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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30歲擔當女機長,她是同齡人眼中的「人生贏家」

從准空姐變身女機長,韓思圓用了10年時間。如今年輕有為,家庭幸福,她成為「別人的30歲」、同齡人眼中的「人生贏家」。

韓思圓 春秋航空公司首位女機長

採訪韓思圓,佔用的是她的午休時間,因為晚上要飛。她本想推遲採訪,但想了想,又改了主意。「算了,不睡了。」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最近忙嗎?嗯,一直都忙。上課、訓練、飛行……前幾天兒子發燒,回家又圍著兒子團團轉……沒事,都過去了,現在一切OK。韓思圓很爽快,有著年輕人特有的麻利。

「特殊待遇」練出底氣

韓思圓(右一)和她的航班機組成員

「看,她是女飛!」初入職場,韓思圓經常聽到這樣的驚嘆,也常常引來羨慕的目光。飛行界是男性統領的世界,女飛無疑是其中鮮艷的「奇葩」,她自然而然成了大家呵護的對象。「但所有的關愛都止步于飛行。一旦你踏上飛機,就沒有性別之分,有的只是更為苛刻的要求。」

她曾一度感到委屈。因為是女飛,別人60分及格,她必須80分甚至更高。公司對飛行員技能評定一般需要三位評委,她則需要全體評委同時評估。是不是我真的不行?為什麼我儘力做到最好,仍然會受質疑?一向自信的她不淡定了,情緒也低落下來。還是大學時熟悉的一段話打開了她的心結:改變能夠改變的,接受不能改變的。一個人首先要接受自己,別人才能接受你,做好自己是根本。其他的,用句時髦的話講:無問東西。漸漸地,她走出了低谷。

升任機長是韓思圓飛行生涯的一道重要關口。公司管理層對女飛升任機長格外從嚴,下了一道特別指令:女飛行員升機長要謹慎!更多的人是私下嘀咕:二十七八歲的女孩,這麼年輕,敢把飛機交給她?公司為此專門開會討論,並給她出了道難題:將模擬機側風訓練極限由38節提高到50節。結果她順利達標!

由此韓思圓成為副機長,向機長邁出了一大步。一次她飛上海虹橋,降落時突然遇到強烈的側風和亂流。側風飛行是民航飛機最複雜、最危險的飛行動作,因為飛機隨時會被吹離跑道,一旦把控不好,就可能釀成安全事故。當時她是左座代飛,而機長、當年的面試官就坐在她的旁邊。事後她才知道,機長為她捏了怎樣一把汗。因為氣象條件惡劣,機長很想接過她手中的操縱桿,可看她鎮定自若的樣子,不忍心打擊她的自信,又不放心她的技術,心中百般糾結。直到飛機平穩落地,才長長吁了一口氣,沖她挑起拇指:「不錯,可以出師了!」

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飛行員的基本素質是膽大、心細,有人認為女性因柔弱膽小不適合飛行職業,韓思圓卻覺得,「膽量是練出來的,而心細是女性的優勢,對駕駛環境變化觀察也更敏銳。」憑著這股不服輸的勁頭和6000小時的安全飛行記錄,韓思圓過五關斬六將,於2015年成為春秋航空公司首位女機長,也是目前公司僅有的兩位女機長之一。她的職業生涯劃分為三個階段:學員、副機長、機長。她為每個階段定義了關鍵詞:吸收、積累、責任。

如今所有的委屈都變成了感恩。如果不是受到「特殊待遇」,怎能有做一個機長的底氣?畢竟你要帶一架飛機上天,機上還有旅客及同事的生命安全,不嚴格摔打,如何換來今天的自信?現在公司可以放心地把飛機交給她,處理雷電、雲層、亂流、側風等問題對她來說也已是輕車熟路。遇到過驚險一刻嗎?韓思圓笑著搖頭:「我很幸運,實際上中國民航在世界民航業也是安全係數最高的!」儘管如此,身為機長,她深知自己肩上的責任。每當平安到達目的地,看旅客走下廊橋時,她都會長出一口氣,「那是最有成就感的時刻。」而在旅客眼裡,這位美女機長無疑也是旅行中的一道風景,有人向她揮手,有人為她拍照,有人要她簽名……今年三八節期間,多家媒體爭相報道年輕機長美女辣媽,韓思圓一時成為朋友圈熱轉的網紅機長,被譽為「人生贏家」。

「非我莫屬」只因最努力

對韓思圓來說,從空姐到飛行員,職業的轉身似乎歪打正著,又理所當然。高考時她選擇瀋陽航空航天大學空乘專業,大二那年偶遇春秋航空公司到學校招飛,原本覺得做空姐挺好,但如果能做飛行員豈不更酷。幾乎沒有猶豫,她立刻報名。同時想成為女飛的,還有四百多名在校女生。別人是想「試試看」,她就覺得「非我莫屬」。信心從何而來?因為,「我可能不算最好的,卻是最努力的。」

韓思圓聰明,也有韌勁。小時候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中學時因為青春期叛逆,成績一落千丈。直到高考時,才發現自己被人「甩出了一大截」。眼見理想的生活越來越遠,一時有了緊迫感,「再不努力就晚了!」像一個迷途知返的孩子,她一夜長大,又成了用功的學生。大學時再次成為「標杆」:第一個起床背英語,第一個到教室,第一個報名參加辯論賽……早操結束,人家回宿舍休息,她還在操場做體能訓練。她相信,機會永遠留給有準備的人。

但畢竟是四百多人過獨木橋。第一輪筆試,只剩下了四十多人。接下來複試,測試平衡能力和空間意識,又刷下來一批。最後進入英語面試的,只有十幾個人。「為什麼要當飛行員?」面試官的提問很直接。「趁著年輕,挑戰自己。」韓思圓的坦率和誠懇打動了考官,她最終脫穎而出,成為唯一一名被錄取的女學員。當時給家裡報喜,爸媽都不敢相信:你這麼厲害?

2008年8月,韓思圓赴美正式學習飛行。但一切並不像她想像的那樣順利,文科出身的她要想補上理工科的課程不是件容易的事。為了跟上老師的授課節奏,她沒日沒夜地抱著書本啃,真正體會了什麼叫廢寢忘食。老師講誘導阻力的概念,只是一帶而過,她卻用了一個周末,請教了電子系專業的師兄才弄懂這個知識點。

更難的是實際操作。帶她的美國教員十分膽大,第一次單飛就給她出了道難題:在惡劣天氣條件下做轉場飛行。韓思圓心裡有點打鼓,但教員一副「沒問題」的表情。起飛時倒還順利,只是氣象萬變,待要降落時她發現找不到機場了。怎麼辦?獨自駕機的她有點慌亂,但立刻又明白:身處絕境,害怕沒用,唯一要做的就是自救。而在空中停留時間越長,油耗越多,危險越大。那一刻容不得心生雜念。她想起理論培訓學過的「儀錶降落」,迅速穩住神,捕捉所學的知識點,通過與地面聯絡和儀錶提示,最終成功降落。「沒想到第一次單飛就是盲降,當時手心都出汗了。」事後雖然心有餘悸,但也著實鍛煉了她冷靜應對危機的能力。

2010年,憑藉優異的訓練成績,韓思圓正式入職春秋航空,成為公司屈指可數的女飛行員。

「假小子」練就勇氣和自律

韓思圓身材高挑,容貌清麗,2018年,她著一襲高雅的紅色旗袍登上了春秋航空公司的日曆。日曆上的她溫婉甜美,端莊優雅,但採訪時她卻笑說生活中的自己其實是個假小子,大大咧咧,典型的摩羯座,喜歡挑戰自我。兒時的韓思圓是「散養」長大的,挖沙子、捉蜻蜓、逮蛐蛐……比男孩還皮實,一點不像「乖乖女」。當時家裡有道很高的院牆,牆窄,只有兩磚寬,她爬上去,戰戰兢兢在上面走,雖然害怕也不肯下來,硬是翻過牆頭摘了別人兩根絲瓜,結果回家被媽媽一頓狠批。「其實不是想偷菜,就是想試試自己到底能不能走過去。」

爸爸是軍人,對她很嚴格。雖然「淘」,她卻知道什麼叫「邊界」,而且不敢「出圈」。小時候犯了錯,爸爸對她的懲罰就是站軍姿。如今想來也感謝爸爸,讓她站出了一副挺拔的身材,將一身民航制服穿得颯爽英姿。不過韓思圓最佩服的還是媽媽。媽媽是醫生,曾經讀過醫專。但媽媽覺得自己的知識儲備遠遠不夠,在生下她的那年又一次參加高考並如願被錄取,成為鄰里街坊傳頌的人物。媽媽經常告訴她,女孩子要自強自立,任何時候都不能依賴他人。在韓思圓心裡,媽媽是勵志的榜樣,也是她的精神支柱。

當年在美國學飛行時,她駕駛的是兩人座的小飛機,回國後改成180人座的民航大客機,一時難以適應。韓思圓跟媽媽訴苦,說自己開不了大飛機。媽媽鼓勵她:當初你能從四百多人中脫穎而出就證明了你的能力!再說,飛機的機械原理是相通的,別人能開,你為什麼不行?遇事先別急,一急就沒智慧了。消除了畏難心理,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現在爸媽的「假小子」已經成了他們的驕傲。由於常到各地飛行,韓思圓會為爸爸買各種各樣的香煙,尤其是那些奇特包裝的。每當拿到這樣的香煙,爸爸一定要到人多的地方故意顯擺,表面裝作漫不經心,一旦有人驚訝地問:咦?什麼煙?哪買的?爸爸便自豪地提高了嗓門:「姑娘買的!」爸爸愛種菜,有點像電視劇里的「石光榮」。韓思圓計劃給父母買套帶院子的房子,「讓爸爸做喜歡的事,給爸媽更好的生活。」

「有效陪伴」是平衡家庭之道

「假小子」韓思圓其實很女人,尤其做媽媽。前段時間公司飛行員理論復訓,統一安排食宿。為了多陪兒子,她寧願每天開兩個小時的車也要在晚上趕回家。

對兒子,韓思圓的原則是「有效陪伴」。她和老公約定:陪兒子的時候不能看手機,必須全身心投入。飛行員是一個沒有時間規律的職業,不想放下工作,又想兼顧家庭,很難兩全,她只有將全部業餘時間用來陪伴家人。只要在家,她就是一個地道的主婦,全家的一日三餐,兒子的吃喝拉撒全包了,還包括帶兒子洗澡,給他講睡前故事……

成功的背後一定有家人的支持。老公從事金融行業,每天朝九晚五。俗話說隔行如隔山,戀愛時一對小情侶常去看電影,往往是他興緻勃勃,她卻在一邊睡著了——飛行一天,太累了。他因此不高興:看你,沒情調!但時間長了,也就慢慢理解了。成家後兩人角色互換,她飛的時候,他當「賢內助」。為了照顧兒子,老公幾次調整自己的工作,而不管他做什麼,韓思圓都舉雙手贊成,並在一旁打氣:沒事,就算不成功,大不了我養你!但老公不領情,抱著兒子回敬:咱可不吃軟飯!

關於婚姻,韓思圓有自己的觀點。好的婚姻關係應該是相互獨立、相互尊重並親密無間,即使有了家庭的牽掛,也不妨礙成為最好的自己。在老公身邊,她將自己定義為一棵樹,借用舒婷的詩,「一定以樹的形象跟他站在一起。」

飛行員是高難度職業,也是讓人迅速成長的職業。最近川航英雄飛行員在危機時刻成功迫降的經歷引發了人們對航空安全的再次關注。韓思圓說,這位同行經歷的風擋破裂、客艙釋壓、大風低溫等意外故障是模擬機都無法模擬的,她難以想像他們當時經歷了什麼,「但他們處亂不驚、沉著冷靜的職業素養無疑是令人敬佩的。所謂十年磨一劍,韓思圓說,「我會一直飛,不會考慮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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