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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給父親的心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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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江文化

微刊總·2018年第183期

父親

 兒行千里母擔憂

劉和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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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不懂父愛深,讀懂已是白頭人。

——題記

寫給父親的心裡話

(第一部)

文/阿風

父親於2017,12,8日永遠的離開了我。

在您老人家生前的每一個父親節,我從來沒有送過禮物,也沒有打過問候電話,因為此節並非我父親的節日,是美國佬父親的節日。今年的7,20是您永遠離開我們之後的第一個陰生,我想,從此,這個日子就是我的父親節吧。

因為有一道隔閡永遠的橫在了我們父女之間,雖然沒有滋長,從沒有消彌,哪怕父親走了,雖然沒有記恨,但我也沒有釋然,也從沒有原諒自己。以前從沒提起,今天,在您離去的第一個陰生日我的父親節,我想對您說說我的心裡話。

現在,你到天堂半年了,這是您到天堂後的第一個父親節,我想我應該履行自己的誓言,把您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告訴您。

一直以來,您和母親不理解我,為什麼這麼多年我從不親近你們,什麼話也不願意跟你們說,還時常與母親爭吵,其實,這一切不能怨我,我心裡的苦世上沒有人知道,我也從不願意提起,但你們不能忘記,雖然不是你們有意造成,但是這些傷害都是拜你們所賜。這一切並不是我樂意接受的。

如果說父母對自己的兒女只有愛,哪會傷害?是的,我說了,你們不是有意傷害,但傷害是因你們而起。

先說出身吧。

我一出生就是地方崽子右派仔幾。這是因為父親您在大學期間被打成右派份子,所以我一出生就被迫分享您的這一榮譽稱號。

聽您說起當年這一身份的來歷您也是被動接受的,而且給您佩戴這一桂冠的人是管你的班幹部團支書大人。

起因是,你是一個紅小鬼,解放初期,十三四歲就給當時的縣委書記當通訊員,因為爺爺是教書先生,你比別人家的孩子多識幾個字。工作認真負責,有文化,解放後,從益陽第一幹校出來,縣委書記愛惜你又送你到部隊大熔爐里鍛煉成長。

首長又欣賞你有文化,在部隊當教導員,小小年紀,二十齣頭,風華正茂。抗美援朝戰爭打響,你立馬報名上前線,誰知剛到鴨綠江,板門店談判,戰火熄了,打道回府。相比戰死在戰場上的兄弟們你是幸運的。

回到部隊,不打仗了,部隊裁員,你因為有文化,又保送到當時的長沙師專(聽父親您說的,不確定名稱正確,湖南師大前身)讀大學。

讀大學就讀吶,你卻帶著工資讀書,工資還高到了59,5元一個月,好多教授工資還沒你高。

趾高氣揚的你目空一切,當然也就目中無人了。

人家團支書一月幾塊錢的零用錢還靠學校的助學金,你不巴結便罷,還炫耀,人家有口飯吃已經很滿足了,你卻拿錢瀟洒,去看梅蘭芳的戲。一般人連票都買不到,你一封信給梅蘭芳,人家白送你兩張票,把身邊同學眼紅得似流血一般。不但班上知道,鬧得學校人人知道,梅蘭芳送了你兩張戲票。兩張票,你沒有女朋友,那一張多的票送給誰了?你怎麼不送一張給團支書呢?

58年,臨近畢業,右派名額評議攤派,本與你無事,年紀雖小,資格很老,平時雖不巴結領導,但也無甚反黨反社會的言論,可人家團支書就是看你不慣呀!

怎麼看怎麼彆扭,年紀小,資格老,工資高,還帶工資來讀書,貧下中農子弟助學金才幾塊錢。終於,氣憤以極的團支書在幫老師填寫學生檔案之際,在你的檔案上蓋上一個誰也不認識的私章,(後來平反時辯認,這個私章不知是何人的,學校老師,校級領導都不是,學校查無此人)寫上一句:該生疑似有右派傾向。

從此以後,你的好日子到了頭,災難象洪水一樣賓士而來。

當你拿著行李興沖衝到市二中報道時,接待人員告訴你是右派份子,你懵在那裡一頭霧水,據理力爭,但完全無效。

右派分子,好好改造,成了你的日常功課。

掃廁所被學生揪斗,運大糞險喪命資江,砌工棚手被泥刀所傷,十三歲就跑出幹革命的你,此時被學生革了命。學校安排你打雜,鬱悶的你也無可奈何,一心一意好好改造,爭取早些摘掉帽子,為人民服務,上講台,為學生服務,做一個稱職的好老師。

此時的你,雖有右派帽子壓頂,好在工資一分不少,一心想跳農門的娘在你的租賃房東的介紹下嫁給了你。

1963年7月。我出生了。我想,這一段時期的你們應該是相愛的而且過的比較愉快的,因為我的出生證明這一切。儘管此時期的事我不知道,也無記憶。但時常聽母親提起,那時她對生活對你都是比較滿意的。

兩三歲的記憶不完整,但零碎中我似乎記得您為我搶鄰家小孩子的半截皮帶打過我,教育我不能搶別人的東西,儘管那只是半截無用的皮帶。小時的我當時恨你不愛自己的女兒,幫別人家的孩子說話。

依稀記得你帶著母親和我一起,我們仨個唱歌,那首:戴花要帶戴大紅花,騎馬要騎千里馬,唱歌要唱躍進歌,聽話要聽黨的話。就是您教給我的,無論到何時,何地,我都沒有忘記過這首歌。可是我還是恨著您:我要大紅花,我要你聽我的話,可你都不聽,只聽黨的話,委屈的我無法與別人家的小孩子攀比,因為他們的爸爸都聽小孩子的話:給他們買糖吃,買大紅花。

還記得有一次我騎在您的肩頭,把您作為千里騎,惹得鄰家小孩也要騎在他爸爸的肩上,被罵了一頓,頓感驕傲的我興奮地撒了您一身尿,您卻嚇唬我再也不準騎馬馬了。這一次,我恨死自己了,怎麼這麼沒出息。

還難過的一件事是,我問你們我是哪裡來的?你們老是說我是撿的,是一個上海人送來的。於是,我很害怕,是不是我不聽話你們就會把我送走,不要我了?很長一段時間,我一直是把你們當著外人來對待,因為我是撿來的,你們不是我的親生父母,所以才不愛我。此時的我變得特別敏感,也特別在意別人對我的態度。

但大多時候您一身疲憊的回家,娘的臉也由好看的瓜子形變成了難看的馬臉,拉的老長老長。我知道你們辛苦,知道你們不高興,但我知道不是我惹你們不高興便暗自慶幸。

儘管這樣,日子比較單調無趣,因為除了這些,其他沒什麼可惱的。

事情的反轉緣於WG,啟蒙讀書時,同學多了,小朋友多了,各種眼色也就見得多了。班主任老師不愛我,故意為難我,我一下子感覺到了。回家說給母親聽,她也不解釋,一昧地責怪我:你聽錯噠吧,要不就是多心了。

怎麼會呢?我雖小但我並不笨啊。班主任說:有些同學表現不好,不遵守紀律,不請假又不來讀書,目無師長。她凌厲的眼光直視著我,惡狠狠的語氣我也是聽得出來的。當時以為說別人沒在意,當她說:象她的右派分子老子一樣,無法無天,簡直是要翻天了。班上只有我的爸爸是右派,其他同學大多是工人農民幹部子弟。這不是說我嗎?

我記起來了,前天,爸爸生日,媽媽要我到桃花侖湴田村外婆家接他們來三里橋吃晚飯,到外婆家要走十來里路。我一個五六歲的人,要走半天才能到。

於是下午上學時和近鄰的同學說了一聲,要她幫我請個假,下午不來讀書了,要去鄉下接外婆來做客。也許同學忘記說了,所以老師才批評吧。但凡你們負責任點,自己與老師去說,或者自己去外婆家接客,也不會讓我一個小孩子來承受老師的責難和歧視的眼光吧。

再後來,從你們的交流中才知道,老師的老公與您一個單位,是左派,就是鬥爭你的人,後來我才知道您被管制不準亂動,媽媽要做飯,所以只有我是可以自由行動的。

這位跟左派一個姓的老師若干年後與我同事過一段時間,因為我一直不喊她,她以為我記恨於她,其實不是,只是,我覺得她沒有一個老師的風度一雅量,不值得我尊敬,所以,懶得理她罷了。

這些都還是小事,越大越能感受到別人異樣的眼光,輕蔑的語氣,輕漫的態度。

正常的生活軌道再一次被撞歪了,鬥爭不過癮,還要下放,打回老家去。您的老家在安化深山裡。媽媽怕回您那鳥不生蛋的地方,她一直是這麼形容您的老家。因為媽媽是貧下中農子女,有一個好的出身。於是決定一個人帶著我,與你離婚,劃清界線。因為只有這樣,媽媽才能找到工作,否則藕斷絲連,不準工作。這一切由不得我同意不同意,就這樣,與媽媽一起生活。

此時,媽媽找熟人到一所小學去當代課老師。可是不甘心的您不停給母親寫信,要複合,還要來看我,我有什麼好看的呢?撿來的又不是你親生的。於是,媽媽寫了幾句話,要我照抄並寄給您,意思大約是:與你劃清界線,斷絕父女關係,你永遠不要來看我,我以前的名字都改了,不跟你姓了,現在也改成跟母親姓了,這一切都是我願意的。我記得抄過兩次。

從此,我真的恨你了,自己是右派分子,還要來害我,我又不是你的親崽。

沒有了您的日子,我也沒覺得少了什麼。但您的離去並沒有給我輕鬆的生活環境,媽媽一個人無法邊工作邊帶我,萬不得已把我送到了鄉下外婆家。

在外婆家的這段時光,是我記憶里無法遺忘的美好時光。與阿姨舅舅們相處很快樂,他們帶我一塊玩,一塊做事,被人欺負時有人幫我了,我再也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空曠的田野,幽靜的青山,沁甜的山泉,純樸的鄉情給予我許多的想像與快樂。偶爾也會想起您,想起那首歌:戴花要帶戴大紅花.....還在外婆家的閣樓上找到了你寄存在這的一個竹箱子,裡面有你穿軍裝的照片,有讀大學時的照片,那麼英俊瀟洒,那麼意氣風發,有時幻想:你要是我親爸該多好,你要不是右派我多光榮,你要是現在在部隊,象軍分區的那些同學一樣,我多麼驕傲。但一切都是空想。

在鄉下外婆家讓我感覺人世間的溫暖,人間的真情真愛。感受最深且難忘的是這樣一件事。

那年夏天中午時分,我在外婆邊上的池塘邊上捉千年佬(長約一寸,一種長不大的小魚)玩,一個人收工來塘邊洗腳。看到我在一邊開心地玩,便口出惡言:你咯雜右派崽子,礙手礙腳,滾一邊去。我抬頭一看,原來是上屋裡的小夥子,叫躍五,十七八歲吧,是外婆本家人。這就怪了,池塘咯大,哪裡洗不得,硬要欺負我呢?我記得小姨說過,他爺爺也是二十一種人,比我好不到哪裡去呀?於是我脫口而去:你嗲嗲才是二十一種人。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躍五站起來就要打我,我迅速而又靈巧地跑了,穿過塘基,跳板,跑到外婆家把門關上。躍五在後追,並射門:我打死你,我要打死你咯右派崽子。

外公不明就理,一把拖住躍五:么子路?你講清再打不遲。

躍五就說:她罵我爺爺二十一種人,我當然要打她。

我毫不膽怯地在門後回復:是他先罵我是右派崽幾,我才回罵的。

一會兒,躍五的嫂子來了,聽了事情經過,她罵起躍五來:動起一二十歲噠,咯不喑事,她只有幾歲,你欺負她做么子?都是一路人,你不曉得呀?罵得躍五不好意思。因為躍五的娘死得早,一直是大嫂子帶著他長大的,長嫂如母,他不能不聽。躍五的大嫂反過來安慰外公:都怪我沒管教得好,讓你外孫女受委屈了。過了幾天,還送過來幾個雞蛋說是給我吃,壓壓驚。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鄉鄰鄉親好說話,可到了街上就沒有這麼好過了。本來媽媽有個機會轉正式老師,因為有人嫉妒告密,媽媽沒能轉正,連代課的崗位也被人頂替了,只好去了一個工廠。媽媽不能轉正,根本原因是您呀。人家說媽媽曾經是右派的老婆,雖然離婚了但還有個共同的女兒呀。我不是撿來的么?怎麼這時又與您扯上關係了呢?

離開學校,媽媽到一家工廠做統計,工人老大哥很大氣,覺得一個貧下中農的女兒拖著一個小孩子不容易,在住房十分困難的前提下分了一間樓梯間給媽媽,條件是還要住一個上三班倒的女工人。

五年級時,一個六平米左右的樓梯間里開了兩張床,就再以放不下其他東西了。媽媽把我接到街上讀書,和她住一間房,我伴女工梅姨睡。因為梅姨上三班倒,只有上夜班或雨雪天時才與小睡一會,因此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影響,倒是多了一個比娘還親的姨,連我的戶口都上在她家。

工廠的福利很好,是一個對外出口的皮革製品工廠。對子弟有很多福利和照顧勤工儉學的辦法。拾煤渣,把鍋爐房倒出業的炭滓里撿出還可繼續燃燒的焦炭,由鍋爐房的師傅們給我們計件打條子到後勤領錢。有此等好事,對一個吃苦長大,一直缺錢的家庭里長大的我來說是天下最好的事了。於是,早起一趟,中午吃飯時撿一趟,晚上放學回來去一趟,臨睡前還要去看看,有好撿的大塊焦炭順手就撿起。一周也能掙得三五塊,為小家增添福利。

有時因與家屬子弟爭搶煤的事打架相罵,或者因玩忘記了撿煤而遭來一頓鐵衣架子的暴揍,但我不會坐以待毖,往往是一跑了之,特別叛逆,最反感的是有人給我起了一個新綽號:小寡婦。誰喊我罵誰,不管對方何許人也。這個也應該是拜您所賜得來的名稱,那些人以為你死了,媽媽是寡婦,我便是小寡婦。

每當交了焦炭,領了錢交給媽媽,她的臉上就會有笑容,有時媽媽高興了,就為我買一件好點的衣服,或者帶我去看一場電影,順便可以吃一次人民路的跳舞乾子,鍋貼餃子。那是我當時吃過的最好的美味了。

當然媽媽很會安排自己的生活,從統計干到了行政科,坐辦公,有點幹部的樣子了。看到媽媽穿得光鮮亮麗,有人喊她「首長」,我也高興,覺得終於可以抬頭做人了。「首長」雖然是假的,但比喊「寡婦」動聽得多。娘也越來越像個「首長」樣子了。其實我最想對您說的是:此時,應該有人做介紹或者在追娘。而且娘也可能看中了其中的一二人,並有交往。此時與她生活在一起的是我,並不是你們復婚時所說的那麼冠晚堂皇,為愛堅守,如何的。

記得您多次找我談為何我對娘的態度如此惡劣,我想有些事還是不告訴您為好,我也不想講娘的壞話,畢竟你們離了婚,她是自由的。

雖然你們說我是撿的,並且我也沒有找到我的親生父母,因此,內心深處還是把您當成親爸的。越大人家越說我長的像你,我想,就算是撿的,也還是認你們吧,就象一出生的小鴨,逮誰誰就是親娘。

所以一看到有男人親近娘,我都是怒目而視,令人望而生畏。至於為何最後沒成功,應該是我的原因,拖累了她吧。因為從她對我的態度我能感受到她的嫌棄她的煩燥,但又無可奈何。因為我大了,而且不知何時,我的性子也特別倔強,經常與娘對抗,與任何欺負我的人對抗。一語不合,常常惡語相向,甚至大打出手。我也成了一個問題女孩。這是不是也與您的缺席有關呢?

大概75年左右,您來外婆家探望,說想看看我,媽媽把我藏起來,說不準見你,見了就是不分敵我,藕斷絲連,媽媽的工作也會泡湯。於是,你絕望而去。後來聽您說是從此浪跡天涯闖蕩江湖。正如娘所說的那個鳥不生蛋的老家您也呆不下去了。

因為窮,娘最愛哭窮,這是外婆說的。一個月29塊5,加上我常年沒息氣的打小工,一個月總有十塊以上的收入帖家,一個寒暑假最少有三四百塊錢收入,算來也應該不太窮。

因為窮,我愛錢,愛勞動。惟有勞動,惟有賺錢是我的最愛。任何有利可圖的事我都願意去做,任何困難都嚇不倒我。因此,半夜起來一個人到對河儀錶廠去和煤做煤餅,那一個暑假就有六百多收入,挖防空洞挑黃泥巴也收入了三百多,拾煤炭是周周有收入,三塊五塊不等,總之,凡有一分錢可賺的事情我都會去做。這樣邊工邊讀,我讀完了二年初中。

初二年級過年時,那是一個寒假,和大舅舅一起挑平了新擴建的人民醫院住院部後面的半片山。也許因為太辛苦,也許因為太勞累,我病倒了,這一次昏迷了好幾天,差點死了。

梅姨告訴我,我得了暴發性腦膜炎,得腦膜炎就會有後遺症,這是媽媽最擔心的事,也是我更加卑微煩燥的事,聽不得人家說腦膜炎,因為我們這說罵誰蠢時就說誰是腦膜炎。儘管媽媽和外婆家的親戚都很關心我,也都接受了我得了腦膜炎有可能變醒(蠢)的事實。於是,突然一下子,親戚都對我特別的好了起來。習慣了冷漠忽略的我,一下子還真的不習慣這種溫馨與愛護。

凍冷久了的心一時還無法迅速解凍。

我最擔心的是怕同學知道,那樣我可能無法再讀書了。幸好是假期,沒有一個同學知道此事,家屬子弟知道的也不在一個學校,我就這樣矇混過關了,一直以來,我裝成正常人,裝成聰明人,裝成愛讀書的樣子,欺騙著世人到如今,現在我退休了,大家再說我腦膜炎我也無所謂了。

一直以來,我習慣了只有媽媽的日子。高一那年,不可思議的是,好幾年沒有聯繫的您突然寫信寄到了我的學校,同學將信交給我時,厚厚的一疊讓我的心緊張到了極點,我生怕稍有不慎,又要被打入地獄,還被人踏上一隻腳永世不得翻身,我不想過那樣的日子。

你可能不知道我悄悄地把信撕碎丟在了茅坑裡,再在上面解溲,才放心離去。一直不知道您寫了些什麼,我也不想知道,因為您離開我太久太久,我真的忘記了我還有一個父親。

有一天,我去上學,在街上遇到一個陌生男人問我:你是不是XXX的女兒?你知道我是何等驚恐嗎?我從不認識的一個男人居然在街上可以認出我,還說你爸在我一個所。旁邊還有我一個同學,我羞得無地自容。我怎麼和她解釋收容所?怎麼解釋呆在收容所里的父親?當同學以奇怪的眼神和語氣問里我:這是誰?我只能說:我也不認識啊。我是真的不認識那個人,但那人說的事實是真的,我是你的女兒。父親呆在牢里,而女兒的同學知道了這個情況,你不懂這世上的人心么?有一個坐在牢里(收容所一樣不好聽)的爸爸是多麼的恥辱么?

我知道收容所的事,因為宋媠媠受娘之託曾帶我去看過你一次。但不知何因沒能見到您的面,只有宋媠媠和您說了幾句話。

只能說明我不是你親生,如果是親生,你一定會為我作想,一不會讓別人來恐嚇我,也不會讓我扯上麻煩。

轉眼到了78年,風氣有所不同了,媽媽的口風也鬆了,忽一日問我:如果你爸爸回來要求復婚,你同意么?

我不同意,我堅決不同意。當年你們離婚又沒徵得我同意,復婚問我幹嗎?還記得為了劃清界線,你要我抄了兩遍絕情信,我沒記錯的話,當年早就斷絕了父女關係。我怎麼好意思面對?我不同意,我也不想見你。我啼嚎著不同意,但無濟於事,78年不知一個什麼日子,我們仨個又住到一起了。但我對您只有陌生感,再也沒有以前的親密感了。

原來政策來了,你可以平反了,恢復工作,還可以補一筆錢。但是,在平反過程中因為找不著劃你為右派的檔案,找來找去沒有依據,眼看著別人一個個領了錢,住了新房子,重新上崗,你有點著急了。去大學裡找沒有批示,原單位一位老校長說是當年分配時看到這麼一句話,找來找去,才在團員檔案里看到了那一句置你於死地的名句:該生疑似有右派傾向!還有一個誰也不認識的私章。總算平了反,安排了工作,但又有政策來了,不能補那麼多錢了,只能意思一下,看了一大筆錢成了水漂,娘和你都是相互安慰:算了,有一點總比沒得好。拿到幾千塊錢時還激動得稀里嘩啦。

習慣了窘迫和貧窮的人特別容易滿足,習慣了冷漠蔑視的人特別容易感動。

兩居室的新家讓我有了獨立空間,生活似乎也有了點陽光和生氣。特別是剛恢復工作的您幹勁十足,生龍活虎,您就像一架永動機,為校為家不停的轉動,您自己說:耽擱了這麼多年,我得為國家做點事。其實,國家需要你做什麼呢?最需要你的是娘和我,還有你在安化的老娘和兄弟們。

第二部待續。

說明:虛構文字,切莫當真,請匆對號入座。

如山威嚴,似海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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