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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典解讀——淺析《刀疤》的敘事策略與人性思考

博爾赫斯的短篇小說《刀疤》運用獨特的敘事手法體現了後現代主義文學的「顛覆」特徵。小說講述「刀疤」來歷時將英雄與叛徒的身份對調,顛覆了正常的敘述視角。通過兩個「第一人稱敘述者」的不可靠敘述造成人物身份與整個事件的顛覆。同時小說又不乏對「人性迷宮」的層層探尋,有對人性弱點的揭示與寬容。

一、敘事角色的顛倒

《刀疤》收錄於1944出版的博爾赫斯小說集《虛構錄》集中,它不是博氏創作中「玄之又玄」的「迷宮建築」。小說篇幅短小,情節簡單,故事本身也並不驚心動魄,但「顛覆」性的敘事方式卻令讀者耳目一新。

小說出現了兩個第一人稱敘述者。先由「我」(博爾赫斯)敘述了神秘「英國人」的一些事情,文中用了「我聽說」、「據說」、不少人說」這樣的字眼,點明敘述者「我」之前關於「英國人」的了解來自道聽途說,而「我」其實是不可靠的敘述者。隨後,這個「英國人」又以第一人稱講述了他在早期革命生涯里被人出賣、憤恨之下用軍刀在那個叛徒臉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刀疤的故事,先前的敘述者「我」變成敘述接受者。而「英國人」同樣進行著不可靠敘述,在「英國人」的講述中,他是作為被同伴出賣的英雄身份出現的,而最終揭示的謎底卻是——其實他才是那個為人所不齒、被人留下刀疤的懦夫。從敘事修辭角度來看,文本完成了兩個不同層次的敘述,講述就包含了敘事者的講述,通過這兩個不可靠敘述者的敘述,小說最終達到了修辭目的。由於敘述進行了身份對調,顛覆了正常的敘述視角,敘述接受者和讀者不清楚敘述者的不可靠性,當讀者正要為英雄慘遭叛徒出賣而惋惜時,他公開自己的身份,並坦言這樣做的目的是「讓你能從頭聽到尾」。正揭示了敘述者的敘述意圖,而敘述接受者的直接引述也進一步揭示了作者的敘述意圖。這樣,兩個不可靠的敘述者的敘述使小說的結局出乎意料。

敘述接受者(the narratee)一詞由法國敘事學家熱拉爾·普蘭斯提出。敘述接受者是指與敘述者對話的人。敘述接受者與讀者不同,他是敘述者的聽眾,同時也是敘事的參與者,有時也作為人物出現。雖然作為文本一部分,敘述接受者的能力、活動範圍甚至對敘述者話語的理解都是有限的,但在故事中,他是敘述者與讀者的中介,在某種程度上能夠左右讀者的認知。故事中的敘述接受者在聽刀疤來歷時已經領教了敘述者的敘述策略,而在引述時也採用了同樣的敘述策略。「英國人」講述刀疤來歷時擔心聽者先知道真相會產生抵觸情緒,從而影響講述的預期效果,因此,他把叛徒的身份置換成被自己出賣的英雄。敘述者一直以「我」的第一人稱進行敘述,使人毫不懷疑「英國人」就是那個被穆恩出賣的勇士。敘述接受者完全接受了他的敘述意圖,他的敘述也自然不會引起讀者對其身份和所述故事真實性的懷疑。但當他敘述「我」用軍刀在穆恩臉上划了一個弧時,讀者隱約覺得有點不妙,意會到已經進入博爾赫斯敘述圈套。但作為敘述接受者來說,雖然看到敘述者的情緒很激動,可他仍堅信眼前這個敘述者就是那個被叛徒出賣的英雄,所以不停追問叛徒穆恩的下落。當真相大白時,讀者才放心地相信背叛組織、出賣同志的膽小鬼就是「英國人」的事實。

反觀作為叛徒本人在敘述自己這段罪孽時的陳述,我們不難發現敘述者對穆恩的描寫處處存在著不屑,他借用因他告密而死去的同伴的口吻,深刻地描繪了出賣靈魂者內心的懺悔與不安。比如:「他年紀不到二十歲,又瘦小又窩囊,像無脊椎動物(invertebrado)似的叫人看了不舒服。」一個賣友偷生的人當然是沒有骨氣的(invertebrado adj.沒有骨氣的)。「穆恩的右肩給一顆子彈擦過,我們逃進小松林時,他竟然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我明白他已經怯懦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我那位十分理智的朋友正在十分理智地出賣我」。這些描寫都體現出了農場主悔恨至極的心情。敘述者的那種對自己所犯罪行的厭倦和悔恨以一種自我否定的極端形式表現得淋漓盡致。

也有人認為這種調換身份的敘述恰恰更加說明穆斯的怯懦和不敢擔當。通過讓敘述接受者直接引述的敘述策略,作者成功將叛徒穆斯的醜惡嘴臉展露無遺。證據也是他那些對自己怯懦本性的表現進行了細膩的描寫,在敘述中為穆恩因膽小怕死而選擇投敵叛變的行為開罪,其實是在為自己狡辯,這再一次暴露了他卑劣的人性。當然,我認為博爾赫斯並不是簡單地教我們去憎恨或是同情穆恩這個人,對於這個開放性的文本,任何人都可以有他合理的見解,這就是大師之作。

二、作品中隱含的哲學思辨色彩

博爾赫斯說過,他寫的故事「旨在給人以消遣和感動,不在醒世勸化」(《布羅迪報告》序言),但他的作品幾乎都完成了探討命運的使命。《刀疤》的敘事策略無疑是小說的最大亮點,然而並不乏「人性」敘事。

這裡所說的人性,並不是簡單的善惡美醜或是人的各種感情,更包括了隱藏在人的行為中的種種動機。穆恩臉上的那道刀疤不僅引起了讀者的注意,更引起了故事裡的人物的興趣。在故事開頭,他竟用講述刀疤的來由作為附加條件,順利地向卡多索買下了他本不想出售的那片農場——好奇心實在是人性中的一個大弱點。卡多索的好奇心讓他心甘情願地將農場賣給「英國人」,「博爾赫斯」的好奇心使得農場主向他講述了刀疤的秘密。

博爾赫斯的作品中處處體現了他對時間循環往複的無限性、自我與他人(鏡子)等哲學問題的探討。叔本華可以算是對博爾赫斯影響最大的哲學家。在「英國人」的敘述中,當怯懦的穆恩令其產生了「好像膽小鬼是我,不是穆恩」的感覺時,他對這種現象和心理的產生進行了一次哲學上的思索。作者借主人公約翰·文森特之口提到了叔本華的一句話:「我即他人,人皆眾生。」博爾赫斯認為這句話很有道理,並作了引申:「從某種意義上說,莎士比亞就是那個可悲的約翰·文森特·穆恩。」雖然他們並不具有可比性,但在向他人講故事的這段時間裡,他們是一樣的,是可以互換的。於是,批判的境界頓時得到升華。既然人性的弱點是普遍的和共通的,既然犯錯是人類共同的可能,那麼還有什麼不可以說,不可以承擔的呢?這也許就是懺悔者願意向「我」講述往事,並勇於接受聽者蔑視的原因。從這一意義上來說,穆恩的懺悔是代表人類在向上帝懺悔。多少年來,這個當年的猶大帶著橫貫臉上的傷疤,走過了多麼艱難曲折的心路歷程,是可想而知的。毫無疑問,他已經嚴厲地懲罰了自己,拯救了自己,也超越了自己;而採用敘述圈套敘述不光彩往事的做法,讓當年的膽小鬼變成了一個勇者,同時也讓人理解了這個與僱工一起改造世界的農場主的今天:「嚴厲到了殘忍的地步,不過辦事十分公道。」儘管這種哲學思辨受文章篇幅所限而不能夠繼續深入,但是類似這些思辨色彩的閃耀使博爾赫斯的作品充滿了靈性,它提醒我們所面對著的是一個「作家的作家」。

正如博爾赫斯在一篇小說中寫道:「我們在此地睡覺的時候,我們在彼地醒著,因此,每一個人都是兩個人。」這一點,在博爾赫斯的眾多作品中都以「鏡子」這種意向來體現。

現實中,確實存在著兩個博爾赫斯。他曾經有這樣的話:「在幸福和不幸的極端,我能感受到——僅僅在一瞬間——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也發生在和我無關係的另一個人身上。」在《刀疤》這篇作品裡,博爾赫斯既是他想成為的堅定的革命者,同時又是帶有嚴重人性缺憾、一生陷入黑洞不能自拔的叛徒。在革命者和叛徒之間,他對後者有著更為熟悉的一份貼近,因為膽怯是人性自身的弱點,它是一種恍惚間難以把握的情緒。承認它的恍惚,即意味著承認人性的完整和真實。只要生命沒有結束,人性就永遠處於不確定的時刻。

小說《刀疤》中匠心獨運的敘事策略是其最為引人注目的地方。不可靠的敘述在給人「新奇」感的同時也促使讀者深刻體會人物身份對調後的敘述所產生的獨特藝術效果,進一步理解小說中關於人性的主題,通過塑造兩個不可靠的敘述者,「叛徒」的複雜人性特質得以充分體現。至於對穆恩是憎惡、同情或者原諒,讀者心中自有承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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