到了大顯身手的時候嘍！」
聽了顧啟明的話，蕭牧嘿嘿地又笑了，心裡也是一塊石頭落了地，但願這之後不再過那種提心弔膽的日子，也就心滿意足了。
顧啟明看看手錶。
蕭牧說：「顧叔叔，您有事，我就先走了。」
顧啟明擺擺手說：「著啥急啊，我還有事沒說呢。想過畢業後去哪兒嗎？不要說你還心中沒譜兒呢。」
蕭牧不明白顧啟明為啥突然問這個事兒，就說：「這個事兒還真是沒啥譜兒呢。」
顧啟明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蕭牧，聽國榮說你不想回榆嶺來？」
蕭牧那半個屁股在沙發上欠了欠，說：「是的，想離她遠點，在她眼皮底下工作，我感到有些拘束。」
顧啟明笑著說：「蕭牧，你沒有理由把自己的工作和人家國榮的工作對立起來吧？再說了，國榮學習結束後是不是回榆嶺還說不準呢。」
「她不能回榆嶺了嗎！」蕭牧眼睛瞪得圓圓的，連坐著的半個屁股也都離開了沙發，滿臉的表情都是茫然了。
「看看，我說不回榆嶺你就急了吧？口是心非。但回哪兒我說得也不算，那得聽組織上的。」
「是的，是的。」蕭牧不住地點著頭，整個人又坐回了沙發裡面去。
「當初你上學去，走了也就走了，學習學習也好，提高提高自己。但現在畢業了，你還是要回來的，咱榆嶺的教育事業太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才啊！」
蕭牧有自己地打算，但現在還不能說。就回道：「不就是回榆嶺嗎？我一定會回來的。」
「嗯，我也就是這麼個心思，有些事情也不是誰都能說得算的。」顧啟明沉思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辦公室的門，聲音低低地說，「考慮到你和國榮的這種關係，有些事我要先和你打個招呼。看現在的形勢，你們這些知青早早晚晚得回城，何況你又有父母在那邊，回去也就是遲早的事。這個形勢我能看出來，國榮也一定能看出來，可她不會說，不過你可要早有個打算。如果真的到了『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的時候，那種滋味兒可是折磨死人哪！」
「知青回城……，能有這好事兒！」蕭牧感到吃驚。雖然這段時間裡也聽到一些「小道消息」，可是，這種事情是絕不能隨便猜測的，傳出去要犯政治錯誤，也就埋在了心底。
「嗯，沒有啥懷疑的，時間不會太長了。不過，這話現在只能對你一個人說說，出了這個屋，你對誰都不能講，一個字都不能露出去，務必記住。否則，會給自己惹來麻煩的。」
「我記住了。」蕭牧心跳有些加速。他心裡明白，剛才顧啟明說的話絕非是空穴來風，可馬上就感到糾結了，「孔雀東南飛」這事還真沒想過。
這時，許秘書推門進來，低低的聲音說：「顧主任，您該開會去了。」
顧啟明站起來，一隻粗糙的大手重重地在蕭牧的肩頭上按了按，叮囑道：「好吧，千萬要記住我說的話。」轉身對許秘書說，「幫蕭牧找一下閆副主任在省委黨校的詳細聯繫住址。」
許秘書應了一聲說：「跟我來吧。」
蕭牧離開榆嶺縣革委會來到汽車客運站，他記得下午有一趟去往三河屯林場的班車。
坐在客車裡，顧啟明說的「孔雀東南飛」的話又在蕭牧的耳畔縈繞著……
18
北方煤城的初秋，雖然說天空上依然是艷陽高照，田野里還是鬱鬱蔥蔥，馬路兩邊的垂柳也都綠油油的，曾經洶湧奔流的懸羊河水也變得格外平靜、溫順、清澈。但是，因為昨天夜裡的一場綿綿細雨，這早晨的天氣就已經讓人們領略了秋的滋味。
修蘭婷肩上挎著個綠色書包，隨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了龍山火車站廣場。此刻，東邊的太陽才剛剛地露出了半個臉兒，紅紅的，有些低低的薄薄的塵霧籠罩著，看上去還是感覺晃眼。
修蘭婷沒有坐車，順著馬路往學校溜達。一路上，隨處可以看見些農村婦女打扮的小商販，帶著自家產的沙果、李子、菇娘、洋柿子，一大早就趕來市場上。她們或找個人多靠邊的地方擺攤兒吆喝，或挎著筐走街串巷地叫賣，一路的辛苦自不必說，還要和那些精細的城裡人討價還價。看著這些為了生計而奔波於城市和鄉村之間的婦女們，修蘭婷的心中有了些許的滿足感，她挺了挺腰板，加快了腳步。
修蘭婷的父母都是河源市裡一家百貨商店的售貨員，生活富足。良好的家庭環境地耳濡目染，培養了修蘭婷從小就為人善良、心思縝密、精明過人的性格，了解的人都說她入錯了行。到了改革開放的年代裡，修蘭婷還真的毅然投身於商海之中。她做過金店售貨員、金店櫃檯經理、金店分店經理和金店總經理，是一個成功的生意人。突然有一天她又毅然決然地兌掉了所有的門面，閑時幫兒女帶帶孩子，更多的時間是陪著老伴週遊世界。但是，對龍山師範那段難忘的學習生活修蘭婷還是耿耿於懷，有著滿腔的熱辣辣的情懷。以至於三十八年之後與同學們在微信視頻里相見的時候，熱淚盈眶，泣不成聲……
修蘭婷快步走著，看見前面路邊聚著一堆人，人群里吵吵嚷嚷的，修蘭婷也好奇地走過去，透過人群的縫隙，看見是一個賣果的婦女因為二分錢的零頭正在和買果的老太太爭得面紅耳赤。修蘭婷感到無奈，卻也無計可施，她鑽出人群，往學校的方向走去。
走著走著，修蘭婷發現前面路上有一個人，推著一輛自行車迎面走來，等到近處看清楚了，是班主任周隸老師。自行車的后座上馱著一袋東西，看上去很重，周老師低著頭推著車有些吃力的樣子，修蘭婷緊走兩步，迎上去說：「周老師，您這是幹啥去了？」
周隸老師抬起頭，看見是修蘭婷，就靠路邊兒站住，解下纏在車把子上的一條白毛巾，一邊擦著那寬寬的額頭上的汗水，一邊說：「是蘭婷啊，你這是提前回來了？」
修蘭婷走過來，手扶在車把上說：「是的，下鄉幹活換下來的衣服放假時著急回家，也沒來得急洗，還在那箱子里塞著呢，提前回來兩天，洗洗衣服，晾晾被褥。周老師，您這是忙啥呢？」
周隸老師看看車后座上馱著的東西說：「這不，昨天晚上下了一場雨，早晨起來一看，家裡園子前面的院牆讓大雨澆塌了一段。滿園子的都是菜，不能讓雞鴨鵝進去給禍禍了不是，一大早的，您師母就崔我趕緊砌起來，我這不出來買袋水泥。」
修蘭婷擼擼袖子說：「我幫您推吧。」
周隸老師雙手扶著車把子說：「不用了，倆人也使不上勁兒，我自己能行，過了前面的橋就是下坡了，你還是回學校去吧。」
修蘭婷瞅瞅自行車上的水泥袋，又回頭看看前面的一段路，點點頭說：「那好吧，您注意點過往的拉煤車，我就回學校了，周老師再見！」
剛走了幾步，周隸老師又停下了，他遲疑片刻，回頭喊道：「蘭婷，你等會兒！」修蘭婷回過身來，望著周隸老師。
「這兩天你注意下，有個新來的女同學，叫王香雲，我如果不在學校，你幫她安排一下鋪位。你們宿舍好像上鋪有空閑的，下鋪是滿的，跟誰商量下，把王香雲安排到下鋪來住，聽董校長回來說，王香雲的身體不太好，住上鋪上上下下也不方便。」
修蘭婷答應著：「好的，周老師您放心吧！」
早晨，王香雲依在病床的邊上，疲倦地打著瞌睡，但她還是努力地睜著雙眼。大夫剛才說妹子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可後天就是龍山師範開學的日子了，她臨來的時候還帶了行李，本來打算是先去報個到，再請假回來，繼續照顧妹子。看看身邊正掛著點滴瓶還在熟睡的妹子，心裡又犯了難。
自從上學期因病被大學退招後，王香雲一下跌入了命運的最低谷，她痛苦、無奈、絕望，在那些日子裡，她幾天不吃不喝，她大病了一場，知道的人都在為她擔心。村小學校長讓她回去繼續教學，她一口回絕。等病好之後，她的話語更少了，可就在這冥冥之中，她突然收到了龍山師範轉來的省招生辦信函，告訴她已經被重新錄取到河源師範龍山分校中文班了。一切就像夢，來得太突然，王香雲一下子都蒙了。
上學的事兒都安排妥妥的了，可是妹子香玉卻一下感冒了，咳嗽得厲害，媽媽就找了村裡的女赤腳醫生來家裡給香玉打點滴。扎了針，媽媽又里外屋忙活，一眼沒照顧到滾針了，胳膊上鼓了個雞蛋黃大的包，後來化膿感染，肉一塊塊爛掉了，手裡沒有錢，只能眼睜睜看著。鄉親們知道後，三元兩元的給湊，終於把香玉送到了龍山市中醫院。家裡父親有病，媽媽要留下來照看，姐姐挺著個幾個月的大肚子，第五個孩子也快要出來幫忙了，護理妹妹住院的事兒，就自然輪到了自己的頭上。
鄉親們湊的錢已經花得所剩無幾，她心裡還掛著開學的事，又惦記著妹妹的病，父親的身體也不知道咋樣了，姐夫不在家，大姐能不能自己照顧好自己？真的是一根腸子八下扯，啥事都想到了。這讓王香雲心急如焚，兩個嘴角上一夜之間就都起了水靈靈的泡兒。
王香雲正在左思右想不知道咋辦的時候，病房的門被「吱扭」一聲輕輕地推開個縫，露出半個臉來，原來是在縣裡客運站上班的小姑姑來了，王香雲急忙站起來，驚喜地問道：「小姑姑，你咋來了？」
小姑姑進來，把手中拎著的東西放在床頭，疼愛的目光落在了香玉那有些蠟黃的小臉上，心裡不得勁兒。說：「前幾天就聽說香玉住院了，但沒時間來啊。這不，今天站里調休，就馬上趕過來看看。」
王香雲高興地說：「小姑姑來得正好，我還正愁著呢？」
「愁啥？是錢不夠了？我這帶著呢。」
王香雲說：「不是的，是學校要開學了，我這東西都帶來了，可離不開啊！」
小姑姑也聽說侄女又上學這事兒，就說：「正好這幾天調休了，我在這，你趕緊去吧。」
「還沒正式開學，我只是去報個到就回來。」王香雲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
看著忙碌的侄女，小姑姑心疼地說：「不要急，安頓好了再回來，藥房那兒我再去交些錢，你就放心吧。」
於是，王香雲跟小姑姑做了些交待，就收拾收拾帶上東西，離開醫院，坐車來到了龍山師範。
按乘務員說的，這裡就應該是龍山師範，可咋就不像呢？正在她猶豫著是進還是咋地的時候，看見有人過來，就迎上去問道：「妹子，我問一下，這裡是龍山師範學校吧？」
這人正是修蘭婷。她往地上打量了一眼，行李包、帆布的旅行袋、還有裝著臉盆等洗漱東西的網兜都堆在那兒。心想，莫不是王香雲吧？就說，「是的，這裡是龍山師範。」
王香雲笑著說：「我是剛轉過來的，叫王香雲，是中文班的，這學校咋沒有個校牌呢？我還以為找錯地方了呢。」
修蘭婷樂了。她說：「哪有校牌啊，走吧，我也是這個學校的，我叫修蘭婷，剛才班主任周老師還說你要來呢，這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修蘭婷順手拎起王香雲的行李，領著她進了學校。走廊里有回來的同學，正在從教室里往外搬行李，她們嘴上和修蘭婷打著招呼，疑惑的眼神打量著王香雲。
操場上也早已經是五顏六色鬧鬧哄哄的了。籃球架子上、宿舍前面的晾衣繩上都晾著被子、褥子，還有女同學剛剛洗完晾出來的碎花襯衫，襯衫有的也鼓囊囊的，藏著女孩子秘密的用品。
正在晾被子的田荷看見了修蘭婷，就連蹦帶跳地從掛著的被子後面跑出來，說：「我掐指一算，你就會提前回來的。」
「這還用你算啥，明知道放假前我換下來的一堆衣服還沒洗，再不回來就捂長毛了，你咋也提前來了？」
「想你了唄！」
「那還差不多。來，我給你們介紹下，這位是咱班新轉來的王香雲同學。這是田荷，你的小妹妹。」修蘭婷略微沉思下又說：「香雲，你把行李送屋裡去，我和田荷說句話兒。」
修蘭婷看著王香雲拎著行李走進女生宿舍，就把田荷拉到一邊，小聲說：「和你商量件事，你得答應我。」
「可以，說吧，啥事？」
「你的被子都晾在外面嗎？」
「是的，咋了？」
「剛才在來的路上遇見周老師了，他告訴我這新來的王香雲身體不好，住上鋪上上下下地不方便，囑咐我幫著給安排個下鋪，剛才你也看見了，她的腿有毛病，你看怎麼辦？」
「你是讓我到上鋪住？」
「你住上鋪好啊，上上下下就當鍛煉了，你不就瘦下來了，省得雲華姐總叫你胖妞，再說，你剛才可答應我了。」
「好吧，我去住上鋪。」
修蘭婷叮囑說：「不能讓王香雲知道是串的。」
田荷說：「不能，我一會兒晾好了被子，直接鋪到上鋪去，你現在去安排她住下鋪吧。」
修蘭婷拍拍田荷的肩膀說：「我會把你的優秀表現告訴給周老師的——瞧我這個記性，差點忘了個事，咱班男生都誰來了？」
田荷往教室那邊一指說：「你看，魯大哥、巫山雨他們那不都來了，好像雲華大姐也回來了。」
修蘭婷往那邊兒一看，果然是魯東川和巫山雨拎著行李剛從教室那出來。就對田荷囑咐說：「記著我剛才告訴你的話，不能弄穿幫了。」說完，轉身匆匆地走進女生宿舍，給王香雲安排鋪去了。
田荷看見魯東川他們就迎上去，很神秘地說：「告訴你們個事兒，咱班新來一個女生，叫王香雲，正在宿舍裡面呢。」
魯東川愣了一下，問道：「是新來的？」
「是的，蘭婷姐剛剛領進來。」
魯東川正疑惑著，修蘭婷出來了。她說：「魯大哥，你倆來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們合計呢。」
「什麼事兒？是要給我們接風洗塵嗎？」巫山雨笑嘻嘻地問道。
「跟你說正事呢。我在來的路上遇見周隸老師了，他用自行車推了一袋子水泥，說昨天晚上下雨把他家的院牆澆塌了，也不知道是塌了多長。我們是不是應該組織幾個同學過去看看，幫忙給砌上，也順便看看周隸老師的病咋樣了。」
巫山雨說：「可以啊，那看看還有誰，組織下馬上走唄。」
田荷搶著說：「我也去。」
修蘭婷說：「你就別去了，這院里晾著東西，萬一來個雨啥的，也好有個人收起來啊。」
田荷嘴往女生宿舍那兒一努，悄聲說：「那不還有個新來的嗎？看她那病秧秧的，走道還拐拐的，也不能去。」
修蘭婷瞪了她一眼，臉色一沉，說：「又胡咧咧，都要當老師了，咋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呢！」
魯東川瞥了一眼站在那神情有些尷尬的田荷，略一沉思，笑著說：「就讓她去吧，天生一個愛湊熱鬧的，哪兒少了她還沒意思了。這邊也留兩個男生，再說，這天也不像有雨的樣兒，在家看著點就是了。」
「哎——田荷，你剛才不是說雲華姐也回來了嗎，她人呢？」修蘭婷突然問道。
「我也沒見到人，就是看見她的被褥都晾出來了。」說著，田荷指了指晾在榆樹下面椅子上的一床紅花被子，臉色訕訕的。
（未完待續）
姜軍峰，男，筆名兵銳。黑龍江省七台河市人，先後從事過農村教育、鄉鎮政府工作。愛好寫作，曾在《七台河日報》《黑龍江農村報》發表過小小說、散文、新聞報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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