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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要臣死:夢幻社融背後的去槓桿

本文來源於國信證券金融業首席分析師王劍,原文標題《君要臣死:夢幻社融背後的去槓桿》

主要內容:《資管新規》落地發力,社融中信託貸款等大幅收縮。新規還導致理財規模下降,沒錢買企業債券了,債券融資也下滑。

但對於社融是不是會影響經濟這一問題,我們認為:原先這些社融,很多本身就是支持了當局不認可的領域(平台等),產出也很低,還導致槓桿過高積累風險。因此,取消這些社融,讓這些槓桿過高的企業入土,本身就是當局的意圖。況且,這些領域有些產出很低,取締它們的融資,不會嚴重挫傷實體。

1、夢幻的社融

5月社融數據一出來,市場有些大跌眼鏡。大家都清楚,4月27日發布的《資管新規》,立即執行,很多資這產品開始正式進入調整期,不再新投放資產,因此信託貸款等資管常用的通道放款方式,出現大幅下滑。其實,很多產品也不是剛剛才開始調整的,徵求意見稿出來後,有些就開始陸續調整了,因此信託貸款、委託貸款也不是5月才開始往下掉。此外,由於信用債違約時有發生,大家不敢隨便買了,再加上資管產品因自身規模收縮,新購買債券的資金也在下降,因此債券發行也很難看。不管如何,這些都是資管新規執行後的效果,其實是預期之中。

但是,社融的大降,導致市場人士們有兩點浮想:

(1)社融代表著實體部門的融資,融資不好了,實體能好嗎?

(2)實體如果不好了,監管還會繼續這樣嚴下去嗎?

對於這兩個問題,我們有必要先回顧這輪大監管(其實也就是這輪去槓桿)的大背景,以及截止目前的進度。

2、拆雷的背景

拆雷,幾乎是我國新老經濟發展模式轉變過程中的必然步驟。

我國過去十多年的經濟發展模式,可以用下面一張圖概括:

海外需求驅動,然後有了製造業的繁榮。製造業再帶動中上遊行業,和產業工人進城,由此帶動城鎮化。城鎮化帶動基建、房地產、消費與服務。基建、房地產又反過來帶動製造業和中上游。而金融業,為這過程中的製造業、房地產、基建等提供融資,因為這些行業都是資本密集型的,所以金融業的生意也特別好,跟著賺大錢,比如銀行業也是跟著「黃金十年」,總規模大增。

所以,外需、房地產、基建成為了經濟增長的主要驅動力。而基建主要靠地方政府投入,它們借錢搞基建,將來賣地來償還負債。而賣地又取決於房地產。說白了,基建也依賴房地產。所以,最核心的驅動力,其實是外需和房地產。

但這個模式,後來遇到了問題,難以為繼。一是外需不會永遠那麼好,二是,房地產、基建等過度發展可能會導致資產價格泡沫(主要是指房地產泡沫)。因此,這些產業高度依賴資本,也就會高度負債、高度槓桿,有明顯的金融脆弱性。

所以,經濟結構要轉型升級,要做些更有技術含量的事情,尤其是一些不是資本密集型的產業,這樣對資本、債務的依賴沒那麼大,風險也會小一些,產出效率也會高一些。我國老早就喊經濟結構轉型了,喊了很久,效果不明顯,2012年之後,轉型有所加速,但還是不夠快。直至如今全球經濟風雲變幻,經濟結構轉型變得迫在眉睫了,不轉就無路可走了。這裡主要有兩個因素:

(1)西方貨幣政策正常化:次貸危機後,經過多年貨幣寬鬆,歐美經濟步入復甦,貨幣政策將常規化。如果海外貨幣政策超預期緊縮,導致新興經濟體的資金外流,這可能導致我國貨幣條件也被動緊縮,繼而金融機構信用被動緊縮,極端情況下會誘發泡沫破裂或危機。

(2)貿易戰:這更是讓外需驅動型的發展模式難以為繼。

其實,如果沒這些因素,我國的經濟結構轉型也在進行中,只是可能沒那麼緊迫。但眼下,由於國內確實是存在一定的泡沫水平的,如果海外超預期緊縮(退出QE以及加息等),怕會導致這些泡沫破裂,進入被動去槓桿的局面,不可收拾。因此,眼前最緊迫的事,是自己趕緊主動先把槓桿降下來,也就是說,那些槓桿過高的金融機構或企業,必然馬上就地解決。這樣,萬一真的老美行動了,我們也能少受影響。

也就是說,君要臣死。

槓桿過高的企業,為了國家金融安全,你們只能先為國赴死了。這些雷,現在要馬上排,排的過程中也會不小心爆一些,但總好過將來別人來爆。因此,短期內別指望以死來逼當局鬆手。

於是,2016年下半年開始,在中央統一部署下,各部門的拆雷行動,全面展開。

3、拆雷的原理

拆雷前,先理解下拆雷原理。首先,先看下金融機構(含金融產品)、企業的兩張資產負債表,到表中去尋找槓桿。金融機構和企業,各自都有自己的槓桿水平。其中,金融機構給企業提供融資服務,因此,金融機構的一部分資產,對應的就是企業的一部分負債。

槓桿水平高低,主要觀察兩個維度:

(1)財務槓桿水平:企業一般用資產負債率,金融機構一般用資本充足率。但不能光看全行業的水平,而要看結構。全行業水平正常,並不代表大家都正常。

(2)期限錯配水平:即資產與負債的期限錯配程度。銀行有LCR等指標,企業好像暫時沒太好的指標衡量這個。

最開始行動的是央行,她操作的是貨幣政策,主要作用於金融機構的負債端。

2016年7月開始率先提高了銀行間利率,用14天逆回購替代原來的7天逆回購,很多金融機構的融資成本上升,甚至超過了其資產的收益率,利差倒掛,金融去槓桿拉開帷幕。而後拆雷行動層層加碼。10月,央行開始在銀行間市場凈回籠資金,銀行間利率應聲上揚,高槓桿的金融產品開始被爆破。這一招叫「緊貨幣」。

在接下來的整個2017年中,銀行間利率一直維持在較高水平,慢慢從負債端擠壓著金融機構、金融產品的槓桿。很多對同業負債高度依賴的中小銀行,度過了無比痛苦的一年。

但是,由於職責所限,央行沒有許可權直接干預金融機構的資產端,她只能通過MPA等方式,大致地影響金融機構的資產擴張,其實沒法做到很精準。因此,2017年,我們並沒有看到金融機構資產端的收縮,也就是槓桿幾乎沒降,只是在負債端成本的制約下,資產增速快速下行(部分種類的資產則停止增長,比如銀行對非銀金融債權等)。因此,這時,高槓桿企業的融資還能接續上(只是不能增了),還不是很難受。

2017年3月底,剛剛完成人事調整的銀監會加入拆雷戰隊,開始推出「三三四十」檢查,先檢查一下大家違規業務的情況——所謂違規業務,大多都是繞開監管規定額外加槓桿。查了幾乎一整年,到了臨近年底時,監管會可能心裡有數了,正當大家覺得檢查快要告一段落的時候,真的刀子開始露了出來。2017年底到2018年初,各種監管措施像雨點一般紛紛落下(其中最受關注的就是《資管新規》),拉著我們每周寫點評。於是,金融機構資產端的去槓桿正式啟動,在各種監管措施的作用下,金融機構的資產投放開始被制約,直接體現在糟糕的社融數據中。這一招被描述為「緊信用」,信用行為一般是指金融機構對企業的資產投放。

此時,那些靠借新還舊活著的高槓桿企業,再融資就停了,噩夢就開始了。

金融機構的資產端與負債端的鬆緊是此消彼長的關係。信用投放過多,會派生更多存款,在法定準備金率和基礎貨幣總額不變的情況下,這會將更多的超額存款準備金凍結為法定存款準備金,超准少了,從而使銀行間市場更緊。反之亦然,信用投放被控制後,銀行間市場就會顯得寬鬆。於是,我們看到,2018年以來銀行間市場利率是下行的,表現為「寬貨幣」。再加上央行本身也已經將政策略為放鬆,貨幣寬鬆已然明顯。

但是,這種銀行間利率下行對企業融資並沒有直接的幫助。因為,在緊信用的情況,金融機構能夠投放出來的資產更少了,而且只能以信貸為主。金融機構的議價地位大幅提高,信貸的定價也隨之上升。於是,在「緊信用、寬貨幣」的組合下,一種銀行間利率下行、實體貸款利率卻繼續上行的弔詭局面出現了,銀行差息繼續緩步上行。

4、違約的延續

我們把上述金融機構、企業的資產負債表,再做進一步細化。銀行等金融機構,經歷了上一輪不良資產周期(2011-2015年)之後,已經不太敢給一般企業放貸了。於是,它們改為借道資管產品(表內投向資管產品,或者表外組織資管產品),投向地方政府融資平台、房地產等領域。因為,大家覺得這些領域風險不高(注意,是金融機構覺得它們風險不高,至於是不是真的不高,不知道)。然後,平台等再把資金投資、支付給上下游企業。於是,資產負債表變為:

在上圖中,並不是所有部門全都槓桿過高,過高的只是其中一小撮,主要就是平台,以及和平台功能類似的一些企業,國企、民企都有。當然,也不能忽視這一小撮的問題,金融危機都是從整棟建築的最薄弱的環節開始崩塌的。因此,如今的去槓桿政策,表述為「結構性去槓桿」,要定點爆破,盡量避免傷及無辜,儘可能精準打擊。因此,我們能看到一些文件越來越精準地定位到病灶。比如,財政部多次發文,管制了地方政府融資,叫停了平台的融資。銀保監會也還在繼續出台措施,遏制金融機構向這些領域投錢,同時還出台了聯合授信等手段,精準打擊過度授信,遏制局部領域的過高槓桿。

眾所周知,那些槓桿過高的平台和其他企業,基本上都是靠借新還舊活著,自己的造血能力是不足以覆蓋到期債務本息的。因此,一旦這些融資渠道斷掉,存量債務的違約只是時間問題,跟它們自己日常經營好壞沒什麼關係。

更加眾所周知的是,2018年下半年開始,直至未來1-2年,正是2015年以來發行的信用債的到期高峰。

5、當局的回心轉意?

因此,在「緊信用」的環境下,這些平台、企業的再融資能力已大幅喪失,眼下靠手裡的餘糧還能支撐一段時間,但隨著餘糧耗盡,到期高峰到來,總有一天會陷入違約的境地。因此,自今天開始往後面看,債務違約事件還是會繼續發生,甚至大概率會發生在平台身上。

這期間也不必過度擔憂銀行。銀行在其中當然難免有損失,但這一輪違約的體量,跟上一輪不良資產周期(2011-2015年)比起來,真的是小太多了。我們更加不能自負到以為銀行比我們還蠢,我們預料到的東西,它們也預料得到,早就開始行動了,有些有遠見的銀行,早幾年便開始抽身高槓桿領域。

緊接著,市場人士最為關心的幾個問題就擺到了台前:

(1)社融代表著實體部門的融資,融資不好了,實體能好嗎?

(2)實何如果不好了,監管還會繼續這樣嚴下去嗎?

對於第一個問題,通常來講,回答當然是肯定的,社融不好,經濟當然不會好。但是,老的經驗未必完全奏效。我們前文已述,我國經濟結構轉型還在推進,資本密集型的舊產業正在被淘汰,技術密集型、知識密集型的新興產業正在興起,這些產業未必需要很多資金投入。因此,社融與GDP之間的相關關係,其實是在弱化的。也就是說,哪怕社融真的繼續不行,對實體經濟的影響,也未必像大家想的那麼大,未必像過去那麼大。但遺憾的是,社融與新型經濟結構之間的相關關係,我們現在也還沒有完全建立,只能從GDP構成中看出個大概,這些部門對GDP的貢獻確實是在下降的,具體量化測算還需要進一步研究。

同樣,按照這一邏輯推導下去,似乎也沒有必要刻意去維持社融總量,甚至可以說,過去幾年的高社融本身就是非常態。因為既然那些高槓桿企業是政府想要淘汰,那麼它們的融資需求在政府眼裡,本身就是無效的需求。這些融資對應的產出,也不會太大。排雷過程中,這些需求被壓縮掉了,當然也沒有必要增加信貸額度,去完全彌補這一塊社融缺口(適當補一點也可能)。而新興產業,本身也不需要太多資本投入,所以隨著未來結構轉型推進,實體的債務融資也會下降,社融增速低於名義GDP可能會成為常態,不必大驚小怪。我們可簡單觀察「社融/GDP」這個值,2009年「四萬億」之後奇高,如今雖已回落,但相比歷史值,還是高位。

對於第二個問題,政府在看到大家哭爹喊娘後,會心慈手軟嗎?這就需要回到本文的第二節的內容:那些過高槓桿、僵而不死、兩高一剩、低端製造業等,本身就是政府想淘汰的。政府不能讓這些雷繼續留著,等著將來老外來點爆,現在就需要儘快把這些槓桿拆掉。當然,其中也可能會有一些還不錯的企業,不小心槓桿過高了(比如有些可憐的老闆被不良金融機構忽悠借了很多錢,做了多元化擴張),那麼可以考慮政府協調或銀行回表(給予信貸額度配合),或財務重組。因此,不太能指望政府看到大家的痛苦就會放鬆監管,讓去槓桿大計前功盡棄。

除非,經濟出現極度惡化的局面,失業率或其他關係指標出現失速下行,那麼當局才可能會鬆手。顯然,我們的經濟說不上太好,但韌性也還不錯,至少沒出現極度惡化的局面。因此,讓我們繼續享受拆雷的過程吧。

抬頭看,禿鷲投資者已在上空盤旋,隨時等待獵物的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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