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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伎淚,美人如花隔雲端

「娘娘。」

「嗯?」我將目光從荷花池上收回,日色西沉,暗紅的光暈照在即將萎謝的荷花上,盛極猶敗的美麗。

「娘娘,陛下有好些日子沒來椒房殿了,您是不是去未央宮或少嬪館探看一下?」小萼輕聲問道。

合德新遷的宮宇叫少嬪館,雖離得近,但我只去過兩次,既然做了決定,還是別叨擾他們了。心驀地一痛,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對自己最親近的妹妹用到「叨擾」二字,我抬手遮擋如血殘陽,腕上的七轉琉璃鐲發出清脆的聲響,似心碎的聲音。

「娘娘,富平侯求見。」小蕊走了過來,臉上掛著疑惑。

我亦不由一愣,張放從那次合德裝病,他自己又被太后訓話之後,就很少進宮了,這其中自然也源於劉驁的有意疏遠,他心裡肯定埋怨我們姐妹吧。今日怎會突然來見我?別是出了什麼事才好。

「請他進來。」我依然坐在池邊,沒有去正殿款待的意思,儘管我和張放只見過幾次面,但彼此間似乎有種默契,都不向對方拘禮。

張放一襲石青色絲袍,清瘦的身形好似一縷輕風,和兩年前俊逸瀟洒的模樣截然不同,整個人宛若褪色的畫卷,頹喪得讓人嘆息。

他朝我行了個禮,便憑欄而立,黯然的目光沒有落在叢叢荷花上,而是看著平靜的池面出神,幽幽碧水倒映著我們的身影,暗沉沉的,彷彿將我們深藏於心的痛苦一覽無餘。

「我是來辭行的。」張放嘆了口氣,悠悠開口:「回封地去……」

我側頭看他,從他微茫的眼神中知曉,這一面便是永別了。

「倘若那天不是我心血來潮,帶表兄去陽阿公主府中,他就不會遇見你了。」張放看著一尾錦鯉隱入荷葉之下,指尖在欄杆上輕劃著:「趙姑娘,你會不會怪我,改變了你的一生?」

我意外更兼難過,原以為他會怪我們姐妹,沒想到他居然還對我表示歉意,同是失意人,更深知寂寞的悲苦和煎熬……

「這正是我想問你的、」我黯然看著他在欄杆上划出的「緣」字,輕淺的劃痕,隨手一抹,便杳無痕迹。

「張公子,你看那叢荷花,有人會一直看著它們,從綻放到凋零,最後空守著一片殘荷,悵惘地回憶往昔。而有些人,則會在荷花盛放的時候將它們採摘,然後永遠記著它們最美好的樣子。」

「我是前者,陛下是後者?」他似問似嘆:「那你呢,你好像兩者皆非。」

我無言,他繼續嘆息:「你不觀望也不採摘,根本是、自己逼著自己凋零。」

「罷了,不說這些,人生如棋,結局不過是局中諸人的選擇。」張放淡笑著遙頭:「今日過來,是想陪你做一件事。」

「什麼?」我才注意到旁邊的內侍替他提了個布包,裡面好像是、紙鳶?

張放接過布包,輕輕解開上面的綢布,露出了燕子式樣的紙鳶:「去陽阿公主府之前,曾在街市上見過你,你拈著紙鳶的神情讓我難忘,這其中定有許多回憶吧。」

我悵然點頭,伸手輕撫他手中的燕子:「小時候,爹爹曾帶我和合德放過紙鳶,我那時挑的便是一隻燕子。」

「今日重溫一下吧,我亦常靠回憶取暖。」張放不再說下去,他是想教我如何打發寂寥的日子么?

「嗯。」我抬頭望天,最後一抹殘陽也消失在邊際,昏暗的天色讓人陰鬱中又帶著點歡脫,就像在黑夜中吐露心聲一般,不用直視對方的眼睛,才有傾訴下去的勇氣。而現下,更是能借著這片幽暗,用紙鳶寄出滿腔的思念與愁怨,反正不會有人看見:「我們去行雲台吧,是椒房宮最高的樓台,紙鳶可以盡情高飛。」

晚風瑟瑟,我們皆穿著薄衫,只覺得清冷的風彷彿要把自己吹散了。惝恍間,一切都是虛無縹緲的,唯有紙鳶借力飛得好高,在我蒼茫的思緒中,它真的化作一隻燕子,去了它嚮往的地方……我深吸了口氣,拈斷了長線,眼淚還未凝結,心已然疏疏落落的疼:「看來,我無法終日靠回憶度日,我恐怕、會選擇醉生夢死——」

張放長嘆了口氣:「記住,你不虧欠趙合德,你虧欠的、是你自己。」

次日清晨,小萼和小蕊匆匆將我喚醒:「娘娘,陛下方才派人過來,請您到太液池泛舟呢,您快些起來梳妝吧。」

二人語氣興奮,慶幸劉驁終於想起了我,我卻有些忐忑,為何會突然召見,難道是因為張放昨日來過?是責怪我們一起放紙鳶么,他應該不知曉吧?

搬離昭陽宮時,合德讓樊嬺跟著我,說我不擅應對宮廷的勾心鬥角,有樊嬺幫忙打理內務再好不過。樊嬺行事謹慎,是斷不會讓這些引發誤解的閑言傳到劉驁耳中的。但張放進宮見我的事有黃門記錄,劉驁若是問起,自是瞞不過。這般及時的召見,難道他時常會問起我么?我心中不知是暗喜還是嘆息,只是對於張放,劉驁確實有些涼薄了。

小萼給我挑了件桃紅絲裙,我搖搖頭,選了素凈的碧色紗衫和雲英紫裙,頭髮挽成簡單的飛月髻,不戴皇后特有的釵飾,只斜斜簪了兩支銀步搖,覺得十分輕鬆自在。

我還未到太液池,已遠遠看見一艘華麗精緻的御船停在池邊。那船極盡奢華美奐,只紅檀欄杆上便鑲了數不清的金銀珠玉,在陽光下閃爍著炫目的光彩。

「娘娘請上船。」宮娥挽起珍珠帷簾,示意我上船,原來劉驁早在船中等候,他溫柔地望著我,彷彿我們從未生疏過。

「主上、」我未及行禮,便被他一把拉住,坐在了他的膝上。我慌忙低頭,臉上只薄施脂粉,斷遮不住雙頰的緋紅。

「都是皇后了,怎還這般嬌羞。」劉驁笑著,執起銀杯送到我唇邊:「是葡萄汁,不過也可能會醉。」

他話音剛落,船就晃動起來,一旁的樂師開始奏樂,裊裊的絲竹之音似美妙溫柔的風,推著御船在碧波上緩緩搖漾。我飲了口甜郁的葡萄汁,在劉驁炙熱的目光中,真的有了微醺的感覺。

「主上。」我微微起身,伸手去推雕花船窗,一陣涼風襲來,頓時清醒不少。

「母后素來不喜歡阿放,讓他回封地去,也是為保他餘生安好。」劉驁在我耳邊解釋,將我摟得更緊:「別誤解我,好嗎?」

「我沒有誤解主上,我只是覺得惋惜……」我望著蕩漾的碧波,心也變得飄渺起來:「主上,我們去外邊賞景好么?」

劉驁寵溺地擁著我起身,又對其中兩個樂者道:「你們也一同來,在風中吹笙撫琴,更有一番樂趣。」

我不由朝那兩人看去,才發現他們並不是樂師。吹笙的男子年長許多,穿著官袍,宮娥讓他就座時喊了一聲「馮侍郎」,撫琴的少年非常俊逸,眉清目秀的臉上還帶著點稚氣,察覺到我的目光,便微笑著朝我點了個頭,宮娥稱他「慶公子」。

金色的陽光照在悠悠碧水上,升起繚繞的輕煙,荷花的幽香在清風中浮動,隨著曼妙的琴音直漾到心間,將太液池熏染得宛若仙境。

「飛燕,你喜歡嗎?這艘船是特意為你建造的,我取了個名字叫『合宮舟』,以後你隨時都能來泛舟游賞,我也隨叫隨到,好不好?」

我依著劉驁的肩,纏綿悱惻的琴音撼動著我的心弦,自己的選擇究竟是對是錯?「姐姐」這個稱呼改變了我人生的太多決定,若都是錯的,那我豈不是從未對過?時至今日,已是根根藤蔓纏心,再難解脫……

「主上,我為你跳支舞。」唯有舞,是我真心喜歡的,就讓它說出我的心曲吧。

我甩動衣袖,娉婷旋身,在風中舞了起來,劉驁退到一旁觀看。馮侍郎和慶公子和著我的舞姿換了曲調,尤其是慶公子,他將琴撫得清越婉轉,時疾時緩,恍然中如高山流水,頃刻間又似空谷啼鶯,我順著他的琴音,舞得愈加曼妙,整個人彷彿化作一隻輕燕,在風中暢遊盤旋,那首之前寫好的詩歌從唇邊溢了出來:

「秋風起兮天隕霜,

懷君子兮渺難忘,

感予意兮多慨慷。

天隕霜兮狂飈揚,

欲仙去兮飛雲鄉,

威予以兮留玉掌。」

劉驁深深望著我,感動中還有些許意外,似乎詫異我的用情比他料想的要深。他一直覺得我不夠愛他么,那為何還要執意立我為後?

我繼續翩然而舞,若和風迴旋,只是眼神變得迷離,側頭間,竟瞥見了一個身影——富麗堂皇的宮宇之巔,碧青的玉瓦流光溢彩,可在那光彩之中,有一個落寞的女子,怔怔地望著我們。

「合德、」我只覺身體一陣綿軟,連思緒都渙散了,驀地,疾風驟起,我整個人似紙鳶般失去了重心——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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