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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推薦》主編郭進拴最新原創文學評論:《賈平凹《極花》讀後感》

【郭進拴原創】賈平凹《極花》讀後感

最先全文刊登在《人民文學》2016年第1期的《極花》,是賈平凹最新的一部長篇小說,小說共約16萬字,是賈平凹長篇里比較短的。小說描述了一個女人被拐到外地,後來被解救出來,時間不長,她又跑回被拐到的那個地方了。

《極花》描述了擁有農村背景的姑娘胡蝶來到城市,追求城市生活,卻在第一次外出打工的時候被人販子拐賣到了一個更為偏僻的農村的故事。在這個故事中,女主人公胡蝶在經歷了被賣作人婦、被強姦、生孩子等事件後,她的心態和行為都逐漸發生了變化。從最初帶有憤怒、悲傷的掙扎和反抗轉變到學會了當地的風俗、適應了當地的環境並接受了將她買下的丈夫及其他村民,直到最後產下孩子「兔子」,胡蝶的內心想法竟從想回到城市變成了想回到那個欺騙她、折磨她、帶給她莫大痛苦的農村。最終,在胡蝶被成功救援回到城市後,胡蝶在迷茫中選擇了回到農村。

我選擇這本書閱讀的原因是因為看到了一則「最美鄉村教師」郜艷敏的新聞。郜艷敏的故事在當地已經是一則舊聞,一個被拐賣到距北京250公里外的某個河北農村21年之久的鄉村教師竟被當地政府塑造成了擁有「正能量」、擁有奉獻己身的隱忍精神的模範。這個女人被當作商品一樣賣到了一個不知名的農村,經歷了像小說女主人公胡蝶一樣的肉體上和精神上的折磨,卻在今天被說成了「最美鄉村教師」,獲得了「感動河北十大人物」的稱號,她的生活境況和心路歷程在被報道出來之後得到了社會的廣泛關注。其中,有對她拋開過去,投身鄉村教育的讚揚聲、有認為她辜負了家人和社會的責罵聲、有對當地政府避重就輕的質疑聲,但是,面對著這些聲音,郜艷敏只發出了希望得到大眾體諒、希望不要再得到更多關注的聲音。我無法想像郜艷敏的心情,所以我選擇了這本書,我想用我的方式去更多地「看」這位女性、「看」女主人公胡蝶以及書中除女主人公胡蝶外的其他人,當然也要去「看」作者賈平凹的態度。

《極花》全文採用第一人稱「我」即女主人公胡蝶的視角去訴說拐賣事件的經過和她的心情。胡蝶的母親依靠收廢品在城市中生存。胡蝶因為母親的原因離開了農村,在城市中獲得了落腳地。她不想像自己的母親一樣在城市中生活,她喜歡高跟鞋,她喜歡小西服,她想在城市中漂亮地生活下去。但是,胡蝶在第一次外出工作的時候就受到了人販子的欺騙,被賣到了一個她連名字都不知曉的更為窮困的農村。在那個偏僻荒蕪的農村,村中的每一個人,買下她的丈夫黑亮、黑亮爹、在村中德高望重的老老爺、自願嫁到村中的外來媳婦訾米、和胡蝶一樣被拐賣進村的其他媳婦、村長、其他村民及短短几句話略過的當地警察局局長,所有的人全部都知曉女主人公胡蝶是用了多少金錢買來的媳婦。胡蝶反抗過,她拒絕和黑亮同床,在被人們當成牲畜一樣綁起來就範之後,她也想去死,她精心地將自己隱藏成一個踏踏實實、懂得本分的媳婦,終於伺機撥出了求救的電話。但胡蝶有自己的軟弱,軟弱讓她期望能得到別人的救援而有一天回到城市中去重新生活,軟弱讓她貪圖了和丈夫黑亮之間令她身心歡欣鼓舞的感情。因為胡蝶的軟弱,她自己本身在受到傷害之後不自覺地「活」了下來,不自覺地對真正傷害自己的人產生了憐憫同情的感情。她竟然學會了在這樣的環境下走出屋門、學會了單調的烹調僅能獲得的種類單一的食物的方法、她還學會了剪花花和看星星。

在我看來,胡蝶並沒有忘記對城市生活的憧憬,也沒有忘記這個村子對自己的傷害,只是有太多新的思緒在她自己的軟弱之下無聲無息地滲透進了她的生活,這些新的思緒像粉刷在原有的粉漆上面的新油漆,掩蓋住了牆壁原有的色彩。無論是憧憬、憤怒、甚至是仇恨都依然存在,但是胡蝶卻在每一天的生活中想不起這些情感。如果她能想起來,更多能被記憶的事情彷彿應該是自己在這些日子裡學會的生存方式,在胡蝶看來,這些才會成為在她的人生中佔據了絕大部分的東西。也許,我想,這就是她在回到城市後又選擇了回到農村的最主要的原因。或許,有人會說她選擇回去是因為城市對回歸的胡蝶的另眼相看,或許,有人會認為胡蝶選擇回去是因為無法割捨下孩子的一個年輕母親的焦急和不安,但我在這本小說中看到的選擇回到那個村子的胡蝶卻是迷惘的、思緒繁雜的。為什麼她不可以有其它的人生選擇呢?為什麼她不能像她的母親為她計劃的一樣遠嫁到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呢?如果是因為孩子,那她難道沒有其它的方式帶回自己的親生骨肉嗎?她在最後做出了一個人回到那個村子的想法只是因為孩子或者城市原本就具備的冷漠嗎? 我讀了後記,了解到作者賈平凹是通過真實的素材寫出的這本書。在真實的事件中,女孩的家庭並沒有像胡蝶母親一樣貧困,而女孩依然做出了回到村子的決定。令我驚訝的是,我感受到了作者對胡蝶這個女孩子的無言的責備,作者對那個拐賣人口村子的男性們的憐憫和同情,還有作者對帶走農村年輕人的城市的偏見。無論是郜艷敏新聞帶給我的閱讀的動力,還是根據這個女孩的真實經歷寫出來的胡蝶的故事,都讓我產生了應該關注拐賣婦女事件本身的衝動。在中國竟然依然存在著野蠻暴虐行為和認知的村子,只是讓身為女性的我又怕又恨。作為一個女性,我彷彿可以理解胡蝶做出這樣抉擇的理由,她在等待救援、等待別人的支援和理解的短短几年甚至幾個月的時間裡面,她所受到的傷害和她所產生的那些思緒,會讓她以為她的無力反抗和軟弱地活下去的行為只是生活或命運對她的無奈的安排。如果有一條路讓胡蝶可以不受玷污地生存,那就只是自主選擇的死亡。看完後記,我想作者可能會對胡蝶這樣的女孩發出無言的責備,可是真正的胡蝶並不值得這樣的結局。在現實生活中,郜艷敏的隱忍完全是因為女性的無助。這種無助理應被大眾理解、包容、援助,但就像這本小說最後對城市中的人對回歸城市的胡蝶態度的描寫以及郜艷敏新聞的社會評論一樣,整個社會並沒有發出正義的呼聲。我在後記中看到了作者想要影射的貧困農村男性的婚姻問題和城市壯大自身過程中使農村凋敝的社會問題。作者對這個村子的男人們擁有著同情,而作者也可能對胡蝶追求城市生活的行為持反對態度。我卻認為作者的著重點出現了錯誤,在我看來,這可能是因為作者本身對城市的偏見造成的。更多地,我希望讀完這本書的人都能看到每一個像胡蝶一樣的女孩的無助,而不是像作者在後記當中的態度一樣,認為拐賣婦女兒童只是中國眾多案件中的一個個,而且還是並不十分嚴重的那類案件。每一個胡蝶及郜艷敏都是值得更好的支援的對象,她們不應該成為貧困男性婚姻得不到解決或者城市和農村爭奪青年勞動力的社會問題的犧牲品。我真的不想明白作者所影射的問題。

胡蝶,來自於農村,有著初中學歷,後來跟著收破爛的母親來到了城市,被城市中的林林總總迷花了眼而自詡為「城市人」,修正了原外八步態,說起了普通話,散了辮子,換了一身行頭,穿起了高跟鞋.當她對城市生活正萌生出無限希望的時候,偶遇了「賞識」她並許之以工作的王總,收了200元的置裝費並聯同幾個女孩兒一塊搭乘了開向蘭州「出差」的汽車,因而在一路顛簸混沌中被拐騙到了圪梁村,成了黑亮用三萬五千元買來的媳婦.當然,胡蝶並不是沒試圖逃跑過。被拐騙來的時候,當黑亮和村裡人喝酒喝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她盲目衝動地逃了,後果便是狼狽不堪地被逮回來腳上被套上了鐵鏈關在了窯里。再後來,當她生下了兔子,她曾抓住時機2次撥通村長家中那部唯一的電話。文末,胡蝶的娘甚至尋到了村中,只是胡蝶卻還是見不到娘,可也無法再見上了。《極花》是賈平凹的小說,極花是作者杜撰的一種生物:類似於青海的冬蟲夏草,也就是一種蟲子,長得和青蟲一個模樣,褐色,有十六隻毛毛腿,他們叫毛拉。毛拉一到冬天就鑽進土裡休眠了,開春後,別的休眠的蟲子蛻皮為蛹,破蛹成蛾,毛拉卻身上長了草,草抽出莖四五指高,綉一個蕾苞,形狀像小兒的拳頭,先是紫顏色,開放後成了藍色,他們叫拳芽花。

私下認為,所謂的極花,原形是商芝,不信請看百度:商芝即蕨,分布於陝西商洛各地,因丹鳳縣商山而得名。商芝呈淡紫色,雅稱紫芝。因其幼芽遠瞧似雞爪,近看像拳頭,又叫雞爪、拳芽,是一種含有異香、營養極為豐富的野生名菜。商芝僅產於商洛山區,丹鳳居多,宜食用期限短,商山四皓隱居商山時,采之果腹,賜名商芝,故聲名大震。

讀者皆知,賈平凹小說中的清風街,原形為其老家棣花街,方言叫(ji)花,由此知書名《極花》寓意。小說描述:縣上、鎮上廣告牌豎得到處都是,尤其是鎮上笸籃大的字寫著:極花之都。可見作者熱愛家鄉,宣傳家鄉的情感歸宿。小說沒有實寫商芝,一則為增加其神秘感和閱讀興趣,因為小說不比科學文獻。二是出於對物種的保護,如果《極花》暢銷的後遺症是商芝滅絕,那萬不是作者想要的結果。

《極花》寫了女孩胡蝶從鄉村到城市,再到被拐賣為人婦,強迫為人母,後被警察解救,復回到有著她骨肉的鄉村。作者沒有細述胡蝶被拐之初如何殊死反抗,也沒有渲染鄉村如何貧困蠻荒,甚至買主黑亮何等不堪,小說情節並不曲折跌宕,反映的是邊緣化的人與生活。「那個夜晚,在窯壁刻下第一百七十八條道兒,烏鴉嘰里咵嚓往下拉屎,順子爹死了……」,寥寥數十字,如開啟一列火車遠行的征程,主人公被禁錮,屈辱、憤怒、痛苦、無奈,生存環境貧窮、荒僻、死寂皆躍然紙上。

想到「生物鏈」一詞的時候,你願意為了一個生命去餓死另一個生命嗎?我們斤斤計較著對錯、貧富、高貴與卑微,而在無窮大的宇宙中,我們都是生命之塵。當今看著人口「斷崖式下跌」一詞的時候,當年那些叫囂著「一票否決」,揮著鋤頭等武器,去違反計劃生育家庭抓人、扒房、拉糧的基層工作人員,有沒有覺得曾經的正義,在今天看來就是罪惡?作為讀者,我們為胡蝶的遭遇感到痛惜,但作為黑亮的家人,同村族人,甚至胡蝶的孩子,他們也許會賦予犧牲、奉獻、慈愛之類的詞語來讚美她。

傳宗接代,養兒防老觀念在農村根深蒂固,從事重體力勞動對男性有著剛需,重男輕女思想見怪不怪,在男女比例失調的天平中,農村男多女少更加偏斜。好事者把男女按優劣分作四個等級,A男娶B女,B男娶C女,C男娶D女階梯排列,城市A女是剩女的源泉,農村D男則是光棍的主流。城裡人關起門過日子,不大關心他人得失福禍,農村人則喜歡敞開大門說長短,暫不說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就是男大當婚背負的「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罪名就足以壓彎一些人的脊樑,既然有「買妻」需求,勢必催生拐賣的市場。

胡蝶出生在村前有三個峰頭的營盤村,爹死得早,娘賣了家裡的一間房子和陪嫁,以及祖輩傳下來的銅臉盆錫酒壺等,也供不起她和弟弟念書,撂下她休學照顧剛上初中的弟弟,娘獨自去城裡收破爛,她要賺錢,發狠心供養一個能上大學的。

弟弟考上了縣中在學校吃住,胡蝶就到城市來幫娘,娘收破爛,她拉架子車。她穿著別人送的小西服,感覺自己是城市人了,應該有城市人的形象。染了一綹黃頭髮,又買了高革鞋,娘和她鬧過之後又抱著她哭,說女要富養,第二天主動給她買了褲子,於是她不再恨娘,而是決定去掙錢,減輕娘的負擔。

胡蝶渴望早點掙錢,但做夢也沒想到,漂亮的她在菜場買菜時卻成了人販子眼中的獵物,為胡蝶的單純感到惋惜,也為人販子的陰險感到可憎。人販子是空中老鷹,胡蝶是院里小雞,老鷹抓小雞,永遠是宿命,不同的是,哪只老鷹抓了哪只小雞?

房東老伯的兒子青文,大學生,愛好攝影,出現的場景很少,卻是亮點,他是涉世未深,清純無瑕的農村姑娘胡蝶心中的白馬王子,是她青春記憶的一抹靚麗色彩。

黑亮把買來的胡蝶關在窯里,盡量遷就,沒有急於逼她從女孩到女人,說明黑亮是愛她的,人性的。黑亮父親不願再遷就,村裡人也不願再遷就,芳齡二十的女子,被一群男人像捆綁一隻兔子,或是一袋糧食樣五花大綁在長櫈上。之後,她懷孕了,逃不遠了,從而獲得自由。快一年了,她第一次走出窯門,像走出墳墓,更像再生。

買方黑亮是這起販賣婦女案的原凶,觸犯了刑律,作為犯罪分子,他靈魂是醜陋的、精神是骯髒的,應該被推上法庭的審叛台,捆上道德的十字架,接受應得的懲罰。但作為讀者,你捨得這樣對待黑亮嗎?他花三萬五買回一個叫做媳婦的漂亮女人,除了怕她逃跑而限制人身自由外,其實把她當神供著,半年多每天晚上睡地板也在所不辭。

在偏遠的屹梁村,有文化有手扶脫拉機還開著雜貨店的黑亮可謂有經濟頭腦,他家的日子算好,鄰居老人去逝,他放下手中活計,主動幫忙料理,他和石匠父親及瞎子叔叔只吃土豆和耀得見人影的豆錢粥,卻特地給買來的媳婦從鎮上買回白面饃,她不讓他親近,他表達喜歡的方式是把她的腳趾含在嘴裡……

如果有錯,該怨黑亮他們出生在窮鄉僻壤,記得有文寫到,如果可以選擇出生地,99%的人都會選擇北上廣深這樣的繁華文明之都,次之也要東南沿海,而西北和東北則變成巨大荒原。上帝把一部分人扔去鄉野,是那裡更需要堅強的生命,讓他們去磨練,去改造。人們不該對黑亮他們投以鄙夷之色,我故鄉的村子,比書中描寫的好幾倍,但附近的青年,依然難找對象。計劃生育,流失的多是女孩,農村姑娘本來就少,有的還嫁去外地或者城裡,好不容易有個初中綴學的,家門檻就有被媒婆踏斷的光景,介紹的小夥子先拼硬體,房車皆有。其次才看長相學歷人品,最後定聘金,少則六萬六,否則八萬八,如果姑娘家在山溝,十萬元一個字都不少。至於十套八套的衣服,三金首飾、七姑八姨的禮尚往來等不在話下。彈嫌是買主,女方要這要那,還是想嫁的,不想嫁的就說娃還小,暫不考慮。周圍村子沒有買來的媳婦,一則畢竟那是犯法,沒人敢試,二則交通便捷,買來的媳婦怕是守不住。大姑娘成了金疙瘩,嫁去婆家也會被寵著,但如果有個適婚兄弟,日子就好不到那裡去,父母的附加條件是發動婆家人脈,幫兄弟找對象,甚至把這作為女兒是否順利出嫁的籌碼。無權選擇出生地,更不能選擇父母,沒有成為黑亮胡蝶那樣的個體,不是優秀,而是幸運。《極花》中娶妻難並非屹梁村個案,而是北方農村一幀縮影。

黑亮爹作為黑亮的同謀和「幫凶」,防止胡蝶逃跑,白天鎖了窯門,釘死窗戶,晚上在窯外蹲守偷聽,卻給她做最好的飯食,捨不得讓她幹活,也從不進她的窯去。早年為了給瞎子弟弟娶鄰村石匠的傻女兒,給石匠當徒弟,後來為了兒子的婚事,懷裡總揣著媒鞋。免費給村裡做石磨井圈,做象徵能引來媳婦的石頭女人,她恨給胡蝶拿來苦楝子,想幫她打掉黑家血脈的麻子嬸,但得知麻子嬸因「走山」昏迷多日後,還讓胡蝶提一袋子土豆去,給半語子叔做一頓飯,指派黑亮晚上開手扶脫拉機幫圓籠拉買來的婦女,卻不收圓籠給的一千元錢,由此可見,黑亮爹是一個有手藝的善良人,寬厚、包容。

黑亮叔是瞎子,他把地里家裡該乾的體力活都干過了,沒事幹就推磨子,半夜裡還給毛驢添草料,唯恐把自己閑成多餘的廢人。本書寫黑亮叔的筆墨不算太多,卻向人們傳遞了一種精神,即存在價值就是奉獻,記得有人說過,你所在的地方,就是中國!我們很多人喜歡謙稱弱勢群體和小老百姓,不厭其煩地誇張自己的無助,卻忽略自己應守的本份。在那個缺水的地方,沒不過盆底的洗臉水,黑亮爹洗了黑亮洗,輪到瞎子叔時,只能用濕毛巾擦擦了。他總是幹活在先,享用在後,被侄兒黑亮指撥著,卻從無怨言,這是隱忍,更是胸懷。

賈平凹小說中的鄉村,常會住著一個高人,在《極花》中,高人是村裡班輩最高的老老爺,他年輕時當過民辦教師,轉不了正,就回村務農了,每年春耕,他第一個開犁,村裡舞獅子,他最後點睛,愛看歷圖、觀天相,不懂天文和周易,卻有一套自己的理論,以德高望重之尊,主持著周圍的公平正義,起初,他似乎同情被關在窯里的胡蝶,給她說寬心話,給她手繪地圖,但後來卻認為胡蝶該留下來,生兒育女,兩害相權取其輕,苦了她一人,卻給黑家父子圓滿和希望,給沉寂的村莊塗抹一層光亮。

有個人不得不提,他就是披著衫子的村長,他只要有一張錢了,就要把錢貼在額顱上,唯恐誰不知道。給村民辦事,別人送他一條褲子,他一面炫耀,一面抱怨沒給配雙鞋。其虛榮、貪婪可見一斑。村長是中國級別最低的官,但卻是絕對的實權派,城郊的村官,占著地利優勢,其土豪奢華讓縣官和大款也感莫及,偏遠山村,男人外出務工,留守婦女就成了村級官員的福利。即使在還沒通電的圪梁村,村長也是一幅人上人的作派,吃著鍋里的,看著碗里的,幫村民圓籠買媳婦,強行多要五千元,霸佔村裡的稀缺資源——女人,長輩立春屍骨未寒,就急於佔有寡婦訾米,虧得見多了男人的訾米懲惡有術,把亡夫的牌位放在床中間,才把不可一世的村長嚇退。

小說還成功地刻畫了麻子嬸、半語子、立春、臘八、訾米等眾生相,每個人都極其傳神活現,緣於作者文功高強,就像拿一塊平常布料,頂級服裝設計師就能做成漂亮衣服。

立春臘八二兄弟分家,把買來的訾米按買價再分配,而訾米竟無所謂和誰過,甚至在他們二人因走山同時遇難後,她把倆個都視夫君埋葬,讀到此處,忍不住感嘆:文學來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

書名叫《極花》,初以為是用主人公的名字,後知不是。書中與極花有關的內容不算太多,從而感覺極花如主人的一件禮服,價格不菲。能穿的場合卻不多,平時就安靜地掛在衣櫃里,必要時彰顯主人的身份與品味。記憶一個場景,一段時光,一片感情,不多,唯珍貴。

血蔥,是該書除過極花之外的另一重要生物,以我之見,該蔥原形為兩廣常見的紅皮蔥,味道辛辣,僅作調料提味,至於其神奇功效,讀者切莫信以為真。

作者多次寫種植血蔥、買賣血蔥、吃多了血蔥,或許想要表達當今社會人們血脈僨張的慾望,對權力、名利、以及生理渴求,過渡貪婪,必成隱憂。立春、臘八兩兄弟做血蔥生意,最後卻因血蔥而死,是應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魔咒,還是大自然對人的報應?

本書結局出人意料,卻在情理之中,警察頗費周折地解救了胡蝶,卻無意給她的身心造成巨大傷害。在警察眼裡,黑亮是販買人口的罪犯,應該受到打擊,但卻無意幫了他,胡蝶再次回來,已把這個留有她骨肉的地方當成家了。

這期間胡蝶身上發生了不少的轉變。從最初對黑亮的嗤之以鼻,到湊合過日子,到孩子出生後有了為人母為人妻的模樣;從最初被強暴般的初經人事,到懷孕期間與黑亮的交歡;從最初對黑亮爹的不理不睬,到後來主動稱呼,幫忙做飯餵食看店,對黑亮爹默默疼愛的感恩;從知道自己懷孕時候的絕望恐懼,到試圖流產的努力,到孩子剛出生時的嫌棄,到看到孩子時內心的不忍而暗暗下定決心要帶其回歸城市的勇氣,到夢中自己隻身得救後念及孩子時的殷殷切切……這中間,改變的不僅僅是胡蝶的身體、心態,還有她對自身的認知。甚至在文末,那個似是而非的夢中,她才驚覺,這一趟遭遇已讓她從最初不懂事的對生活對愛情有著美好幻想的小女孩,蛻變成了一個有孩子家庭羈絆的農婦,她終究無法回去。至於那個所謂的夢,旨在打破讀者們對解救行動的寄望——即便得到了救援,即便回到了城市回到了原本的家中,卻總有世俗的偏見、道德上的約束施加在這些受害者身上。沒有進一步妥善的後續幫扶,所謂的「解救行動」便是風中之燭。

書中人物的刻畫,還原了黃土地上小人物的真實模樣,有吃喝拉撒繁衍後代的生存本能,有對生活質量改善的初步構想,有淳樸老實之處,也有人性之惡……便是連書中倍受人推崇的老老爺,都只是我們這些看客的縮影——有一定的文化認識,在村中佔據一定地位和話語權,對為善為惡的是是非非判斷不失偏頗,可卻對買賣婦女這一行為噤聲緘默,對胡蝶是態度良善卻也止於言語上的安慰。作者筆觸樸實,卻深刻地讓我們認識到,人可以有能戰勝本能的時候,更多時候卻是屈從。人,終究是複雜的。

整本書讀下來,卻是嘆息連連。然而,在書中真正看到了什麼,又是在嘆息什麼,你真的清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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