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就是馬拉多納的眼淚
▏足球，就是馬拉多納的眼淚
英文「bedtime story」翻譯成中文，就是「床邊故事」。據說，父母在床邊給孩子講故事，「源自基督教家庭晚上圍爐讀經的傳統。」大灰狼與小白兔的童話故事，是否也源自西方，無從考證，不知道，從小聽到的多是「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之類。德國詩人席勒曾說：「我兒時聽來的童話故事，其意義比我日後學到的任何人生道理要深刻得多。」
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中國，少有童話，多是神話（我曾一度困擾於這個問題：毛主席是否也要上廁所？）。對於正處在小升初關鍵階段的我來說，能撒謊曠課，騎著自行車奔波於各個電影院之間，只為求一張《少林寺》的電影票，以滿足看上第七遍的熱望，實在搞不懂為什麼這樣，就是喜歡。
而就在那一年的夏天，世界盃闖入我的生活---童話故事來了，不是聽來的，看到了，真真切切。我的少年時代從此不再荒敗蒼白。
至今仍能記起82年世界盃的幾個關鍵詞：義大利混凝土式的防守，機會主義者羅西；西德人鋼鐵般的意志，魯梅尼格；桑巴足球，白貝利濟科、法爾考、儒尼奧爾；鐵三角，普拉蒂尼，吉雷瑟，蒂迦納……
但更重要的人生經驗，是懂得了「恨」---西德的門將舒馬赫，在與法國隊的半決賽中，他拳腳相加---用拳頭打掉了法國隊員三顆門牙，用腳踹斷了人家兩根肋骨，然後若無其事，最後點球大戰，8比7淘汰了法國隊。
從此討厭日耳曼足球，不管它叫西德、聯邦德國，還是德國，一生不變（後來知道世界盃十大丑聞，德國就占其二，除了舒馬赫的暴行，還有它們在小組賽上與奧地利打默契球，致使阿爾及利亞被淘汰，更增添了「恨」的理由）。當最後的決賽，義大利隊員打入最後一球，瘋狂歡呼時，我彷彿感覺那球是自己踢進的，那樣激動，那樣解氣。
可足球是不會讓你去恨的，它給你的，永遠是愛。
上帝派來了它的使者---馬拉多納！
1986年的世界盃註定是屬於馬拉多納的，他是大師，是球王，是神，這是上帝的旨意。而且上帝是公平的，在同一場比賽中，一面給了他「上帝之手」---宣誓上帝的威嚴與尊儀，無所不能；一面讓他奉獻連過五人的絕世神技，就是要向世人告知——「天使在人間」。
最後的決賽，對手還是我的死敵德國。日耳曼人想要憑藉意志挑戰上帝，妄想。當馬拉多納最後送出妙傳，布魯查加打進，3比2，上帝勝了！愛，透過足球，灑滿人間。
每個時代都有巨星，但球王只有一個。可稱王者，絕不僅僅是技巧。那種瀰漫於賽場捨我其誰的強大氣場，那種讓隊友願意拚死為他而戰的必勝信念，那種讓對手不戰先怯鬼使神差的魔力，唯球王才有。
90年的世界盃，阿根廷的實力已大不如前，一路跌跌撞撞，尤其對巴西的比賽，全場受迫，只有那麼一次機會，又是馬拉多納恰到好處的傳球，成就了風之子的美名，詮釋了球王的定義---即使是烏合之眾，只要球王在，有了魂魄，就能迸發驚人能量。
不可否認，德國應該是冠軍，它的確更強，但阿根廷仍苦苦支撐到最後，點球比1輸了，像項羽一樣悲壯。
在頒獎儀式時，看著馬拉多納像孩子一樣痛哭流涕，多少人陪著他一起傷心一起哭泣。這個鏡頭永遠留在腦海里。
足球從此不再僅是娛樂，不能再置身於外去觀賞，它牽動著你的情感，讓你品嘗人世間種種參差況味，然後陪著他一起狂，一起傷。足球，此刻變成了馬拉多納的眼淚……
有馬拉多納，就會有奇蹟，就會有希望。94年世界盃，他將球怒射進希臘隊球門，對著攝像機大吼，彷彿在告知世界---王者滿血歸來。但隨後，他即被宣告因興奮劑被驅逐賽場。從來沒聽說過足球運動員會因此而被禁賽，之前沒有，之後也鮮有所聞。
第一次感受到足球世界也如此黑暗。在阿維蘭熱一手遮天的操控之下，異端不能存在，哪怕是天才，是神---人間自有魔王。
當權者是不會考慮普羅大眾的感受的，只有他們個人的好惡與私慾。空中飛舞的足球，無論多麼精彩，也逃不出他們的魔掌。
馬拉多納遠去了，我的世界盃也結束了。雖然之後每屆都看，但只是在觀賞，心態平和，輸贏無咎。
如今的小球迷在談論梅西和C羅誰更強，是的，世界盃是朝聖，每個人心中都應該有自己的英雄，為他們加油喝彩，然後一起狂一起傷。
當信仰被別人口吐蓮花般地描繪，被灌輸，被強加，足球會給你對抗的力量。
熱愛足球，熱愛球星，就是熱愛心中的信仰。相信足球，相信他們，就是相信我們自己。
「是誰傳下這行業？黃昏里掛起一盞燈。」這行業，就是足球，就是世界盃，就是馬拉多納的眼淚！
作者 / 孫喜來
2018年6月14日
(吉林長春人，現居北京，律師)
這是只有真愛才能寫出來的文字，連我這球盲都受了感染，從82年道來，記性真好，然而激情卻終結於球王。因為這是兒時的童話。我兒時的記憶只有小人書西遊記、三國、楊家將和廣播里的三俠五義、水滸等。
想起讀研時期，我們住中一樓，有一間屋子有台電視機，幾十個男生守在周圍，估計作者為首，半夜裡能被男生們的轟然叫喊聲、拼了命拍打桌子的狂歡聲驚醒，然後心說，這是進球了，這是比賽結束了，這幫瘋子傢伙。
也曾經看過幾場半決賽、決賽，也在當時受到感染，但是，男人的愛好、狂熱、世界，我這樣的女人終究還是無法完全理解。但我能讀懂這篇文字。
我一直好奇，為什麼世界盃是四年一期，為什麼不能每年一次呢？四年，是多麼漫長，可以發生很多事情，何況一個團隊，要保持起碼四年的協作，多麼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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