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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姐姐的面具裂了四道縫——從」非常態「言行解讀薛寶釵形象

你們喜歡讀小說嗎?你們是怎樣解讀小說人物形象的呢?要知道,真正有才華的作家在創作小說人物時,總是在情節推進中,通過人物的言行舉止、人物的心理狀態、人生選擇來塑造人物的。解讀人物就是根據作家們對人物的描寫來發現人物的形象特點。今天這裡就試著給大家解讀小說人物形象提供一個小竅門。這個小竅門就是試著發現小說人物「非常態」的言行舉止,細細品味這「非常態」的言行,探究背後的原因。

「非常態」言行是指不符合小說人物形象主要方面的言行,比如說常態下一直膽小懦弱的人物,突然勇敢了一回,那麼他的這一行為就屬於「非常態」行為;一個一直很誠實的人,卻說了謊,那麼他的說謊就屬於「非常態」言語。為什麼要注意小說人物「非常態」的言行舉止呢?現實中的人總是多面的、立體的、複雜的,好的小說,其中的人物也應該是立體的、多面的、複雜的。「非常態」言行是表面,內在是人性的複雜和多面。人物「非常態」的言行為我們全面深入地解讀人物打開了一個小口子。今天我們就以《紅樓夢》中薛寶釵為例,試著從人物的「非常態」言行解讀一下寶姐姐的形象。

「山中高士晶瑩雪」——「完美」的薛寶釵

「開闢鴻蒙,誰為情種?都只為風月情濃。趁著這奈何天,傷懷日,寂寥時,試遣愚衷。因此上,演出這懷金悼玉的《紅樓夢》。」一部《紅樓夢》,說不盡的人間情,道不盡的身後恨。

一直以來,為寶黛之愛情悲劇悵恨不已,也為玉釵之婚姻悲劇感到遺憾,喜歡黛玉的靈心慧性,亦敬佩寶釵的博學宏覽。不能忍受黛玉被貼上「孤芳自賞、目無下塵、哭哭啼啼」的標籤,也不願簡單地將寶釵定義為「人情練達、隨分從時、溫婉和順」。

寶釵與黛玉,在《紅樓夢》中兩水分流、雙峰並峙,各有不同風姿。《紅樓夢引子》中的「懷金悼玉」別有深意,它絕不可能僅僅是懷悼「金玉良緣」,而應該是懷寶釵、悼黛玉,十二支《紅樓夢》曲子中接下來兩支對應的便是兩人的命運:寶釵《終身誤》,黛玉《枉凝眉》,兩人都未得到自己真心想要的。而《金陵十二釵》正冊中寶釵和黛玉的判詞「可嘆停機德,堪憐詠絮才。玉帶林中掛,金簪雪裡埋」亦是將兩人並提,在判詞之下甲戌本雙行夾批雲「寓意深遠,皆非生其地之意」,隱約透露寶釵也非凡俗之人的意思。此處僅據批註,姑妄言之,諸君姑妄聽之。

「可嘆停機德,堪憐詠絮才」,似乎寶釵最值得稱道的是她的品德,黛玉最值得稱道的是她的才華。可事實上兩人在才華與品行上,都是極為出眾的,一個聰慧一個博學,一個真率一個忠厚,真真難分伯仲。

寶釵之博學,是黛玉不及,亦是寶玉不及。論哲學,《聽曲文寶玉悟禪機》一節,她對佛教典故信手拈來。《敏探春興利除宿弊》一節,她提到朱熹《不自棄文》,此文乃是朱子庭訓,借物各有所長勸導世人各展奇才,不要怨天尤人、自艾自憐,於今看來亦有借鑒意義,確乎不是「虛比浮詞」。聽曲文,她能從眾人認為的「熱鬧戲」《魯智深醉鬧五台山》中挑出一支《寄生草》,一句「赤條條來去無牽掛」,使寶玉稱賞不已,引發寶玉之「悟禪機」。在《瀟湘子雅謔補余香》一節中,她能為惜春作畫提出可行的建議,在《金蘭契互剖金蘭語》一節中,她又能為黛玉分析病情、藥方。寶釵之博學宏覽,由此可見一斑,怨不得寶玉贊其「無書不知」,眾人亦稱她是個「通人」。

剝離偏見,「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這句話在某種意義上是極適合用來誇獎寶釵的。寶釵的「世事洞明」,上至治國大事,下至理家小事。《薛蘅蕪諷和螃蟹詠》中,一句「眼前道路無經緯,皮裡春秋空黑黃」寫盡世道之險、人心之惡。《蘅蕪君蘭言解疑癖》中,其言「男人們讀書明理,輔國治民,這便好了。只是如今並不聽見有這樣的人,讀了書倒更壞了。這是書誤了他,可惜他也把書糟蹋了,所以竟不如耕種買賣,倒沒什麼大害處」,亦是振聾發聵的醒世之言。治國大事之外,她對世道人情中的小事,亦了解得十分通透,當大觀園出了偷竊案後,寶釵曾對寶玉說「小心沒有過逾的。你瞧你們那邊,這幾日七事八事,竟沒有我們這邊的人,可知是這門關的有功效了。若是開著,保不住那起人圖順腳,抄近路從這裡走,攔誰的是?不如鎖了,連媽和我也禁著些,大家別走。縱有了事,就賴不著這邊的人了」,可見其對理家,亦有自己的一套見解。更不用說她在探春理家期間給出的建議了。

而在人情練達上,寶釵「隨分從時,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初見這一評語時,我不得不心生懷疑,「鄉愿,德之賊也」,寶釵到底是本性忠厚還是收買人心呢?寶釵的真實為人,在其與黛玉的交往中體現的最為分明,在其與寶玉、襲人的交往中,亦得以體現。在《賢襲人嬌嗔箴寶玉》一節中,庚辰本雙行夾批評曰:「好!逐回細看,寶卿待人接物,不疏不親,不遠不近。可厭之人,亦未見其冷淡之態,形諸聲色;可喜之人,未見其濃密之情,形諸聲色。」此回中對襲人,她首先是心中暗忖「聽她說話,到有些識見」,其後在慢慢的閑言中套問她年紀家鄉等語,留神窺察。可見,寶釵與人相處之初,是十分謹慎小心的,聽其言,觀其行。對於他人對自己的諷刺與不滿,亦是盡量容忍。面對黛玉的譏諷,因其並沒有直接針對她,她便不曾反駁,亦不曾伺機報復;當她規勸寶玉而遭到寶玉的無禮對待後,她亦沒有心懷怨恨,反而在起詩社時,以「富貴閑人」調侃寶玉。

寶釵和黛玉關係的「破冰」,亦是寶釵先行。黛玉在行酒令時失於檢點,誤說了《西廂記》、《牡丹亭》中的字句,寶釵便以開玩笑的方式私下提點她。如今隨口說來,大家可能不覺得嚴重,因為這是著名的曲文,大家都知道大致的故事情節。可若是真去看看這兩部曲文,我們會發現《西廂記》、《牡丹亭》的曲文中有對男女戀愛細節比較直接的描寫。因此,在公開場合的言談中,像林黛玉這樣身份的小姐,是不應該直接引用曲文內容的。而寶釵是真心認為黛玉這麼說不合適,而不是故意找她的錯誤,因為當寶琴做詩謎使用《西廂記》和《牡丹亭》的題材時,寶釵也委婉建議她另做兩首為是。而當黛玉羞得滿臉飛紅之時,寶釵用自己的讀書經歷緩解了黛玉的窘境。其後,寶釵亦不再提起這件事。當黛玉了解寶釵的為人之後,她不再抱有疑心,而寶釵亦放下了「寶姐姐」的架子。兩人不僅能夠交換心事,已能夠相互戲謔,在《金蘭契互剖金蘭語》一節中,寶釵先用「將來不過多費得一副嫁妝罷了」調侃黛玉,用戲謔的方式安慰黛玉,在戲謔中包含著真誠的關心。同時她又提出送燕窩給黛玉,為黛玉分憂。

再看寶釵對邢岫煙的體貼照顧,岫煙是邢夫人的親戚,最初和寶釵沒有任何利益的瓜葛,寶釵憐她家境貧寒,敬她為人雅重,主動幫助她。可見若是為人得到寶釵青眼,她會是十分體貼關懷的朋友。物質上的幫助,精神上的安慰,寶釵都不會吝嗇。可以說,寶釵的「人情練達」,是對他人的關心,是真正從他人的需要出發的關心,她的關心不為討好你,也並不是為了從你這裡獲得莫大的好處。

可是寶釵為人的周到妥帖為什麼會讓人覺得虛偽呢?這恐怕得從寶釵的「珍重芳姿」說起。相對於黛玉的口齒伶俐,愛打趣人,寶釵是「嘴笨的」,是藏愚守拙,是不幹己事不張口、一問搖頭三不知。私以為在情感傾向上,黛玉是外放、活潑的,而寶釵是內向、收斂的,黛玉雖愛哭,但她更勇敢地向寶玉索取愛與認可,更大膽的展露才華希望得到眾人的讚賞,而寶釵很少向他人吐露心事,她用自己的言行獲得眾人的尊重和認可,用自己的關心愛護來獲取別人的真心愛重。對於丫鬟僕人們,黛玉追求脾性相投,對自己不欣賞的人則有些目無下塵,而寶釵是與所有人保持一定的距離,一個都不得罪,也一個都不親近。從心理角度推斷,在一定程度上,黛玉的安全感是高於寶釵的,黛玉小性兒、牙尖嘴利,但她不怕得罪人,不怕別人不喜歡她,因為她有高度的自信,相信自己的才華,相信自己值得寶玉的愛、賈母的愛;而寶釵不同,她謹小慎微,對他人言行極為敏感,即使在於丫頭的交往中,也時時刻刻留心,不願在留下任何口實。

寶姐姐的面具裂了四道縫

在《紅樓夢》的讀者群中,寶黛之爭源遠流長,「擁釵派」則往往標榜薛寶釵的端莊持重、通情達理、溫柔和順,認為寶姐姐為人十分完美。那麼,寶姐姐難道一直這樣的嗎?完全沒有不端莊、不溫柔、不和善的時候嗎?今天我們就來分析一下寶姐姐完美面具的四道裂縫。這四道縫就是寶釵四次「非常態」的言行。

第一道縫「寶釵之樂」,在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楊妃戲彩蝶」中寫到薛寶釵「忽見前面一雙玉色蝴蝶,大如團扇,一上一下,迎風翩躚,十分有趣。寶釵意欲撲了來玩耍,遂向袖中取出扇子來,向草地下來撲。只見那一雙蝴蝶忽起忽落,來來往往,將欲過河去了。引得寶釵躡手躡腳的,一直跟到池邊滴翠亭上,香汗淋漓,嬌喘細細。」歷來在這一回中,人們看見的往往是寶釵聽到小紅與墜兒的談話借黛玉金蟬脫殼的一段,卻忽視這一段描寫,可是我們細細品味,就會發現素日端莊持重的寶姐姐也有因為一雙蝴蝶而「躡手躡腳」,一直追到「香汗淋漓」的純真一面。與撲蝶前,寶釵離開瀟湘苑的一段描寫參照,就能體會作者塑造寶釵的匠心,寶釵固然有她有城府的一面,但也不是一個全無天真的假人。

第二道縫「寶釵之怒」,在第三十回「寶釵借扇機帶雙敲」中寫到:寶釵聽說,登時紅了臉,待要發作,又不好怎麼樣。回思了一回,臉上越發下不來,便冷笑了兩聲,說道:「我倒象楊妃,只是沒個好哥哥好兄弟可以做得楊國忠的!」正說著,可巧小丫頭靛兒因不見了扇子,和寶釵笑道:「必是寶姑娘藏了我的。好姑娘,賞我吧。」寶釵指著他厲聲說道:「你要仔細,你見我和誰玩過,有和你素日嬉皮笑臉的那些姑娘們,你該問他們去!」這裡的寶釵神態、語言都迥乎尋常。寶姐姐生的比較豐腴,作為一個少女,肯定忌諱別人說她胖的,結果寶玉卻拿她的身材打趣,寶姐姐一下子怒了,像個刺蝟豎起了全部的刺,「冷笑」、刻薄諷刺的言語都出來了。在這裡,我們看到了一個敏感、自尊、威嚴的寶姐姐。

第三道縫「寶釵之羞」在寶玉挨打後,寶釵前去看他,曹雪芹寫到「寶釵見他睜開眼說話,不象先時,心中也寬慰了好些,便點頭嘆道:『早聽人一句話,也不至今日.別說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們看著,心裡也疼。』剛說了半句又忙咽住,自悔說的話急了,不覺的就紅了臉,低下頭來.寶玉聽得這話如此親切稠密,大有深意,忽見他又咽住不往下說,紅了臉,低下頭只管弄衣帶,那一種嬌羞怯怯,非可形容得出者,不覺心中大暢,將疼痛早丟在九霄雲外」。元春曾經賜下節禮,寶玉和寶釵的一樣,黛玉和寶玉反而不一樣,黛玉還曾為此吃過醋。寶釵雖然在知道了寶黛的親密後,常常在寶黛相處時避嫌,但是她對寶玉也未必沒有情意。只是寶姐姐克制住了自己的心意,不將它泄露出來。結果在寶玉挨打後,她情急之下說出了平時不會說的話,發覺了自己的言語不當,立刻就羞紅了臉。這和一個暗戀中的小姑娘有什麼不同呢?

第三道縫「寶釵之哭」,請同學自己試著讀一讀第三十四回「錯里錯以錯勸哥哥」,看看寶釵是為什麼哭了?你從寶釵的哭里又讀出了什麼?

薛蟠本是個心直口快的人,一生見不得這樣藏頭露尾的事,又見寶釵勸他不要逛去,他母親又說他犯舌,寶玉之打是他治的,早已急的亂跳,賭身發誓的分辯.又罵眾人:「誰這樣贓派我?我把那囚攮的牙敲了才罷!分明是為打了寶玉,沒的獻勤兒,拿我來作幌子.難道寶玉是天王?他父親打他一頓,一家子定要鬧幾天.那一回為他不好,姨爹打了他兩下子,過後老太太不知怎麼知道了,說是珍大哥哥治的,好好的叫了去罵了一頓.今兒越發拉下我了!既拉上,我也不怕,越性進去把寶玉打死了,我替他償了命,大家乾淨。」一面嚷,一面抓起一根門閂來就跑.慌的薛姨媽一把抓住,罵道:「作死的孽障,你打誰去?你先打我來!"薛蟠急的眼似銅鈴一般,嚷道:「何苦來!又不叫我去,又好好的賴我.將來寶玉活一日,我擔一日的口舌,不如大家死了清凈。」寶釵忙也上前勸道:「你忍耐些兒罷.媽急的這個樣兒,你不說來勸媽,你還反鬧的這樣.別說是媽,便是旁人來勸你,也為你好,倒把你的性子勸上來了。」薛蟠道:「這會子又說這話.都是你說的!"寶釵道:「你只怨我說,再不怨你顧前不顧後的形景。"薛蟠道:「你只會怨我顧前不顧後,你怎麼不怨寶玉外頭招風惹草的那個樣子!別說多的,只拿前兒琪官的事比給你們聽:那琪官,我們見過十來次的,我並未和他說一句親熱話,怎麼前兒他見了,連姓名還不知道,就把汗巾兒給他了?難道這也是我說的不成?"薛姨媽和寶釵急的說道:「還提這個!可不是為這個打他呢.可見是你說的了。」薛蟠道:「真真的氣死人了!賴我說的我不惱,我只為一個寶玉鬧的這樣天翻地覆的。」寶釵道:「誰鬧了?你先持刀動杖的鬧起來,倒說別人鬧。」薛蟠見寶釵說的話句句有理,難以駁正,比母親的話反難回答,因此便要設法拿話堵回他去,就無人敢攔自己的話了,也因正在氣頭上,未曾想話之輕重,便說道:「好妹妹,你不用和我鬧,我早知道你的心了。從先媽和我說,你這金要揀有玉的才可正配,你留了心.見寶玉有那勞什骨子,你自然如今行動護著他。」話未說了,把個寶釵氣怔了,拉著薛姨媽哭道:「媽媽你聽,哥哥說的是什麼話!"薛蟠見妹妹哭了,便知自己冒撞了,便賭氣走到自己房裡安歇不提。

這裡薛姨媽氣的亂戰,一面又勸寶釵道:「你素日知那孽障說話沒道理,明兒我叫他給你陪不是。"寶釵滿心委屈氣忿,待要怎樣,又怕他母親不安,少不得含淚別了母親,各自回來,到房裡整哭了一夜。

請大家自己去體會,可以討論交流。別人的解讀絕對不能代替自己的閱讀體驗。

明明有天真的一面,也會生氣,也會委屈的大哭,為什麼寶姐姐把她的這一面藏得這樣好呢?回到文本,結合寶釵的出身和家庭環境,我們細細揣摩,就會發現其中的原因。寶釵是美的,博學多識,舉止嫻雅,在《壽怡紅群芳開夜宴》一節,她抽到的花名是牡丹,「艷冠群芳」,「任是無情也動人」,她是個真正的冷美人。「冷香丸」也確實適合她,她體內的「熱毒」,我願將之理解為熾熱的情感,寶釵服用冷香丸抑制熱毒,也主動壓抑了她的情感,使之屈從於理智。寶釵何以成為這樣一個人呢?寶釵父親在時,「酷愛此女,令其讀書識字,較之乃兄竟高過十倍」,父親去世後,家道中落,她「見哥哥不能體貼母懷,他便不以書字為事,只留心針黹家計等事,好為母親分憂解勞」。在家庭失去了頂樑柱之後,哥哥任情縱性,母親溺愛縱容,寶釵成為薛家小家庭的主心骨,她早早地失去了撒嬌使性子的權利。恐怕寶釵心內對母親和哥哥是又愛又恨的,有這樣一個哥哥,母親便要日日提心弔膽,自己就更要言行謹慎,不出錯誤,不添加母親的負擔;有這樣一個母親,縱容哥哥,她便只能夜夜懸心,生怕出事。她不能脫離她的家庭,怕別人因為哥哥而輕視自己,所以只能讓自己變得更完美,更無可指摘,更讓人無話可說。寶釵言行舉止的「完美」是她的盔甲,帶了許多年,恐怕便再也放不下。可是盔甲也會有裂縫,當寶玉調侃她,她發怒;薛蟠冒犯她時,她委屈,她不是鐵石心腸,依然會受傷。隱藏在盔甲下的自卑,是割傷自己最有利的武器,內心深處的自卑與外在完美的盔甲,使寶釵失去了主動索取愛的能力。她無法主動去索取,所以她只有先付出,慢慢等著你回頭看見她。一個默默付出的戀人,是可敬的,卻未必是可愛的。

寶釵的「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歷來受到「擁黛派」的嘲諷,可這或許並不是壞心腸,你看寶釵欣賞的人,會發現她讚賞的襲人、岫煙,皆是出身不高,卻為人值得尊敬的人。她渴望脫離自己目前的境地,渴望贏得別人的尊重,在這一點上,她和探春是一樣的。或許在她內心深處,也抱怨過為什麼自己不是個男孩子,不能出去創一番事業吧。

相對於寶玉、黛玉、妙玉三人外在起居的潔癖,寶釵的潔癖是更深層次的,是道德的潔癖,她不能忍受的是別人對其品行的指責。她並不在乎別人對其文學才華的稱賞,她在乎的是自身道德的完美,因此「可嘆停機德」,恐怕是對其性格中的悲劇成分最好的註解了吧。

寶釵從來不是「封建衛道士」,出於人生際遇中的偶然與必然,她選擇了一條適合自己的道路,成了「山中高士晶瑩雪」,成為了一個內心高傲冷漠的人。她唯一一次吐露心聲,是對著林黛玉,她說:「我雖有個哥哥,你也是知道的;只有個母親,比你略強些。咱們也算同病相憐。你是個明白人,何必做司馬牛之嘆。」司馬牛之嘆出自《論語·顏淵》:「司馬牛憂曰:『人皆有兄弟,我獨亡。』」感慨於孑然一身、孤立無援。高傲冷漠的寶姐姐,將話說到這份上,已是對黛玉推心置腹了。所以黛玉這個「明白人」,對寶姐姐自然也不再疑心了。所以我們看到和解了的寶釵和黛玉相互影響,黛玉開始體察人情,真誠的關心和愛護寶琴,而寶釵亦開始變得活潑,和黛玉一唱一和,相互打趣。

「山中高士晶瑩雪」,可敬的寶姐姐,可嘆的寶姐姐,她在這世間的知音恐怕也只有黛玉了吧。黛玉之死,對寶玉是痛失所愛,對寶釵是痛失知音。我不願看後四十回,只因那裡面的黛玉不是原來的黛玉,那裡面的寶釵亦不是原來的寶釵,《紅樓夢》絕不是狗血的言情劇,而是一出人生的大悲劇。

現在我們看到的寶姐姐是不是更「真實」了一些呢。細細揣摩小說人物的「非常態」言行,我們會發現人物隱藏在主要性格下另一面,我們會看到一個更複雜多面真實的人。同學們,你要不要試一試呢?清高自許、目無下塵的林黛玉也會賞錢給丫頭、老婆子,也會稱讚寶玉的詩作而燒掉自己的詩作,這背後又有什麼原因呢?希望大家都能讀出自己的紅樓人物譜,在平時閱讀小說時,能夠關注人物的「非常態」言行,從而更深入的解讀人物。

歡迎各位留下自己的《紅樓夢》閱讀感受,大家可以討論交流。

(圖片來自網路)

(原創文章,轉載請註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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