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怎樣做爸爸？」「給他買房買車，逼他結婚」
「讓你的思想不斷地往前行走，你才能遇到更多優秀且有趣的靈魂」
01
父親節前夕的傍晚，正在大排檔和小明兒喝著啤酒擼著串的我，忽然心血來潮地從嘴裡蹦了一句：「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
小明兒擼著串的手一頓，然後口齒不清地回答：「首先你得有個孩子。」
小明兒此話，猶如醍醐灌頂，讓我口中的肉難以下咽。
溫熱的液體立刻溢滿了眼眶，模糊了我的視線。
是啊，首先，我得有個孩子，其次，有孩子之前我還得有個女朋友。
欸，人生百苦，沒有女朋友最苦。
沒有女朋友，連想要和小明兒探討魯迅先生文學的機會都沒有，思及至此，我再看了一眼魯迅先生那篇「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的文章標題，然後默默地收起了手上的《魯迅文集》。
02
我艱難地咽下口中的肉，然後一把揩乾了眼淚，吸了吸鼻子道：「今天的串太辣了，眼淚都辣出來了。」
小明兒詫異地看著我：「我們點的不是辣的，不僅如此，而且還是刷了番茄醬那種，很甜很甜的。」
我有些尷尬：「是么，也許是天氣太熱了，眼睛也跟著出汗了。」
小明兒在涼涼夜風中拉緊了他的外套，沒有再說一句話，只是默默地吃著串。
過了一會兒，小明兒又說：「其實我認為你現在真正應該思考的是，我們現在怎樣做兒子？」
我接到：「以及怎樣做孫子。」
小明兒放下手裡的竹籤子，心滿意足地打了個嗝，然後嘆道：
「是啊，一個角色都還沒扮演好，你怎麼就那麼著急去扮演下一個角色呢？」
我也放下酒瓶子，跟著感嘆：「欸，不是我急啊，是我家裡人急啊，主要是我爸。小時候，我感覺父愛如山，而現在，還沒有女朋友的我，感覺父愛如山……體滑坡，太沉重了。」
說到這兒，我掏出了手機給小明兒看了我爸和我昨晚的聊天記錄……
03
跟我爸微信聊完，我私底下給我媽打了個電話，我媽在電話里告訴我，城郊的房子我爸給賣了，就為了在市中心給我買套房子。
說是上次跟我相親的那個姑娘嫌棄我在城裡沒有房子，所以，我爸拼了老命也要給我買一套城裡的房子。
在我的反覆套話中，我媽說那套新房子不但是我爸賣了舊房子換來的，他更是將自己存了幾十年的所有積蓄都拿了出來，還朝親戚借了些錢，只為了在城裡給我買一套房。
現在正像一個滿心歡喜等待誇獎的孩子一般等我回去裝修他給我買的新房子。
我媽在電話里溫柔地說：
「別怕，我和你爸都有退休工資呢，況且你爸現在偶爾還能出去打零工，一天三百，工資高著呢，給你供套房子是絕對供得起的。你放心吧，你這套房子現在除了裝修啥也不差了，不耽擱你以後找媳婦了。」
說到最後一句話，電話那頭的媽媽似乎鬆了一口氣，我的心卻沉了下去。
04
許是酒喝多了上了頭，我抱著小明兒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為了讓我早點結婚，我爸也是操碎了心，可是他們忘了，我才五歲啊，五歲啊，我這麼幼稚，承擔不起任何責任，哪兒能那麼早結婚呢，也沒有姑娘看得上我的。」
我抱著小明兒越哭越大聲，鼻涕泡都哭了出來，嘴裡叼著的阿爾卑斯棒棒糖也掉到了地上，周圍擼串的人紛紛側目，還有人為我把掉在地上的棒棒糖撿起來，打算還我，我不理，只管專心地哭。
小明兒則一邊給我順背，以免我將剛才擼的串和啤酒吐在他的身上，一邊說：
「胡說，你清醒一點，你怎麼會是五歲，你明明六歲了啊，你看，這是你的幼兒園畢業證，你上個星期一剛領到的啊，難道你忘了嗎？你這麼優秀，只讀了四個月就拿到了名牌幼兒園的畢業證，怎麼會沒有姑娘看上你呢？」
說著話，小明兒從我的背包里翻出了一個綠色的本子，上面印著八個燙金大字「成人幼兒園畢業證」，看著那耀眼的「成人幼兒園」五個字，我的雙眼傳來一陣刺痛，彷彿被那金晃晃的大字閃瞎。
「我不配，我不配擁有這麼優秀的畢業證，如果可以重來，我寧願不要這畢業證，沒有房，沒有車，沒有存款，沒有女朋友，我要這畢業證有何用？」
我撕心裂肺地大喊著，隱約中聽見人群中有人在議論我。
「你看看，這就是名牌幼兒園畢業的人，都畢業一個星期了，還沒有女朋友，也不知道這個幼兒園他是怎麼上的，都上成書獃子了。」
「就是就是，當初我上幼兒園的時候，第一天就找到女朋友了，畢業就結婚了，現在我的孩子都快上幼兒園了。」
「他剛剛自己還說他爸媽為了給他娶媳婦兒連老家的房子都賣了，只為了給他買城裡的新房子結婚，要我說啊，這人就是結了婚，也是不幸福的，一輩子就靠爹媽養著。」
「就是就是，有名牌幼兒園的畢業證有什麼用，他這輩子能有什麼出息？誰家女兒要是嫁給他，也是倒了霉了。」
「這樣的人，別說找女朋友了，就是找工作怕是也沒人敢重用他。」
「是啊，他要是還不知道悔悟，這輩子就廢了。」
……
議論聲越來越大，此起彼伏，小明兒也在我耳邊說話，我卻漸漸地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清，只是痛苦地捂住耳朵衝出了擼串的攤子，我要逃離這群瘋子。
05
「樹根，樹根，你醒醒，快醒醒……」
昏昏沉沉中有人推我的肩膀，我立馬睜開眼睛坐了起來，待看清楚來人後，我驚呼：「爸，你不是在M市嗎？怎麼突然到我這兒來了？」
老爸坐在床頭看著我笑了笑說：「我過來給你送禮物啊。」
說著話，老爸把手伸進口袋裡，掏出來一個黑布裹著的東西，我再次驚呼：「房產證？」
老爸臉上的笑容一頓，疑惑地看著我：
「你這孩子是不是睡傻了，我去年就已經把房產證給你了啊，現在市中心那套房子都已經裝修好了，這次要給你的是我給你買的車子的鑰匙，你收好了，可別丟了。
等你有女朋友了，開著車帶她去兜風，老子當年追你媽的時候可都沒這麼風光，現在買車讓你出去給老子掙面子，你可別給老子跌面啊。」
聽聞老爸此言，我的思緒才算是慢慢回籠，原來，剛剛夢見的事情已經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我忽然覺得雙眼中的液體滾燙，我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然後看向窗外那光禿禿的樹枝：「老王啊，給我買完車子，你是不是又要多欠十幾萬了？」
「胡說，你老子有的是錢，怎麼會欠債？」
我看著地上老爸的影子，發現他氣得手似乎有些發抖，我嘆了口氣問：「真的不欠嗎？」
「不，不欠。」這回不但是老爸的手在抖，聲音也在抖。
我回過頭，目光灼灼地看著他：「說吧，你欠了十萬還是二十萬？你說出來，我幫你還。」
「我說了不欠就是不欠，你還什麼還？老子自己一個人還得起。」老爸有些生氣地把鑰匙摔在我的床上，然後轉身怒氣沖沖地離去。
我怔怔地看著躺在被窩裡的鑰匙，一言不發。
最年輕且優秀的靈魂
這裡是思想行者
我是小寒
我願在此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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