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贅的女兒不如媳
文/李在在
1
老家的鄰居趙大爺夫婦，前後腳相繼離開了人世。
按說，趙大爺夫婦有四個小棉襖，應該享盡天倫之樂。知情的鄰居紛紛搖頭，這入贅的女兒，不如媳啊。
都說上了年紀的人，最怕摔到，摔倒了就很難再起來，趙大媽就毀在這上頭。
趙大媽已經80歲了，平時很少出門，有時實在太悶了，也只是站在門口向外張望張望，瞅瞅外面的世界，然後再挪動到屋裡。
半年前的一次，我往老家打電話，聽父母說起，趙大媽摔倒了，腰椎骨折，醫生給了家屬兩個方案，一個手術，需要一些費用不說，還會有些風險，畢竟年紀大了，也不能保證百分百康復；一個是保守治療，用支架固定住，用物理手段慢慢調理。
也不知家屬是怎麼商量的，總之，最後把趙大媽拉回了家，從那後，趙大媽就連在門口張望這點權利也被老天剝奪了。每天躺在床榻上，等著別人來伺候。
2
趙大媽倒下沒多久，趙大爺也病了，女婿拉到醫院檢查了一回，醫生建議最好住院治療。
女婿趙二第二天硬是不顧勸阻，就把趙大爺拉回了家。跟自己媳婦說，醫院就是黑，一點點病竟然要住院，這不是吭人嗎，他以為我傻呀，把錢往醫院扔。
媳婦問，你拿葯了嗎？趙二說，拿了，等治好了，我帶咱爹過去，給他們看看，不住院也能治好病。
誰曾想，趙大爺回來的第二天病情加重，吃藥已經沒有效果，趙二兩口子這才意識到不對，趕緊把人拉到醫院，半路上人就不行了。
趙二把弔唁的信通知到親戚時，人人都以為是躺在床上的趙大媽，誰也沒想到是老爺子先走。
3
趙大爺夫婦生了四個孩子，老大是女兒，老二也是女兒，連生了四個都是女兒。
眼看生兒子無望，女兒們也一個個出落成大姑娘，趙大爺只好打入贅的主意，總不能讓趙家這支斷了後。四個女兒，選哪個呢。
老大太犟，老二太悶，老四太小，趙大爺最喜歡這個三女兒，所以想把她留在身邊，跟老三商量，老三也同意。
老三說，以後家裡這些東西都歸我，趙大爺夫婦也點了頭。
就這麼著，老三入贅了女婿，跟著她姓了趙。只是這入贅了的老三年紀越大，胳膊肘越往外拐，不是他們老兩口當父母待，是把他們當公婆，甚至還比不上公婆。
老大，老二，老四來看望老人，往往是直奔父母那個院，時間久了，老三兩口子不樂意了，說姐妹們看不起他們，只朝父母那裡，不登她家的門。
老三的言外之意，姐妹三個懂，不就是想要點東西嗎？就是不去，憑什麼去你那啊，我們是來看老爹老娘的，又不是來看你們的。
4
有年冬天，老二又來走娘家。老爹老娘冷鍋冷灶，屋裡也是七窟窿八漏眼的進寒風，老爹收著兩手，攏進衣袖裡，要留她在家吃飯。
老二前後左右看了半天，也沒找到什麼吃的。幸好自己帶來了飯菜，才解決了一頓飯。
老二尋思著這個妹妹太不像話，要去和她理論理論。她三步並兩步來到老三家。嚯，還沒進院子呢，已經聞到了肉香。
老二悄不聲息地進了門，老三一家人正在埋頭啃骨頭呢。聽到腳步聲，老三面上訕訕的，說，二姐，你怎麼來了，一點動靜都沒聽到，嚇死人了。
老二說，怕什麼，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趙二狼吞虎咽把碗里的肉塞進肚子，一抹嘴，說，二姐，你可好久不進我們家的門了，今天這是吹的那陣風啊。
老二說，吹得肉香風，隔著我爹娘的院子，我都聞見味了，這才來看看你們吃得是什麼。老爹老娘那裡連個菜葉子也不見，怎麼也沒人問問他們是怎麼吃的飯啊。
老三臉上一紅，說，這不是你外甥說餓了，我這趕緊伺候他了，還沒來得及給咱爹娘送飯呢。我馬上就去。
老二說，鍋里還有肉嗎？說著來到灶台旁，拿起勺子攪了攪，好傢夥，鍋里全是湯，還有兩三塊不受待見的大骨頭。
5
老二說，行啊，妹，你吃肉，咱爹娘喝湯。這可是你親爹娘。我對我們家公婆都比你對他們強，我還三天兩頭給調劑著伺候著呢。你要不行，我們幾家輪流伺候。
老三脖子一梗，誰說我不行的，你那隻眼睛看到我不行，你來過幾回啊，來到不是這事就是那事，叨叨叨，這是我親爹親娘，我能虐待他們嗎，啊。
你知道就好，老二也來氣，哼哼著走了。輪流伺候，老三不同意，上門伺候，家家都有一大家人，只能錯開時間，買點東西，來看上一眼。
為這些事，姊妹幾個鬧得不愉快，可也沒有好的解決辦法，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
鞭長莫及，老夫婦平日里的生活，誰也插不上手。
自從趙大媽一病不起，這姐妹三個一人一周過來伺候，老三呢，樂得這幾個人主動來服務。自己還有一大攤子農活要忙，怎麼能寸步不離的伺候老娘呢。
自從她躺倒了，要隔段時間翻翻身子，要伺候吃喝拉撒。
老太太本來身子弱，在經過這麼一劫，一天天，眼看著皮包著骨頭，瘦骨嶙峋地卧在床上。眼皮也懶得睜開，沒人時眯著，有人來也認不清是哪個閨女了。
6
大家心知老娘的情況不妙，誰也沒想到會是老爹先走。
這回趙大爺病了，姊妹幾個聽說了，只是聽趙二說，沒什麼大礙，誰也沒想到會要了老爹的命。
趙大爺過世後，趙大媽的情況，親朋，鄰居都看到了，不認人，給她口東西，就吃，不給也不知道要。尋思，這趙大媽也夠嗆，熬了這麼久，只怕年也過不去，就得撒手西去。
趙大媽是出了正月走的。喪禮上，趙二的兒子挑著杆子，趙二穿著孝衣哭得稀里嘩啦，老三也擠出了幾滴眼淚。
姐妹幾個在發喪的隊伍里，哭喪著臉，全程沒有交流。
鄰居們都在議論，靠誰也不是長久之際。一個說，如果趙大爺不把老三留在身邊入了贅，你個女兒家輪流著串門，應該不會是這個樣子。
另一個說，誰知道呢，也許吧，只有老天爺知道。久病床前無孝子，親生的也經不起折騰。唉，人啊，就這麼回事，嘆息里，看著趙大媽的棺槨從眼前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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