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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家鄉有座大黑山

文/杜華

【作者簡介】杜華,內蒙克旗人,愛好文學,上世紀八十年代,曾在《小說林》《百柳》等報刊發表過一些作品,後棄筆從商。

散文:家鄉有座大黑山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老家有座山,家鄉人覺得很高很有氣勢的山,它叫大黑山。然而,這山除家鄉人外是很少有人知道的,即使在克旗,恐怕也沒多少人在意它的存在。

離家快四十年了,每到節假日或有空閑就能因山想到父親,或者因父親想到那山,父親就埋在它的腳下,他的一切都融進這大山裡……

每年清明節都要回老家祭祖,祭奠完父親和先祖後,都要和哥哥走上幾百米,到祖墳身後的隘口,面對著大黑山小坐一會兒,和哥哥聊聊往事、聊聊鄉愁……

這山是興安嶺的余脈,延綿十幾里,主峰海撥一千七百米左右,是原書聲公社最高的山了。

老村炒米房門前是條小河,河對岸是一片平地,平地的盡頭橫一座小山,就是和哥哥祭祖後長坐的小山。翻過這個小山再過一條溝就是大黑山。大黑山就比較高了,小山和它比,就是懷裡的孩子。大黑山分出三條溝,自東而西一道溝、二道溝、三道溝,各道溝再分叉又有了不同的名字,老村人對這些名字爛熟於心,那是沒有人教的,每道山樑、每條溝叉都有足夠悲喜、足夠代代相傳的故事。

大黑 山的主峰是兩個獨立的石峰,形狀像駝峰,家鄉人就叫它駱駝鞍子山,這叫法也很形象。老家房子的窗口正對著這駝峰。記得八歲那年冬至那天的早晨,我醒後無所事事,便掀翻被窩,裹著被子,開始吹窗玻璃上蒙的霜花玩,剛吹出碗底大的空隙時,一縷陽光射了進來,晃得我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眼睛看時,一下子驚呆了:太陽從駝峰中間升起,光芒襯托著駝峰,更顯駝峰高大、雄偉,那燦爛無比的壯美震撼了我。我從未見過如此美妙的景色!我興奮的急忙喊奶奶:「奶奶、奶奶快來看,太陽卡在駱駝鞍子中間了!」

奶奶還真的湊過來看了看,笑著對我說:「這有啥稀奇的,每年冬至這天老爺兒都會從那裡出來,這是天文地理上的學問,以後你就明白了。」

我記住了奶奶的話,在老家的若干年裡,每年冬至這天早晨,我都會在窗前等待著這美妙時刻的到來……

聽父親和村裡的老人們講,這山原本資源豐富、樹木成林,枝繁葉茂,景色是非常美的。

那時的大黑山植被非常好:陰坡上有成片成片的樺樹、山楊樹,榛柴在樹下也使著勁的長,有檐頭那麼高,人無法從裡面通過。陽坡上長滿了山杏樹、黃榆樹,樹下的駱駝蒿也盤根錯節不甘示弱的佔領著一方陣地。石砬子的縫隙中偶爾有幾棵老松樹迎風傲立。山底下溝溝叉叉的兩邊,有山梨樹、山丁子樹,草甸上水草豐茂,大量的中草藥植物也夾雜在其中,還時不時在草叢中湧出清澈的泉水,村裡的牛羊也在這裡啃食肥美的花草。

春天,映山紅裝點了山頂,杏花美麗了山坡;夏天,大山一片碧綠,生機勃勃;秋天,萬紫千紅的絢麗之美更是讓人心醉……那時的大黑山是年輕的,秀美的,富饒的,因此,吸引了無數飛禽走獸在此安家一一山上野狼出沒,野豬成群,狍子成幫,馬鹿也時不時在山崗上鳴叫,有人甚至還看到過豹子的身影。蒼鷹在天上盤旋,野雞在低空飛過,樹林里百鳥爭鳴,花草里蜂蝶爭艷。那時,這山是家鄉人賴以生存的家園,也是野生動物們的天堂……

忽然有了個叫『大躍進』時代的到來,改變了大山的一切:

那時候,人們為了追趕形勢,在山角下建了個煉鐵廠,隆隆的炮聲在頭道溝的山坡上響起,炸出了大量的鐵礦石。於是,裕隆大隊的勞動力全部出動,全書聲的壯勞力都來了。人們吃在山上,住在山上,唱著高歌,喊著口號,幹勁十足。那時的大黑山真是熱鬧非凡一一牛車、馬車、驢車拉著礦石、樹木、榛柴往返于山上山下,可謂浩浩蕩蕩。膠輪子、木輪子、鐵輪子滾動在古老而又破舊的黃土和沙石混雜的路面上,塵土飛揚,可謂車輪滾滾。山坡上,人頭攢動,刀聲、斧聲、鋸聲同時響起,成坡成坡的樹木被鋸倒,成片成片的榛柴被砍下!這場面讓我不由的想起了《動物世界》里的切葉蟻大軍……人們都投入到大鍊鋼鐵的洪流中,興奮到了極點!山上紅旗招展,山下火光衝天,人們忘記了一切,更忘記了這山是我們的父親,我們這是給父親開膛破肚,割肉剝皮呀……

散文:家鄉有座大黑山

幾個月的功夫,山上的樹木和榛柴被砍光了,鐵礦石也被開採得亂七八糟,煉出那些半生不熟的鐵蛋蛋,也不知運到哪裡去了。回想那段近乎瘋狂的歲月,唯一覺得安慰的是,大黑山慷慨獻出一切的同時,給我那近乎瘋狂的鄉親留了條後路——因有了大黑山鐵礦,那時的書聲公社沒有像別的公社一樣拆房扒門砸鍋獻鐵了。

後來,土鍋爐平掉,建起了果園。再後來,果園辦起了農中,現在建成了敬老院,有很多書聲的老人在這裡安度晚年,這功德無量的舉措也算是對大山最好的贖罪吧。直到現在,敬老院的工人在挖園田的時候,偶爾還能挖出一些煙熏火燎的磚頭瓦塊,這是鐵廠給大黑山留下的硬傷……

從此,大山傷了元氣,好在當時有些領導還是有些遠見的,總算保住了陽坡上的山杏樹。

我十幾歲的時候,就上這大山砍柴背柴了。那時,在山的陰坡上,還能看到腐爛的樹根,還有從根下長出的小樹,但都會被我們這些砍柴人連同榛柴一起砍掉。

有一年冬天,媽媽領著哥哥和我上山背柴,回來的路上,颳起了沙塵暴,我們背著柴禾,著風面積更大了,媽媽為了防止我們被刮到溝里,就用繩子把我們連在一起,媽媽在前面給我們擋風,我和哥哥跟在媽媽的身後。剛到前山的隘口,風更大了,一下子把媽媽颳倒,媽媽的柴捆砸在我們身上,我們倒在一起,哥哥和我的臉都被扎破,剛強的媽媽擦著我們滿臉是血的臉,竟放聲大哭起來……

現在想起那段往事,覺得就是大山對我們的懲罰。

可真是沒別的法子呀,那時的家鄉窮,冬天又特別冷,家家戶戶都要儲備過冬的柴禾,而這大山是鄉親們唯一的指靠!那時節,誰家日子過的好壞,柴垛的大小是一項很重要的衡量指標。

究竟從這山上背了多少次柴禾,我實在是記不清了。成年後,我的身高一米六四,算是三等殘廢,媽媽說是背柴禾壓的……

山上的榛柴長出一茬被砍掉一茬,一年比一年矮,一年比一年少。陽坡上的駱駝蒿也被連根撥起,最後連山杏樹也沒能倖免……八二年我離開老家的時候,這山基本上成了光山。

每年杏熟的時候,是家鄉人最高興也是最辛苦的時候。那時的供銷社收購干杏核,每市斤一毛八,勤快一點的家庭就能有近百元的收入,這在當時是一筆非常大的財富了。記得有一年山上的杏子結得特別多,大隊通知能采了,媽媽就準備了乾糧和水,帶上工具,領著哥哥、我和妹妹就進駐山裡。

杏多人更多,好多村子的人都來搶,媽媽有時夜裡也不休息,摸著黑還在採摘。第二天,我們因為勞累,天又熱,汗出得多,水就喝得多,本來拿了三天的水一天就喝光了。想回去再取,媽媽怕耽誤時間不讓,我和哥哥渴急了,把地下水坑漂著羊糞蛋子的水都喝了……

最後一天,山杏快光了,人們乾脆不摘了,把果多的樹枝直接掰下來,回頭再慢慢摘,有一個領頭的做了,大家都效仿,我們也跟著這樣做,山坡上到處是一堆一堆坐在地上採摘山杏的人……

初秋的時候,供銷社收藥材,人們又拿起稿頭和鐵鍬,柴胡、蒼珠、甘草、黃芪……又一次從你遍體鱗傷的身上取走。

應該說,大黑山啊,每個從裕隆走出去的人都攫取過你的養份,每個家鄉人都在你的傷疤上撒過鹽,可你一直默默忍受著、忍受著,你像一位仁慈、寬厚的父親,只知道向你的兒女們奉獻,不圖任何回報……你就是一位父親! 用你那不屈的脊樑給你的兒女們撐起一片天空,用你那厚重的恩德影響著一代又一代書聲的兒女。

近些年來,隨著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國家政策的一些變化,家鄉人的環保意識逐步加強。大山的肌體在慢慢恢復,山綠了,草綠了,榛柴又有門頭高了,駱駝蒿又重新生長在陽坡的杏樹下。野雞和山兔也多了起來,有人還在山裡看到了狍子……山的傷口在慢慢癒合,傷痕在慢慢抹平,我似乎看到了大黑山美好的未來!

有時我想,如果我們把山比作父親,那我們這些大山的兒女不僅僅需要父親的奉獻,更應當承擔起呵護父親的重任呀……

綠水青山的永駐,是我們子孫後代永久的福祉。

散文:家鄉有座大黑山

(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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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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