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世界盃的城市經濟學

俄羅斯世界盃即將拉開序幕，從波羅的海沿岸的加里寧格勒到1800英里外烏拉爾山腳下的葉卡捷琳堡，11座城市的12座體育館即將見證這個夏天為足球而瘋狂的世界。然而世界盃帶來的卻不僅僅只是關於足球的激情與美妙，還有背後巨大的「金幣帝國」。「世界盃的草皮上滾動的不是足球，而是金子」，足球皇帝貝肯鮑爾曾經用這樣一句話形容世界盃與經濟的關聯。但這個形容卻不僅僅局限於國與國之間對於世界盃的迷戀與爭奪，此次承辦世界盃的11個城市之間也各有各的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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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座城市與12座球場

14日，隨著莫斯科盧日尼基球場舉行的揭幕戰的開始，俄羅斯正式進入世界盃時間。據了解，第一場和最後一場比賽都將在盧日尼基球場的列寧中央體育場舉行，其餘比賽將分布在其他十個城市的十個場館。俄羅斯國土面積之廣也導致這12座體育場的平均距離達到了600公里，東西最長甚至達到3000公里，12座球場橫跨3個時區。

縱觀11座城市，不難發現他們大多有拿下承辦世界盃的獨門秘籍，其中具有濃厚歷史底蘊的城市便能自成一派。以莫斯科為代表，作為俄羅斯的首都兼第一大城市，莫斯科幾乎就是整個國家的象徵。克里姆林宮、紅場、高爾基公園、聖瓦西里大教堂……這些著名的建築也在向世界昭示莫斯科在歷史、文化方面的絕對優勢。

作為俄羅斯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莫斯科的實力自然不容小覷。曾經見證了1980年奧運會的盧日尼基體育場也成為了本屆世界盃的中心場館。俄羅斯政府為了這座體育場也下了血本，於2013年拆除了原本的體育場，並在儘可能保留其歷史原貌和建築風格的基礎上重建了這座可容納8.1萬名觀眾的新場館。

這一派里還有俄羅斯的第二首都聖彼得堡、列寧母校的歸屬地喀山，而他們與莫斯科一同被列為俄羅斯三座A級歷史文化城市。除此之外，還有「飛地」加里寧格勒和伏爾加格勒，後者曾有一個響噹噹的名字——斯大林格勒。

承辦一場寄託全世界關於足球夢想的比賽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彰顯自己文化底蘊的因素之外，還要有經濟實力的支持，另一派自然切中了這個要素。以下諾夫哥羅德為例，也許這座城市目前並不為人所熟知，但他與加里寧格勒一般，他曾經的名字叫高爾基。目前，換了新名字的高爾基仍舊是俄羅斯重要的工業城市。

「如果聖彼得堡是俄羅斯的頭，莫斯科是俄羅斯的心臟，那麼下諾夫哥羅德是俄羅斯的錢袋子」，當地一直流傳著這樣一種說法，地理位置優越，水路運輸發達，這些優勢使得下諾夫哥羅德不僅在機械工業上取得了成功，也一舉成為俄羅斯的商業中心。這一派里，還有以俄羅斯歷史上的女皇帝名字命名的葉卡捷琳堡，而葉卡捷琳堡歷來都是俄羅斯重要的交通樞紐、工業基地和科教中心，也是俄羅斯重要的軍工業生產基地。承辦世界盃的葉卡捷琳堡競技場為了滿足世界盃比賽場地的需求，甚至增設了1萬個座位的臨時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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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契」們的心機

在經濟實力雄厚的這一梯隊里，還有一個特殊的存在。它靠的不是工業的發達、不是交通的便利，而是曾經的奧運會帶來的光環。

一排排木屋似的獨幢別墅群，被連綿的雪山所圍繞，而在一片看似天寒地凍的雪地里，冒著熱氣的露天溫泉泳池就在眼前。這樣的景象在2014年冬奧會一年之前還難以想像，但隨著那一屆冬奧會的落定，索契，這座僅有35萬人的小城逐漸開始被世界所認識。俄羅斯為了這座小城重金砸下500億美元，也讓索契冬奧會成為歷史上最昂貴的一次奧運會。

巨額資金為的不只是一次奧運會。「舉個簡單的例子，索契是一個港口城市，但2014年我們一個港口的合同訂單比去年增加了169個，這都是得益於冬奧會」，當時俄羅斯主管體育的副總理科扎克曾經這樣對記者說道。歐洲復興開發銀行的一份報告也指出，500億美元的花銷也許並不會給俄羅斯經濟帶來太大裨益，但它確實為索契，甚至俄羅斯南部的克拉斯諾達爾地區留下寶貴遺產。索契得益與這次基礎設施服務的改善，未來會吸引更多的商業投資。

索契的成功對於一眾俄羅斯城市來說是一種誘惑，在面對即將到來的世界盃的時候，他們似乎也要拼上一把。單以球場為例，《每日郵報》預計，主辦方用在建造場地以及周邊設施等方面的費用大約在200億英鎊左右，這些球場一旦戴上了「世界盃」的光環，日後在旅遊方面的收入也會增加一筆。

與索契最像的是羅斯托夫。位於頓河河畔的羅斯托夫同時擁有五海出海口，16-17世紀時曾是俄羅斯最富有的城市。2012年國際足聯公布俄羅斯世界盃承辦地點的那一刻，羅斯托夫沸騰了。相較於莫斯科、聖彼得堡的知名，羅斯托夫甚至稍顯冷門。但在入選的那一刻，羅斯托夫就已經開始了籌劃。一個體量相當的足球場是必備的，2012年，羅斯托夫球場開始奠基，直到2018年2月這一體育場才竣工，總投入已經達到了198億盧布。

相較於世界盃的光環，更被人所熟知的似乎是羅斯托夫比鄰的頓河。「左岸的河漢、沙灘、湖沼、葦塘和披著露水的樹林——都籠罩在一片涼爽迷人的朝霞里。太陽還在地平線後面懶洋洋地不肯升上來。」肖洛霍夫《靜靜的頓河》讓它被世界所熟知，而坐落於俄羅斯「父親河」左岸的羅斯托夫在原有的旅遊基礎之上加上世界盃的光環，很有可能成為下一個索契。

即便蹭不上主場的光，一些小眾城市也有可能因為承辦世界盃而享受到連帶的旅遊紅利。由於地理位置上的臨近，莫斯科——聖彼得堡——下諾夫哥羅德這條涵蓋了三大承辦城市的路線已經成為了當下的熱門選擇，而在這條路線里，下諾夫哥羅德就成了隱藏的獲利者，契卡洛夫階梯、伏爾加河畔、高爾基故居、佩切爾斯基修道院……眾多的熱門景點成了遠赴俄羅斯觀看世界盃的遊人的不二之選。

俄羅斯聯邦旅遊局表示，在世界盃期間，俄羅斯將迎來至少150萬名外國遊客。屆時球迷們有望迎來一場「俄羅斯深度游」，這也有利於俄羅斯小眾目的地旅遊資源的開發和推廣。

然而對於一項國際賽事而言，俄羅斯的旅遊熱潮輻射的區域已經不局限於本國了。例如歐洲的主要機場也因為這次世界盃而賺的盆滿缽滿。有數據顯示，世界盃期間超過40%的遊客將通過轉機抵達俄羅斯。前往俄羅斯的乘客最多的主要樞紐機場是迪拜機場，航班的預訂量與去年同期相比增長了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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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的兩難

在拿到承辦世界盃名額的那一刻，11個城市就已經開始了準備。其中一些城市對原有的球場進行了徹底的翻修，更有一些城市為了世界盃而斥巨資新建。以最北端的聖彼得堡體育場為例，總造價超過10億美元的投入曾經招來不少非議，這樣的資金甚至超過了原預算差不多4.5倍左右，也一舉成為世界上最貴的體育場，但當它真正展現在人們的面前時，人們還是被它壯觀的景象所折服。

聖彼得堡體育場由於地處聖彼得堡，後者擁有聞名遐邇的冬宮與夏宮。世界園林的明珠普希金城，以及承載著無數歷史的涅瓦河，而且聖彼得堡又算是俄羅斯足球的搖籃，它孕育出了1897年10月24日俄羅斯歷史上第一場被正式記錄的足球賽。天時地利人和的聖彼得堡建造這樣一座球館似乎無可厚非，世界盃的加持對於聖彼得堡而言更像是錦上添花，「錢途」不可限量。然而當龐大的體育場落座於其他相較而言並沒有如此發達的城市時，似乎就沒有如此和諧了。

當精彩的世界盃過後，當世界的熱情因世界盃達到頂峰又因世界盃的結束而消弭的時候，那些小城市還能負擔得了巨大的場館的後續運營嗎？被選中的那些城市並非沒有想到這個問題，而他們把球踢給了格里姆林宮。去年年底，加里寧格勒的地方長官阿里恰諾夫就在於俄羅斯總理普京的會晤中提到，希望克里姆林宮能在世界盃之後補助場館維護費用。阿里恰諾夫強調，加里寧格勒很難靠一己之力「養活」這個座位數達到3.5萬個的球場。

這個問題十分現實。就在阿里恰諾夫提議的數周后，普京下令研究能否為11個世界盃主辦城市中的七個提供政府資金，以幫助維持球場運營，包括葉卡捷琳堡、加里寧格勒、羅斯托夫等城市。按照最初計劃，各地區應該從2019年年初開始自行負責球場資金。但根據各地地方政府的反饋，這些新球場將給所在地的地方財政帶來2億到5億盧布的額外開銷，而這顯然是上述七個城市無法負擔的。

事實上，一次世界盃就讓當地主辦城市背上巨額財政包袱的事情並不是偶然。2010年和2014年世界盃的主辦國都碰到了類似的問題，南非和巴西的許多球場在世界盃之後依然陷入入不敷出的境地。而且，132億美元的投入使此次世界盃成功成為最少錢的一屆，能否回本的問題也一直縈繞不去。

俄羅斯政府不可能沒有想到這一點。制裁、興奮劑事件的陰影一度讓俄羅斯深陷泥潭，但2017年的俄羅斯經濟卻呈現出了復甦的狀況，去年末，普京在第13次年度記者會上稱，2017年俄羅斯GDP預計增長1.6％。目前，國際油價穩步上升，也對於石油大國俄羅斯而言無異於另一針強心劑。而2014年的冬奧會更讓俄羅斯的民族自豪感和自信心得到了極大的提升，在這樣的背景下，舉辦一場世界性的體育賽事對俄羅斯而言就不僅僅是回不回本這樣一個簡單的經濟問題了。

「在俄羅斯總統普京眼中，世界盃能幫助他向全世界、尤其是俄羅斯民眾傳遞出一個信息：儘管西方國家不斷設置障礙，但是俄羅斯依然獲得成功。」路透社的評論一針見血，普京不希望俄羅斯民眾認為自己的國家被孤立。而這也似乎解釋了，為什麼一項並不見得賺錢的買賣，各方卻仍舊從未降低對它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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