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華:人過中年,我仍然在內心養了一匹馬
. ~..
為你評詩
文學就在身邊
姜華,筆名江南雨。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旬陽縣作家協會主席。首屆「十佳網路詩人」,陝西省首屆年度文學獎、中國天津詩歌節頭獎、第四屆(2015—2016)中國當代詩歌創作獎、解放軍文藝.詩刊建軍90周年徵文二等獎、2014年度星星·中國散文詩大獎、第二屆加拿大國際大雅風文學獎、民間魯迅詩獎銀獎獲得者。
點擊綠色圖標立即試聽小編為您讀詩
時長 | 3分25秒
春風渡(組詩)
大風
. ~..
冬至過後,所有的生命收斂腳印
包裹了鋒芒。西北風吹著哨子
從鄉下老家趕來,為逝去的亡靈
超度。那些樹上的葉子被風
一片一片摘下,像上帝
賜予大地的冥幣
毫無節制的風,越來越放肆、張狂
它們把池塘吹乾,天空吹暗
塵世里那些恩怨、情仇也被風吹走了
吹走了還有我的爹娘、親人和朋友
最後,風停在一個嬰兒的哭聲上
冬天就要過去,坐在秦嶺以南
守著一盆火。我知道,即使再遲的春風
也畢竟有我一縷
冬夜
. ~..
冬夜無眠。有馬蹄聲裹著風
破空而來,穿過我彎曲的身體
頭頂有雪花脫落,一朵一朵
在夢中的草原,漸次開放
人過中年,我仍然在內心養了一匹馬
希望它長出翅膀,和遠方
馱著我日夜奔跑。甚至發芽、揚花
結一枚澀果。期待春天遼闊的土地上
也有我小小的一朵
在我的身後。有奔跑
的汗水、腳窩、淌血的傷口
和經久不息的馬蹄聲
給每一個春天開道
我微微顫抖的嘶鳴聲
是這個春天救命的藥引
一叢越冬的茅草
. ~..
落地生根的茅草,一個冬天
都抬不起頭。從河套里竄出的風
硬的像鐵,反覆抽打著輪迴的時光
一叢茅草站在風口上,彎下腰
努力捂緊體內的火種
人過中年,我仍懷揣著一把草籽
在這個冬天迎著風奔跑、吶喊
風乾的草,也許能催生一窩田鼠
讓整個冬天坐在溫暖的炕上
我把轉世的血脈,埋的很深
河谷上,風仍在草尖上練習翻卷
那些流動的火焰,在我頭頂上
燃燒。草窠里幾隻饑寒的麻斑鳩
沖著我喊,草民、草民
這些微涼的聲音,上帝肯定聽到了
竹林
. ~..
臨水而居的竹子,選擇在春天出頭
冬天的臉板結如絕句。竹林七賢
坐在林子深處論道
有節有氣的植物,體內蓄滿火焰
憤怒時爆裂的聲音,讓一把刀
伏在石頭上哭泣
把家訓刻成竹簡,挺直腰桿行走
倒下或死亡,也不會彎曲
父親遺下的那把篾刀,掛在廈屋牆上
日夜閃著寒光。而我內心空虛
小河
. ~..
春天的桃花汛,從錦鯉的鰓紅中湧出
一群遊動的小科蚪,省略了冬天
崖畔上的迎春花,不小心
在水裡泄露了春光
河水不急不緩,從村莊前流過
一些生命沉下去,一些生命
浮上來,樹上的葉子一樣。在河邊行走
你聽不出水在哭,還是在笑
不憎恨也不抱怨,流不過去的地方
就拐個彎。就這樣一直在流
繼續在流
一叢山桃花燦爛在河的對岸
誰來這個春天渡我
春來
. ~..
去冬無雨。天空有些灰暗
爬過冬天的草木內心虛弱
這似乎於我有些聯繫
必然的,間或黯然神傷
而深愛生命的人,正在努力
掀開罩在心頭的陰影
一片枯葉抱著另一片枯葉
痛哭。它們用這樣的方式掉念死亡
我看見,一對耄耋老人相扶走過
濱江大道,表情安祥
在綠化帶里,稚嫩的生命開始破土
這個春天被裹上濃郁的宗教
雖然萬物萌芽唯我寂寞
雖然耳畔有絲竹之韻敲打如罄
雖然眼前萬千氣像正在收縮
凝為內心一塊微熱的石頭
我不介意。因為我曾經擁有
走過四季的從容,愛和痛
專欄評論家
鄒昆凌
「一個人來人間一次, 總會留下他曾來人間的痕迹,這痕迹是無形的,不可觸摸的,然而卻是清晰的。只有記憶的衰退才能把這痕迹拂去,當然,即使如此,要拂去也是不容易的。」這是巴烏斯托夫斯基在評述蒲寧寫俄羅斯鄉村時對人生的感慨。我喜歡蒲寧的作品:《鄉村》,《阿爾謝尼耶夫的一生》,以及他的若干詩歌和散文,這是巡迴畫派以來的,俄羅斯鄉土的詩意的憂傷和美......這裡,好像我要端出一面鏡子,也想映襯中國的鄉村故事。
姜華的這組詩多是寫鄉村的,是記憶和背景的鄉村。他沒寫鄉場的交易,沒寫土溝邊跑著生癬的狗,也沒寫「鄰女夜春寒」和留守兒童,而是借鄉土的風色抒發個體的生命觀。在《大風》中,他說「毫無節制的風,越來越放肆、張狂/它們把池塘吹乾,天空吹暗/塵世那些恩怨、情仇也被風吹走了/吹走了的還有我的爹娘、親人和朋友/最後,風停在一個嬰兒的哭聲上;」《冬夜》:「人過中年,我仍然在內心養了一匹馬/希望它長出翅膀,和遠方/馱著我日夜奔跑。甚至發芽、揚花/結一枚澀果。期待春天遼闊的土地上/也有我小小的一朵。」《一叢越南冬的茅草》:「人過中年,我仍懷揣一把草籽/在這個冬天奔跑、吶喊/風乾的草,也能催生一窩田鼠/讓整個冬天坐在溫暖的炕上/我把轉世的血脈,埋的很深;」在《春來》里,他也寫了一對耄耋之年的老人,生活的相依和從容。這些詩都是生命的艱辛、悲鬱和讚頌,其中為生存編織的鄉土景物也生氣勃勃,活潑感人。且他的詩性是表現或象徵和浪漫抒情的,是對生命的不斷的言說,重之又重。我在開頭引了那句話,其實在說,人活一世的痕迹。姜華以詩歌呈現,也如李白留下的「低頭思故鄉」一樣,就是生命留痕的企盼。
詩人和其他有事業心的人,誰都在為生活的美好和生命的留住奮鬥,但寫作的意味,其內涵和外延可能更複雜和形而上。我讀布羅茨基評論弗羅斯特的詩時,他說,弗羅斯特不是寫田園詩,而是在寫「恐懼」。但詩里有那麼多自然的細節和觸摸、思考,能那麼說嗎?再想到弗羅斯特個人的遭遇,又讀,布羅茨基的評說是對的。世上很多哲人都在講生命觀,讀莊子、蘇格拉底、斯賓諾莎、蒙田、曹雪芹、魯迅、加繆、庫切……對生命從哪能里來,到哪裡去,就釋然了。
如果你喜歡這篇文章,歡迎分享到朋友圈
評論功能現已開啟,我們接受一切形式的吐槽和讚美
大益文學
文學 | 品位 | 經典
TAG:大益文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