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就讓你自由

時尚 06-19

所謂文藝青年，是不是都應該知道草間彌生這位藝術家？如果資深的文青，是不是都曾經到直島去見過草間彌生的大南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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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寫的蘿菈》主筆Laura Lan藍思晴為華語圈知名鐘錶珠寶評論家，專精機械鐘錶賞析，亦對珠寶、生活、文化與藝術等各領域皆有著獨到的見解。創辦《引想力工作室》從事專業文案、顧問、講習等工作。

莫名地，我們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從草間彌生的授權周邊設計商品，認識的她。就算安迪·沃霍爾的波普藝術影響了多少商業設計，全世界也沒有人不知道安迪·沃霍爾，可從來沒有一個藝術家如草間彌生，可以將自己的藝術擴散廣及到各種商品。相信更有不少人是因為路易威登在2012年與草間彌生合作的系列作品，開始才注意到她以波點的創作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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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前衛藝術家草間彌生與路易威登聯名合作。

草間彌生身為一個藝術家，卻似乎不容易歸類她的藝術風格，多半人認識她，都是從他那些密集蔓延的波點特徵開始。曾被美國藝術網站評選為本世紀十大前衛藝術家的草間彌生早在1950年代就已經開始前衛藝術的創作，其中包括行為藝術以及裝置藝術等類型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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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示於日本松本市美術館外的草間彌生黃色南瓜雕塑作品。

據說草間彌生1966年曾經想要帶自己的裝置作品《自戀庭園》參加當年的威尼斯雙年展，不過他並沒有受到官方的邀請，於是他就在半夜將內填塑料外部包覆不鏽鋼材質、直徑三十公分的圓球，放在義大利的戶外展場上，而他自己穿著金色的和服坐在裡頭，並且以每顆兩美元的價格出售。當然這樣的作為被主辦單位強制驅離，也引起褒貶不一的評論與關注。這就是草間彌生，用一種特異的方法表達自己，不論任何有密集恐懼症的人不解她的畫作，她仍然以自己的方式闡述她眼睛看出去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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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間彌生於1966年未經主辦方同意在威尼斯雙年展外展出《自戀庭園》裝置藝術作品。

要觀看草間彌生的作品其實不難找，她的各種雕塑作品散落在世界各個地方，最有名的應該就是日本瀨戶內海直島上的兩個南瓜雕塑：一個在港邊的紅色鏤空波點南瓜；另一個則是著名的在Benesse House旁小碼頭上的黃色波點南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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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直島上著名的草間彌生作品：紅色南瓜與黃色南瓜

這兩件作品也是草間彌生所有雕塑作品中，經常有人朝聖並且拍照打卡的重點。而現在在國內我們可以就近前往廣州觀看到草間彌生標題為《花》的七米巨型雕塑，這個雕塑全球共有6件，散布在中、美、韓、法以及日本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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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間彌生於廣州的大型雕塑作品《花》。

草間彌生出生於1929年日本長野縣松本市，現在松本市美術館仍然常設草間彌生的作品展出，而2018年正逢松本市美術館50周年，所以從今年3月開始到7月22號特別展開草間彌生特展《All About My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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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本市美術館為慶祝50周年，特別在2018年3月初到7月22日間舉辦了草間彌生特展，在美術館內外都展示著草間彌生不同風格的作品。

草間彌生的展覽並不稀有，因此可以經常在日本看到，不過每一個展覽都有其個別特殊的展品，身為草間彌生鐵粉的我，更是不辭萬里地一次次去發掘每一個展覽的不同。

身為草間彌生的資深粉絲，特地來到松本市美術館朝聖這個特展。

而松本美術館最特別的地方，就在於其門口小廣場上，也矗立著以花行為主題的巨型雕塑，美術館內中庭廣場里也有一個著名的巨型黃色波點南瓜雕塑。《All About My Love》展覽中，館方更特別安排了幾個草間彌生的雕塑作品展出，整個展覽禁止拍照，於是這些雕塑又變成了參觀者紛紛爭相拍照的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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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本美術館外也展有草間彌生的裝置藝術《幻之華》。

到日本看草間彌生展覽，最有趣的地方就在於展館針對展覽的特點，會設計不同的周邊商品，在松本美術館的附設咖啡廳還有草間彌生作品靈感的小點心和飲品，坐在咖啡廳里剛好望出去就是中庭里的南瓜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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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本市美術館外附設的咖啡廳連點心都以草間彌生的波點為靈感裝飾。

美術館的迴廊道上，還有草間彌生波點主題的飲料販售機，不過裡頭的紅白波點可樂，只是裝飾用的非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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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間彌生特展現場的販賣機上不僅以波點裝飾，販賣機內還展示波點可口可樂，但卻是非賣品。

我最喜歡草間彌生的地方也許在於她作品中的生命力，那種頑強帶著強烈煩躁感的掙扎生長，據說草間彌生因為年少時視覺干擾性的精神疾病，眼睛看出去的世界重複性的圖案，以她自己的語言敘述：「就像是咒語般地，正在剝奪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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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展覽廳的門框上掛著巨大有著眼睛的花朵裝置藝術。

於是草間彌生以重複且大小不一的波點使用在自己的畫作上，但其實在松本美術館的常設展以及此次的《All About My Love》特展中，我們可以看到草間彌生青少年時期的畫作，仍然清新且筆觸青澀，但已經充滿了一種她個人特有的濃郁噪煩的情緒，那個時候的草間彌生，仍然遵循著傳統作畫方式給她的技巧滋養，但卻已經悄悄地在選題以及用色上些許地暴露出她未來以自己精神狀態作畫的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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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間彌生特展《All About My Love》展出多幅大型草間彌生不同時期的創作。

也許這種視覺的干擾是無法擺脫的夢靨，而又必須與其共存的「不耐煩」感受，草間彌生從這樣極度困擾又無可奈何的掙扎中，創造出一件件令人有些「不安」、「煩躁」卻又不由自主被吸引觀看的精彩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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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間彌生特展《All About My Love》展出的版畫作品，也是本展唯一能拍照的區域。

在1978年回到日本定居前，草間彌生在海外生活期間有不少行為藝術，其中與現在作品比較有貫穿性的，大概就是在自己擺著奇怪姿態的照片上畫上波點，或是在自己身上放上無數波點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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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間彌生1966年的作品《積累No.2》，攝影師為Hal Reiff。（圖片版權：Yayoi Kusama, Yayoi Kusama Studio inc.）

國內有人稱草間彌生是「波點女王」，雖然我並不百分百同意，因為我最喜歡的波普藝術畫家Roy Lichtenstein才是我心中波點之神。Lichtenstein不將波點做為畫作的中心主軸，卻是以漫畫網點紋路，以壓力力彩加上各種不同大小的點狀模版方式，精確且大小一致的波點取代渲染色料，在物體輪廓內以手工上色的方法呈現，深深透出了一種精準偏執、卡通漫畫式的扭曲與矛盾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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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y Lichtenstein是美國著名的波普藝術家代表之一。

Roy Lichtenstein的波點精確完美地有些神經質，但卻在許多非漫畫主題的畫作中，呈現了一種奇異的卡通感，將風景繪製轉化成一種純視覺影像、彷彿不帶任何情緒的藝術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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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y Lichtenstein的作品《Purple Range》，創作於1966年，攝於2018年瑞士Art Basel。

不過草間彌生卻相反，她以自己的雙手把自己眼睛看出去的東西，一筆一畫地畫在自己的繪畫中，絕大部分的畫作中的波點都是他親手一個個畫上，雖沒有Lichtenstein的偏執精準，卻有一種頑強的固執。不可思議大量的波點，草間彌生更將波點的大小尺寸的掌握，作為畫作本身流動性的主角，純色背景與這些蔓延叢生的波點合而為一，成為一種奇異且無法移開目光的特種生物，用一種暴力式卻又深潛人心的方式紮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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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間彌生將波點廣泛運用在各類她的藝術創作中。

草間彌生還有不少軟質雕塑作品展出，是一種以像是抱枕填充物的形式，將一個個印有波點圖案的填充物，形狀就像海葵的觸手，充滿了設定的空間，這些作品我認為大概是最讓密集恐懼症難受的一個環節，那些像是從外星移植來的不明物體充滿了整個大方盒、小方盒，看得讓人都覺得好像自己的氣管、食道都長滿了這些東西，讓人難受。不過如果這就是草間彌生眼睛看出去的世界，她平日的痛苦難受，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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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間彌生的創作媒介其實相當多元，除了雕塑、繪畫，也有利用這類軟質素材結合裝置空間藝術的創作。

草間彌生常常說：如果不是藝術，她早就自殺了。不過不可否認的是，那些帶給她痛苦的視覺干擾精神疾病，在她的藝術感知中，幻化成一種迷人且難以自拔的美，特別是她利用鏡面反射與波點的交互運用關係，創作的裝置作品。《All About My Love》特展中，我最喜歡也是幾乎沒有在其他展覽看到的作品，其一叫做《天梯》：一面圓形直徑約一公尺的鏡面置於地上與天花板，中間延伸到天花板懸吊著一串彩色波點燈泡做成的梯子，靠近鏡面的邊緣，往上往下看，幾乎全暗的展廳里，一個以彩色波點組成的梯子彷彿往下延伸到地心，往上延伸到穹蒼。草間彌生也擅長用彩色波點燈泡與四面鏡射，創作出一個猶如星際幻覺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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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鏡面反射是草間彌生藝術創作常見的表現形式之一，此為作品《無限鏡屋：百萬光年之外的靈魂》。

如果這是草間彌生眼中的世界，而我們有幸她是個藝術家得以表達讓我們看到，平凡的我們即便再有想像力，也無法在腦海拼湊出相仿的景象。在此特展中，也展出較為著名、且是許多展場可以看到的南瓜場，以四面環繞的鏡面，反射出室內39個左右的波點南瓜，形成千萬個南瓜在地面叢生的景象。另外以微型波點燈光加上四面鏡面反射出的波點光空間，也是草間彌生常見的奇異裝置空間，這些都是《All About My Love》特展的亮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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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間彌生作品：《無限鏡屋：我對南瓜永恆的愛》，波點南瓜被放在無限鏡射的空間里讓南瓜無止境的蔓延存在。

人們都說有密集恐懼症的人應該避免觀看草間彌生的展覽，我反而覺得密集恐懼症的人們也許會在草間彌生的作品中看到一種自由。這種自由是更從心靈最深的黑洞里所生，那種被深深困擾的病症，無從對他人訴說的恐懼與煩躁，那種幾度想要結束一切而幾乎犧牲生命的深沉，竟然用一種眾人覺得「可愛」的方式展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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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間彌生特展《All About My Love》入口處的小娃與小狗雕塑作品。

從小有偏頭痛毛病的我，曾經在巴黎的達利博物館中得到安慰，因為達利不知名的幾副版畫圖，盤根錯節的糾纏枝狀物勾結，把我偏頭痛犯時的痛不欲生描繪地精準無比，那個時候我猜想達利也有偏頭痛的煩惱。草間彌生給予大眾的也許是可以無限延伸的商業設計商機，不過更是一種自無人懂的痛苦深處里，破時開出的一朵生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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