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大利的中世紀藝術-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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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朋友問關於義大利中世紀的藝術史，以及和義大利大重生（即舊稱"文藝復興") 的關係。這位同學原問題中還有提到"覺得文藝復興不應該是一下子自己出來的，應該有一個發展過程"。
真的是個好問題，乃至好課題。我實在才疏學淺，只能盡量簡單的隨便講講了。。。（很抱歉答應寫一點東西的，但是拖了很久才發出來)
我覺得可能首先應該嘗試解釋一下為什麼同學會感覺"不太清楚義大利的中世紀藝術史"
第一是藝術史本身的歷史，史學史問題
現代意義上的藝術史可以說是在大重生時期(Renaissance)誕生了雛形，這一段的藝術史寫作本身積累多。歷史上有名家大師寫過，其它的記載也越來越多。而中世紀(576 AD. -- 1453/1492)作為大重生的反面，同類型的寫作，非常少，各種少。
第二是在政治和歷史上，如果選幾個可以作為義大利象徵的藝術時期，中世紀的義大利並不是很好的選擇，從政治和歷史上都不是。
第三，當代對義大利各個地區的中世紀(大重生之前)的研究和成果，由於前兩個因素的原因，也比較少。
首先呢，藝術史，這個東東本身，並不是如同"歷史"一樣，某種程度上一直有人在記錄、寫作、編纂的。在古希臘古羅馬時期有過零碎記錄到藝術的寫作，在西方直到1550年，才有一位佛羅倫薩人，瓦薩里(Giorgio Vasari)出版了第一部關於眾多藝術家的傳記。之前的話，有過零星的關於某一個藝術家的傳記，但是一次性收入那麼多藝術家，瓦薩里還是第一次。他的寫作最早往前延伸到13世紀，最晚到和他同時代的好基友米開朗基羅等人。瓦薩里的《Lifes of the most excellent architects, painters sculptors》，1568年再版。他的寫作是有意識，有目的，有價值觀的編纂。簡單的說，不是所有蓋房子的都被他認作的建築師，也不是所有做雕塑和繪畫的藝術家都被他推崇。
同時期還有威尼斯的LodovicoDolce也有過關於當時的藝術理論方面的著述。
再晚一些，18世紀，有德語區的溫克爾曼 (Johann Joachim Winckelmann)，借用管理羅馬教皇藝術藏品，作為"圖書管理員"，研究並寫作了《古代藝術史》。主要是以羅馬等地的古羅馬/希臘雕塑收藏為基礎，建立了關於古希臘雕塑的對比研究和分析。溫克爾曼也有他的關於什麼是"美"的理念，滲透在寫作中，影響很大，這裡暫時不展開。
那麼，從瓦薩里的16世紀，到溫克爾曼的18世紀，中間跨國的17世紀，在西方沒有研究藝術史的嗎？
也不完全是。
這期間對於藝術有重大影響的是法國藝術學院的成立。
1648年成立了《皇家繪畫與雕塑學院(Académie royale de peinture et la sculpture)》，1671年成立了《皇家建築學院(Académie royale d』architecture)》。這兩者幾乎是歐洲所有其他國家後來成立藝術學院以及官方藝術教育體系，藝術體制的模版。中國今天的美院體系，受前蘇聯影響，而前蘇聯之前的俄國，藝術學院體系也是按照法國的模版建立的。
在17世紀法國繪畫與雕塑學院的教育中，的確有涉及到更早藝術作品的內容，但是系統的"藝術史"教育，不存在的。具體這裡也不展開了。。。
到19世紀中期，一位瑞士德語區的歷史學家，布克哈特(Jacob Burckhardt)。他在1860出版了《Geschichte der Renaissance in Italien》(The Civilisation of the Renaissance《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文化》)。可以說打開了現代/當代西方藝術史/文化史研究的門。
16世紀的瓦薩里，18世紀的溫克爾曼，19世紀的布克哈特，後面是越來越多的不同方向，不同時代的研究者。(之後有越來越多的研究出現，這裡也不展開了)
也就是說，直到19世紀中後期，對於義大利的歷史、文化史、藝術史才開始有比較系統性、全局性，有現代史學意義的寫作，而且還是從大重生(Renaissance)開始的。義大利的中世紀，並不像法國的中世紀一樣，作為近乎有「建國神話」作用的歷史階段，成為寫作的對象。 (關於法國需要另外再寫)
而法國的中世紀，卻是在中文的語境中，相當多情況下首先看到的關於中世紀的內容，首先都是關於法國/歐洲的，比如《巴黎聖母院》這樣。所以當帶著法國/西歐的「輝煌的中世紀」這樣的印象，去看義大利的中世紀，難免就會覺得，好像亞平寧半島的中世紀東西特別少的樣子(其實並不是)。
以上是藝術史本身的歷史方面，以下將簡要說一下關於藝術史中研究對象以及相關的素材的問題。
藝術史的研究本身需要文獻和資料，不僅僅是作品。
只是到了瓦薩里的時代，才有他去開始專門收集材料，來往的信件，藝術家的手稿。之前更早的，中世紀，有比較完整記載的，非常少。
中世紀在這方面的傳世資料，寥寥可數。
建築項目，個人所知道的，中世紀有兩個比較著名的教堂有西立面的設計圖，其中一個是法國斯特拉斯堡的主教座堂(Cathedral)立面，另一個就是德國科隆的主教座堂，都畫在羊皮紙上。
其它的，包括巴黎聖母院，抱歉，當年的設計圖是沒有的。
甚至相關的繪圖都非常少。
整個西方中世紀，只有法國的一本小冊子(sketchbook)，是一個叫做Villard de Honnecourt的人，用墨水記錄在羊皮紙裝訂成的冊子上，寫成於1225-1235年，沒有出版過，獨此一本，今天收藏於法國國家圖書館。這本冊子裡面有一些oculus/玫瑰窗的圖形，但是因為繪圖的方式跟今天非常不同，所以不太容易看懂。具體關於這本冊子，也可以單寫一篇。
簡單總結一下：
第一點， 「義大利的大重生時期「(Italian Renaissance) 是一個長生不老的小鮮肉，各路大V轉發，各種八卦，各種照片超多。
而之前的義大利中世紀，是一群"歪瓜裂棗"，沒人看，冷門。
接下來第二部分
第二是如果需要能夠作為義大利象徵的藝術史時期，中世紀的義大利並不是很好的選擇。
為什麼義大利的中世紀會不清楚，不容易了解，那麼可能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中世紀義大利研究對於某種意識形態，比如國家統一，並沒有什麼好處。而且也不像古羅馬、大重生時期具有極強的象徵性，從而研究論述眾多。中世紀的義大利，各路"大V"寫的相對很少了。
義大利這個國家，作為統一的義大利形成於19世紀。之前跟德國一樣都是分裂的小國／城邦。19世紀初被拿破崙幾乎全部踏平過一遍，後來開始從西北的隆巴迪地區 (都靈、米蘭、熱那亞) 開始統一戰爭。
而作為義大利統一後，面臨的如何構建統一的合法性問題，一個是看向古羅馬時代，另一個就是大重生時期，因為後者被認為是，也的確是現代許多科技和藝術的起源。
而之前的中世紀，本身義大利就是分割破碎的，各個地區之間敵意很強，就好比，你說中國歷史悠久的時候，一般會講"漢唐"，很少說"南北朝和五代十國時期的偉大進步"，對吧？
如果說選擇中世紀時期的義大利作為義大利的象徵，那是不是說要返回分裂的狀況更好？
第二點比較籠統，短一點，總結就是"政治不正確"。
第三，當代對義大利各個地區的中世紀(大重生之前)的研究和成果其實還是不少的。但是。。。絕大多數都是義大利文的，下一篇將會在進一步參考書的基礎上舉幾個例子，目前暫時這樣了。。。
最後總結的話，就是關於義大利的中世紀，在中文語境中，不清楚太正常了。
一方面很大一部分其實也被融入了關於大重生時期藝術史的寫作中，只是在瓦薩里的筆下一般不是特別正面的例子，作為大重生的鋪墊。
另一方面，因為史學史和政治與歷史的原因，又是冷門，有義大利學者做了研究，但是其他的翻譯和再出版 (類似微博公眾號轉發) 卻很少，那麼最終能到達中文的就更少了。。。
保證下一篇進入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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