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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不分家」別解

「文史不分家」別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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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文史不分家」

對於「文史不分家」,一般作如下解說:

文史不分家,一方面是指歷史人物、時間、現象等為文學創造提供了素材,另一方面指歷史的記載,歷史事件的傳播要藉助於文學的形式。文與史的區別大約就在於「文學是一家之言,主觀思維的碰撞往往能引人深思;而史家則講究精準冷靜,客觀地陳述史實」。

雖然還有別的一些說法,但不外乎此。小老兒才疏學淺,讀過幾卷文,也讀過幾本史,於是乎就常常對於上述解說頗為困惑——困惑於何者為文何者為史。翻開字書,似有所悟。

2

所謂「文」者

段玉裁《說文解字注》說:「黃帝之史倉頡見鳥獸蹏迒之跡,知分理之可相別異也。初造書契,依類象形,故謂之文……紋者,文之俗字。」倉頡造字原本就是扯淡,所以段老先生的話不足信。近世文化學者多以巫術為文化之源,因而有人認為「文」字其實是占卜時龜甲上烤出的裂紋,似更可靠。於是,「文」就有了第一個意思「花紋,紋理」。由此引申開去就有了「文采」「文字」「文章」「文飾」「柔和」「美善」等等諸多義項。

那麼,我們就可以慢慢說說這個「文」字了。

我們知道,先民是萬事都講功利的。因為忍受不了天氣寒冷,剝下一張血淋淋的獸皮就往身上披,哪裡管什麼美醜;因為要盛裝東西,拿來爛泥就做成了陶罐。但是後來就不一樣,大約同樣是為了在祭祀時取悅鬼神吧,也可能是人群因為力量或財富分出了等差,穿在身上的獸皮就有了「虎豹之鞟」與「犬羊之鞟」的差別。「虎豹之鞟」因為有花紋,所以就特別地「文」,也就是美;「犬羊之鞟」因為沒有花紋,所以就特別地「質」,也就是粗朴。同樣地,原本只是用來盛裝東西的陶罐上開始有了魚紋獸紋花鳥紋,並漸漸愈加華美,最終甚而至於失去了實用功能而成了有錢人家的裝飾品。於是乎這個「文」字就有了掩飾其丑的功能,也就有了「文飾」義、「文采」義。文采,就是「華麗」,與「質」或「野」相對。《易經》里有「其旨遠,其辭文」一句,是說內涵深遠,言辭華美。又於是乎,華美的言辭也就成了用華美言辭記錄下的語言的文章之「文」(注意,文章的「章」字也是「花紋、文采」的意思)。

如此,我們就可以想想所謂「文史不分家」了。記載歷史,用什麼樣的言辭呢?固然可以用直率粗朴的語言,但是,孔子就說過:「言之無文,行而不遠。」那麼就還是用華美的具有掩飾功能的「文辭」為好,可見凡留存下來的必是「文飾之言」。所以,司馬遷的《史記》被魯迅先生評價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凡讀過幾篇《史記》的都知道,司馬遷先生簡直是「下筆如有神」,就連比他早幾百年上千年的人物言行都記錄得纖毫畢現,讓我們時時驚嘆:「他是怎麼知道的?」是了,他是怎麼知道的呢?答案只有一個——模擬,說得直白點,是虛構的,是「文」的功勞,那麼與其說司馬遷先生是「偉大的歷史學家」倒不如目之以「小說家」為確。如此,你還敢相信所謂「歷史」是真實的嗎?

3

所謂「史」者

同樣地,段注《說文解字》說:「(史) 記事者也。……從又持中。中,正也。君舉必書,良史書法不隱。」意思是說這個「史」字,上邊是個「中」字,下面是一隻手,良史記載歷史的最高原則是「持中」「不隱」。似乎是說「史」是可信該信必須信的。可是從上面對於「文」的分析來看,以「文」記述的「史」的可信度實在要大打折扣。

可是,這個「史」字真如段老先生所說的「從又持中」嗎?有人說:「未必!」比較普遍的說法是:「『史』字的本義是指管理狩獵或記錄獵獲物的人,後來引申為記錄國家大事的人,也就是『史官』」。比較不普遍的說法是:「『史』字的本義是指巫師從盛裝著蓍草的器物里抽取蓍草以占卜,後來引申為史官。」但不管怎麼說吧,這個「史」字都在告訴我們「歷史未必可信」這一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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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夫子的歷史觀

中國人歷來尊孔丘先生為聖人(「五四」「文革」等特殊時期除外,文革時他甚至被稱為「孔老二」,不雅之甚,少兒不宜也),說「天不生仲尼,萬古長如夜」,所以我們應該相信他老人家的話。

他在《論語·雍也》篇里說:「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一般的解釋是「質樸多於文采,就流於粗俗;文采多於質樸,就流於虛偽、浮誇。只有質樸和文采配合恰當,才是個君子。」關於這裡「史」字的釋義,解讀《論語》的書里都說是「虛浮」,可是小老兒我查了好幾本字書都沒有搞定,《說文》里沒有,《康熙字典》里沒有,《辭海》里也沒有,當然《古代漢語常用字字典》《現代漢語詞典》里更沒有。其實,字書里有與沒有都無甚關係,關鍵是看看他老人家的這個句子。「史」與「野」相對,其意義當然可以從「野」的反面來看,自然就是「虛偽、浮誇」。怎麼可以用「史」來表示「虛偽、浮誇」呢?顯見孔夫子對「史」的認識就是「浮誇不實的記錄」。關於這一點,我們大可以從孔子編訂《春秋》的事實(現在一般不認為是事實了,誰去管它)來證明。

相傳孔子晚年依據魯國史料編訂了《春秋》。司馬遷在《史記·孔子世家》中說:「子曰:『弗乎弗乎,君子病沒世而名不稱焉。吾道不行矣,吾何以自見於後世哉?』乃因史記作《春秋》。」如果司馬遷的這個說法是真的(當然未必真),那麼孔子編這本史書的根本目的還是在於政治,在於記述其「道」,從而使自己流芳百世。後世韓愈先生的「文以載道」大約即源出於此。一本以「載道」為目的的「史書」你還指望它所記述的事情是「持中」「不隱」的嗎?傻瓜才會相信。當然他編書的時候是「能夠體現其道的記,不能體現其道的刪」,這是最起碼的原則。再推而論之,他完全可能為了體現其「道」而篡改事實。這不是我瞎說,且看:

宣公二年,秋九月乙丑,晉趙盾弒其君夷皋。

這是《春秋》里孔子的記述。說魯宣公二年九月乙丑日,晉國的正卿趙盾殺了國君夷皋。但事實果真如此嗎?非也。事實是,趙盾的弟弟趙穿殺了夷皋。可是孔老夫子為什麼說是「趙盾弒其君」呢?《左傳》是這樣記載的:

乙丑,趙穿攻靈公於桃園。宣子未出山而復。太史書曰:「趙盾弒其君。」以示於朝。宣子曰:「不然。」對曰:「子為正卿,亡不越竟,反不討賊,非子而誰?」孔子曰:「董狐,古之良史也,書法不隱。」

從這裡可以看出,記載「趙盾弒其君」的不是孔子本人而是被孔子稱為「良史」的董狐(請注意這個良史的名字是「狐狸」的「狐」),孔子只是抄襲了董良史的話。為什麼要這樣抄襲並讚美董狐為良史?因為董良史的記法非常符合孔子「君君臣臣」的思想。雖然夷皋並非死於趙盾之手,但因為他「亡不越竟,反不討賊」,沒有盡到正卿的職責,所以董狐就一口咬定是「趙盾弒其君」,這種寫法就非常符合「文」的原則,以掩飾歷史本來面貌的言辭而使其承擔起「載道」的功能。

嗚呼哉!「文史不分家」於此可見一斑。

最後,再提請列位看官注意一個成語——深文周納。這是《史記》和《漢書》兩本厚厚的史書共同創造的辭彙。

《史記·酷吏列傳》:「與趙禹共定諸律令,務在深文。」《漢書·路溫舒傳》:「上奏畏卻,則鍛煉而周納之。」

想想看!想想看!!再想想看!!!「文」「史」交媾生出的究竟是個什麼玩意?義大利著名歷史學家貝內德托?克羅齊有一句著名的話,叫做「一切歷史都是現代史」,說的差不多也是同一個意思,這就可見,歷史那東東的不可信並非中國特產,真是「凡有歷史寫處,皆深文周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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