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拳出擊，學術造假無處遁形（下）

新聞 06-14

乾貨 | 靠譜 | 實用

作者：gsdtom

導讀

那些年造過假的人，現在都怎麼樣了？

變質的學術

秦始皇焚書坑儒以後，大量文獻失傳，文化出現巨大斷層，學術造假有了可乘之機。比如《論語》，「堯典』以後的篇章已經被證明是後人所加；《莊子》除內八篇外，也都是後人所作。

《禹貢》是《尚書》中的一篇。以前的舊史學者都以為《禹貢》為夏史官或大禹本人的著述，現在已經認定《禹貢》是偽書，與大禹無關，更不是夏代歷史。

不過，無需用鄙夷的目光看待古代的學術造假。古代的學術造假者無名無利，大多數只求作品能傳世。而且，他們的作品的確光彩照人，無愧於流芳百世。《禹貢》全面而有系統地講述戰國時期地理形勢，為研究中國歷史地理學者捧為瑰寶。

但是，當代的學術造假，不僅毫無營養，還讓人誤入歧途，也讓人品一地雞毛。

看了這張圖，再比較下撤稿數據，我們該為中國學者喝什麼樣的彩呢？為什麼有些人就拼著臉面丟盡，還是要伸出「上帝之手」呢？

追根溯源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真相和利益，到底哪個更重要？

「我追求的不再是真相，而是美」。這是荷蘭心理學家德里克·斯塔佩爾（DiederikStapel）在處理數據時候奉行的信條。他為了完善「好故事」，在至少55篇論文以及10篇博士生論文中有造假行為，一手炮製了荷蘭史上最強學術造假案。

不過，認為這只是藝術家的狂熱，那就錯了。科學圈並沒你想得那麼純潔，科學家追求真理，也會追逐名利。

隨著斯塔佩爾的影響力日益增大。2010年9月，他成為了蒂爾堡大學社會與行為科學系的系主任。為了擁有地位，他努力將自己設計為高產的科學家。得到了地位以後，他隨之有了更多的機會獲得經費，也讓一些質疑聲被淹沒，這讓他在造假的路上越走越遠，最終人設坍塌。

斯塔佩爾後來的懺悔一針見血，他說科學研究也在逐漸演變成一種商業行為，「資源有限，競爭激烈，人們為了得到經費不擇手段。」

國內何嘗不是如此？

獎勵、榮譽，都對獲得者的生存質量帶來重要影響，國家科技獎更是無上的榮光和好處，如果還有追求，要進入院士階層，這幾乎就是華山一條道。

韓春雨2016年5月2日在《自然-生物技術》發表論文，很快，他就密集接受了一系列的採訪和榮譽。CCTV《新聞熱點》節目2016年6月10日的採訪中報道韓春雨破格火線晉陞教授，其學生破格晉陞副教授，學校將依託這一成果申報博士點；7月7日，河北科技大學推薦韓春雨為2016年度「長江學者獎勵計劃」特聘教授；7月11日榮獲河北省創新團隊獎；7月12日河北省人民政府網站報道，河北省科技廳擬斥資8000萬為韓春雨建設河北科技大學基因編輯技術研究中心；7月13日當選河北省科協副主席（副廳級）……

光亮一時耀眼無比，拿獎拿到手軟。

甚至傲骨錚錚。之前不久，6月7日的香山科學會議，北大、浙大、神經所、生化所、動物所、遺傳所的若干大佬要求韓春雨解釋實驗細節，韓春雨勃然大怒說是圍攻他，拂袖而去……

但從7月29日開始，各國研究人員就開始了不斷的質疑……

不過，這並不影響河北科技大學基因編輯項目入選河北省「創世界一流學科建設項目」。8月9日河北省發改委批複了河北科技大學基因編輯技術研究中心的建設項目，總投資2.24億元，所需資金由省財政安排。此外，河北省還給了15個專職科研編製的支持政策。

9月9日，方舟子也加入舉報行列。

面對暴風驟雨的追問，韓春雨依然是用「別人的細胞被污染了」「實驗者的操作技術不過關」「有人想要陷害我」等回應固守陣地……

10月，韓春雨仍被列入國家「中青年科技創新領軍人才」候選人。

……（省略一萬字）

第二年（2017年）8月3日，韓春雨主動撤稿。

自此之後，爭論進入停滯期，許多機構都陷入緘默。

2017年12月18日，河北省科學技術協會相關負責人表示，韓春雨仍擔任該協會副主席。

學術，儼然已經成為升官發財的蹊徑，高影響的文獻，為「佔地圈錢」提供了無窮的便利。而所在單位的排行和領導政績，和科研項目「榮辱與共」。作為最直接的利益共同體，單位更投入參與的是「造星運動」，恣情享受「光環效應」、「馬太效應」，而對科研項目和科研人員的嚴格審查，有意無意間被輕視，對於發生的不端行為，能掩則掩，能蓋則蓋，誰也不願站前一步。

成果平淡的原創不一定會受到重視，而刻意篡改的數據反而大行其道。

社會，浮動著功利和物質。

罰不當罪，滋生僥倖

根據教育部發布的《高等學校預防與處理學術不端行為辦法》規定，未參加研究或創作而在研究成果或學術論文上署名的構成學術不端行為。《高等學校預防與處理學術不端行為辦法》第二十九條規定，學術不端行為責任人獲得有關部門、機構設立的科研項目、學術獎勵或者榮譽稱號等利益的，學校應當同時向有關主管部門提出處理建議。

即使真的構成學術不端，學校會大義凜然向有關主管部門提出處理建議嗎？

我國的處罰一直輕描淡寫，作假者鮮有被紀律處分，更不用說到法制層面。

據披露，從1999年到2010年，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共立案調查學術不端案件204件，即每年二十件。而根據中國國情研究會調研員的統計，每年光網上揭露的國內學術造假事件就大約有100起。

在204件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共立案調查學術不端案件中，受處罰的共有318人次，其中終止撤銷項目的有100人次，69人次受到書面批評，58人次受到內部通報批評，19人次受到國家自然基金委「最嚴重的處罰」——通報批評，也就是網上公布。

下面這位教授的遭遇，很能說明國內外對待學術造假截然不同的態度。

2011年，加拿大蒙特利爾心臟病研究所藥學系華裔教授王志國，在兩篇公開發表的論文中用以說明數據的圖片合成錯誤（論文其餘部分包括結論準確無誤，實驗結果也可重現），被研究所認定違背科研倫理標準及身為研究者的職責，免去其研究者身份，並關閉其實驗室。相關機構也永久取消其資助資格。而在中國，王志國仍兼職哈爾濱醫科大學藥學院心血管藥物研究所所長，同時還在中組部公布的第四批「千人計劃」名單內。

騙子還是君子，還要看所處的國度！

國際上又是怎樣處理學術爭議的呢？

雖然美國的確是造假最多的國家，但不否認美國政策的完善。學術不端行為的界定、調查程序、各部門的職責、如何處理等都有相關的明確規定，處罰包括辭退、降職、減薪、停招研究生、拒絕授予終身教授等，並根據過錯程度，數年內甚至終身不得再申請項目，甚至也有因情節惡劣的學術造假鋃鐺入獄的例子。

只是將人血加入兔血，愛荷華州立大學前助理生物醫學教授韓東杓不僅丟掉工作、學術生涯盡毀，還坐了牢。2008年，韓東杓研究小組發現兔子體內產生艾滋病病毒抗體，被學術界認為是重大成果，也因此獲得美國衛生研究院(NIH)1000萬美元研究經費。2013年1月，另外一個實驗室指出兔子血清中所含抗體實際為人類抗體。學校立即啟動調查，確認韓東杓將人體免疫球蛋白G注入兔子血清偽造實驗數據的事實。韓東杓旋即被校方辭退。美國負責調查NIH基金學術不端的科研誠信辦公室，更禁止他在未來三年接收聯邦基金資助。

事情遠未結束。6年後，2014年6月，韓東杓被追責起訴，罪名是偽造研究數據、提交不實報告以獲得政府資助等聯邦項重罪。最終獲刑57月，罰款720萬美元，出獄後還要接受3年的管制。檢察官尼古拉斯·克林菲爾德接受採訪時憤慨地說，「艾滋病疫苗有很大的社會需求，韓利用這種期盼心理以欺詐手段浪費了數以百萬計美元的納稅人資金，他必須坐牢，以儆效尤。」

這處罰，「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有案必查、有案必究，是美國高校處理學術不端的一個基本態度。

造假是全球性事件，他國幾乎都表現零容忍。

2006年，美國伯靈頓市佛蒙特大學醫學院的副教授艾里克·波赫爾曼，因申請NIH基金使用了虛假數據，被伯靈頓地方法庭判刑1年零1天。

2009年，科隆檢察機關公布了德國近100名涉嫌學術造假的教授名單，指控他們為不合格學生獲得博士學位提供方便，最後，眾多教授被判處3年半有期徒刑。

2006年1月首爾大學正式宣布認定造假事實。「韓國克隆之父」黃禹錫被韓國政府取消「韓國最高科學家」稱號，並免去一切公職。還因欺詐、挪用公款罪以及違反《生命倫理法》等，被判處有期徒刑18個月、緩期兩年執行。

2014年1月29日，日本理化學研究所小保方晴子，科研可重複性遭到質疑，還被懷疑是PS高手。2014年10月，小保方晴子的博士學位被早稻田大學取消。2016年4月1日日本理化學研究所認定晴子造假成立。

那些年造過假的人，現在都怎麼樣了？

作繭自縛

一個人不可能永遠欺騙所有人。

近日刷屏的暨南大學的博士生熊科偉，已經很快知道了後果：《新聞界》對其兩篇論文予以撤銷，「今後不再接受熊某某的投稿」。而他原本計劃入職的安徽師大確認，學校拒收！

丟掉的是一份工作，毀掉的是自己的前程。

北大教授饒毅主編的公眾號《知識分子》，是最早向公眾熱情推崇韓春雨的媒體之一。但韓副主席的表現實在是難免讓人心中疑慮。饒毅的態度開始完全轉變。他們從9月初即通過多種方式致信孫鶴旭，拖了一個月後，河北科技大學才簡單地回了一封信稱，「將認真考慮他們的建議。」由於溝通似乎收效甚微，他和中國科學院院士邵峰二人選擇公布了信件內容。

很多支持者也都改變了看法，不再信任韓春雨。

學術界，韓春雨已經成了孤家寡人。

有傳小保方晴子被日本AV業者看上，砸重金邀請她加入AV界。但實際上，辭職之後小保方晴子就去向不明。

2017年7月底，黃禹錫在淡出公眾視野多年後，接受了新浪獨家訪談。歷經7年的韓國法院的調查結果顯示，決定性的錯誤不在於首爾大學，而是在於負責培養幹細胞和遺傳基因檢測的醫院，導致最終以妨礙公務罪，判醫院的負責人有罪。但是，作為總負責人，這個責任在這12年期間在他心裡留下深深的烙印。

他深刻反省：科學家的路是一個多麼孤單、且要擁有一個純真的心的才能走的路。

12年來，他從沒放棄做研究，一直對未來充滿希望。他每天早上6點就會來到研究室上班。沒有休息過一個周末。他一直研究如何讓科學技術去減緩人類的痛苦。

他是在用無休止的工作讓靈魂不停奔跑，來悔過救贖。

黃禹錫，依然是一個值得尊敬的科學家。

他們還坑了誰？

小保方被爆出學術作假後，其私德也受到一系列的質疑。媒體炮製她和頂頭上司笹井芳樹之間有染。並指出他是整個STAP萬能細胞的幕後策劃黑手。最終笹井芳樹在2014年8月不堪壓力上吊自殺。笹井芳樹是幹細胞界頂尖專家，當時非常有希望問鼎諾獎。

黃禹錫事件的影響延續到了10多年之後。2017年走馬上任的韓科學部副部級官員朴基榮是論文的共同作者之一，且在其他方面被曝與論文造假事件有牽連，僅4天就因反對聲浪高漲被迫辭職。

日本京都大學iPS細胞研究所2018年1月召開新聞發布會，承認該所研究人員山水康平在2017年2月發表的一篇論文存在造假行為。該研究所所長、諾獎得主山中伸彌為此致歉，表示不排除辭去所長職務的可能。

槍手的命運

乾隆一生寄情山水，痴迷寫詩，留存的四萬多首詩歌，質量上乘的寥寥無幾。這些為數不多的詩作也多是御用槍手潤色過的，大學士沈德潛最給力，因此備受乾隆寵愛。沈德潛死後，其門人整理他的作品時，把他為乾隆代寫的詩也收錄了進去。門人想讓恩師萬古流芳，他的確做到了。乾隆惱羞成怒，查抄了沈家並將沈德潛掘墓鞭屍。如果沈德潛知道這個史上最強「坑師小能手」背著自己乾的就是欺師滅祖的事，他的棺材板早就壓不住了。

重拳出擊

學術造假每天都在發生，所不同的只是造假的規模和造假的結果。學術造假折射出論文功利化趨勢，以及質量把控上的淡漠或者欠缺。如果桌子上的那個餅乾盒沒有蓋好蓋子，阻止餅乾被偷吃是不可能的。

我們從未停止過披露學術造假，這的確表明了管理層不迴避的態度，是人心所向，是社會的進步，是公平的體現。不過，許多時候，對於這樣的不端行為，往往是不了了之。

以後，這種情況必會大幅度減少！

5月30日，兩辦（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於進一步加強科研誠信建設的若干意見》，提出「科研誠信是科技創新的基石」，要求嚴格查處違背科研誠信的行為，堅持「無禁區、全覆蓋、零容忍」，並將「讓守信者一路綠燈，失信者處處受限」作為加強科研誠信建設的基本原則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