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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幼儀:離婚就像一把梯子,讓我從痛苦爬到了幸福

「女子,必須依靠著男子才能活著。進了徐家的門,絕對不可以說不。」張幼儀13歲就和徐志摩訂了婚,接受著母親最深刻的婚前啟蒙。

父親張潤之,是上海寶山縣巨富,家境殷實。在父親的滋潤和灌溉下,母親的生活非常幸福,春風十里。

在傳統觀念中,男人是女人的全部!再加上自己的幸福,確實是因為男人,而那麼真切、那麼實在,更讓母親覺得,「靠男人活著」是非常實用的婚姻哲學。

於是,她日復一日諄諄教誨,為張幼儀打造了一份豐腴的「思想嫁妝」。

1915年底,張幼儀15歲。父親為她置辦了豐厚得令人咋舌的嫁妝,舉行了一場轟動全城的豪華婚禮,嫁入了徐嫁。

豐腴的「思想嫁妝」,豪華的婚禮,並沒有開啟一段美滿的姻緣。張幼儀和徐志摩婚後的生活,除了生了兩個孩子,幾乎寸草不生。

結婚的第一天,張幼儀就遭受了一場巨大的心靈風暴。。

洞房花燭,她含情脈脈地向徐志摩望過去,徐志摩只用輕蔑的眼神瞟了她一眼,頭也不抬;她用懷春少女多情的表情向徐志摩笑,徐志摩很不屑地揚起嘴角,別過頭去;她調整了一下呼吸,想用最溫潤的聲音說說話,徐志摩不耐煩地用被子蒙住了頭。

沒有微笑、沒有凝眸、沒有情話的「三無之夜」,就是張幼儀的新婚之夜。她感覺到自己的靈魂,被這個即將要依靠一輩子的男人,狠狠地割了一刀。她執行了母親的策略:「絕對不可以說不」,獨自對著紅燭坐到了天亮。

等到天亮之後,徐志摩離家出走了。

後來,他在外讀大學,又到了國外,長期不回家。到1920年,結婚5年,他們相聚的日子加起來還不到4個月。

無情的分離,帶來的自然是獰厲的團聚。徐志摩雖然很少回家,但每次回來,對張幼儀都是一種精神的蹂躪。

有一次,他和家裡的僕人談笑風生,張幼儀走上去,想和他說上幾句,他立即拉下了臉,面無表情。等張幼儀一轉身,他的笑馬上又綻放出來,滿屋朗朗。

你給他愛與溫柔,他給你恨與冷漠——這是徐志摩的常態。

什麼是冷暴力?不說話,不理人,橫眉冷對……這些,都是小級別的。最高級別、殺傷力最強的冷暴力,就是像徐志摩這樣,對誰都像春天般溫暖,唯獨對張幼儀像嚴冬一樣殘酷無情。

「無人與我立黃昏,無人問我粥可溫……無人憐我悲與傷,無人分我樂於歡!」這一首詩,道盡了無數人的心聲,被冷暴力了的感慨;有一項統計,冷暴力離婚案件,佔總離婚案件的比例高達54%,成為離婚的主因。

從這首詩,從這個大數據,足以想見,張幼儀在徐志摩的冷暴力面前,有多撕心裂肺!

張幼儀的撕心裂肺,別具一格,與眾不同。

都說婚姻是七年之癢,她偏偏一結婚就開始癢;都說有情人終成眷屬,她偏偏和一個無情人成為眷屬;都說婚姻是靈魂和肉體的交融,她偏偏得到的只是肉體的感應——1918年,張幼儀生下了兒子徐積鍇。

是什麼讓徐志摩如此寡情薄義。

是張幼儀沒有顏值嗎?她身材、臉型很好,長著大大的眼睛,在當時文人的筆下:「(張幼儀)線條甚美,雅愛淡妝,沉默寡言,舉止端莊,秀外慧中。」

是張幼儀三觀不正嗎?她溫柔、賢慧,心地善良,具有中國傳統的婦女美德,在人品上,非常人能及。

能怪舊式包辦婚姻嗎?可是,同樣是舊式包辦婚姻,胡適的妻子江冬秀,為什麼那麼幸福?

這世間,情本無孽,最怕遇人不淑。張幼儀所有的不幸,是因為徐志摩不淑。

張幼儀操持家務,教育孩子,孝順老人,深得徐志摩父母的喜歡。1920年,徐志摩在國外追林徽因的風流韻事,傳到了父母耳中,他們怕兒子在外面亂搞婦女關係,於是安排張幼儀去德國,守住兒子,別讓他胡來。

父母安排張幼儀去德國,初心是促進他們的婚姻和諧美滿,卻沒料到,這次安排,加速了他們婚姻的死亡。

張幼儀到了德國後,成天圍著灶台轉,為徐志摩準備一日三餐。徐志摩把父親寄來的錢,都用作了風流成本,只給她很少一部分維持家用。

張幼儀委屈求全,在極度壓抑中又懷孕了。

人的想像力真的是有限的,人們怎麼也不會想到,寫詩寫得那麼柔軟多情,外表那麼文質彬彬的徐志摩,也有屠夫的一面!

知道張幼儀懷孕後,他特么暴力:「趕快打掉!」

打掉!還要趕快!而且一臉不耐煩!張幼儀心裡很想大大地說一聲「不」,但嘴上還是弱弱地說:「我聽說有人因為打胎死掉的。」

徐志摩迅速調整,從暴力模式進入毒舌模式:「還有人因為坐火車死掉的呢,難道人家不坐火車了嗎?」

張幼儀第一次對母親的話產生了懷疑:這個男人靠得住嗎!

徐志摩放浪狂熱、風流成性,見了喜歡的女人就恨自己結婚太早,見了林徽因之後,更覺得離婚要趁早。他讓張幼儀打胎,是為了掃清和林徽因結合的障礙,這是他為離婚燒的第一把火。

第一把火,沒有湊效,張幼儀堅決要把孩子生下來。

他又燒了第二把火。讓一個叫黃子美的朋友,去做張幼儀的思想工作:「你願不願意做徐家的媳婦,而不做徐志摩的太太。」

張幼儀再一次對母親的話產生了懷疑:一個讓自己打胎的男人,一個在自己懷孕時鬧離婚的男人,靠得住嗎!

她第一次表達了自己的不滿,第一次發了一點小脾氣,把黃子美趕出了門:「徐家媳婦和徐太太是可以獨立存在的嗎,世上再沒有比這更蠢的問題了!」

徐志摩不是安慰自己「好好養胎」的那個人!也不是細心陪自己到產房的那個人!生大兒子徐積鍇時,他遠在天邊,生下之後,他當「甩手爸爸」,現在二胎生產在即,他卻使勁鬧離婚、玩失蹤。

她怎麼也沒料到,自己飄洋過海,是來一個人獨自生孩子的!

她打電話向二哥求救。二哥安排她在一個朋友家住下,在朋友的張羅幫助下,張幼儀住進了醫院,進了產房,生下了兒子李德生。

兒子剛生下來,徐志摩終於出現了,他手裡拿著離婚協議書。

徐志摩的第二把火,得到的是「世上再沒有比這更蠢的問題了」的答案,他知道離婚還要費些周折,現在來燒第三把火。

他把離婚協議書都寫好了,這婚,不離也要離!

這時,張幼儀打心底里否定了母親的話:「依靠著男子才能活著」這條路走不通,必須靠自己活著!

「或許我離開志摩,也是一種選擇!」就像一個毒瘤,開始時有點癢,有點痛,還以為是正常的,沒事的,可以攜毒生活。現在,毒瘤惡化,攜不下去了,必須切除,刮骨療傷。

思想的通道一打開,往事逾發清晰:我對你笑,你板臉!我懷孕,你讓我打胎!我剛生下兒子,你寫好了離婚協議……一樁樁,一幕幕,一點點,一滴滴,匯成了一個聲音:離離離離離離離離離離!

接過徐志摩的離婚協議,張幼儀心裡異常平靜,表示同意離婚,但是要告知父母一聲。

徐志摩卻如此迫不及待、如此心急如焚、如此刻不容緩,他說:「不行,不行,我沒時間等了,你一定要現在簽字……林徽因要回國了,我非現在離婚不可。」

張幼儀看了徐志摩一眼,她還從來有這樣專註地看過他。徐志摩幾乎被她的眼神給怔住了,這是一位曾經卑微到塵埃里的女人從卑微中走出來特有的眼神!她覺得自己的婚姻太可怕了,現在,她要滅掉自己的婚姻。這個眼神里,隱藏著一份掙扎,隱藏著一聲吶喊。

她毅然的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字,並平靜的說道:「給你自由,去給自己找個更好的太太吧!」

高貴的簽字,高貴的離婚,高貴的結束。

張幼儀在離婚上,表現了非凡的氣質,協議書上講定的五千元贍養費,她一個子兒也沒要。

這婚,離得真是快意!

離婚後,徐志摩追隨林徽因回國,製造了一出鬧劇。

他在報紙上,將自己和張幼儀離婚的事,給予高度曝光:「我們已經自動掙脫了黑暗的地獄,已經解散煩惱的繩結……歡歡喜喜地同時解除婚約……現在含笑來報告你們這可喜的消息……」

他鬧這一出,究競是出於什麼動機?外人百思不得其解。有人分析,是為了向林徽因作一種最正式的告白:「我和張幼儀都已經離婚了,我們結婚吧!」

如果真是這個動機,那結果正好適得其反。

徐志摩的這個舉動,把林徽因嚇壞了。她是一個傳統型女孩,對徐志摩這種傷害前妻的做法感到害怕。她的家人對徐志摩「外揚家醜」的這種神操作,也非常反感,都反對、阻止她與徐志摩交往,鼓勵、支持她與梁思成戀愛。

最後,家人把她和梁思誠送到了國外。

林徽因成為梁思成的新娘,飛走了!徐志摩的這個舉動,加速了自己和林徽因戀情的滅亡,也給張幼儀帶來了深刻的傷害。他等於是向公眾、向社會廣而告之,無異於給她貼上了一個標籤——「張幼儀,徐志摩的『棄婦』」。

當時,整個事件,鬧得沸沸揚揚。

當時,張幼儀在國外還沒回來,身邊的一些朋友知道這件事後,義憤填膺:「徐志摩太失格了!」

「徐志摩太失格了!」張幼儀已經不想分心去想了。她只憐恤稚兒父愛不存,自己責任重大。她對著幼小的徐德生,自言自語,像是母親的誓言,又像是母子的對話:「即使是棄婦,也要做個好媽媽!」

做個好媽媽,是張幼儀最樸素的理想。她一邊照顧徐德生,一邊學習幼兒教育,後來,還去了斐斯塔洛齊學院專門攻讀幼兒教育。

一元復始,萬象更新。幼兒教育打開了一片豐富多彩的新天地,張幼儀覺得特別新奇,特別給力。

要有優秀的思想品質、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質、要有過硬的專業文化,孩子需要從小就儲存知識信息、構建學習的潛能、適應時代需要……這哪裡是幼兒教育,在張幼儀看來,這是以生命呼喚生命的生命賦能!

奔跑吧,張幼儀!張幼儀從來沒有發現自己這麼燃!在德國三年,她還自學了英語、德語,對商業管理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在一個不幸的婚姻里沉默了7年、壓抑了7年、委屈了7年,現在,解脫了,她要以昂揚的姿態前行,奪回那失去的7年,同步於當下的現在,直面遙遠的未來。

奔跑著,奔跑著,一個猙獰的日子,再次把張幼儀絆倒。

這一天,是1925年3月19日。這一天,3歲的徐德生因腹膜炎死於柏林。

怎麼會如此呢,你才3歲!我準備拼盡全力,用一生的愛為你賦能,你卻不給我機會!

張幼儀痛不欲生,癱坐在徐德生的遺體前,一動不動,很久很久還沒有反應,朋友怎麼安慰她,怎麼把她扶回家的,她都記不得,只記得:小德生走了。

來德國時,是徐太太,如今是棄婦。來德國時,十月懷胎,艱辛撫育,如今幼子卻不幸夭折。世事無常、物是人非,大抵如此。

沒有告別,轉身離開!捧著小德生的骨灰盒,張幼儀踏上了從柏林回國的列車。

列車飛快地賓士,載滿了了她的失子之痛、喪子之哀、思子之苦。一路上,她把徐積鍇、徐德生的照片看了又看,看一眼徐德生,又看一眼徐積鍇,心中喃喃:「德生,我們回家,回家看哥哥!」

「我對她無愛,但有情!」張學良狂戀趙四小姐之後,對原配于鳳至始終非常敬重,尊為「大姐」。很多舊式婚姻,雖然沒有愛情的味道,大體還有人性的味道。

唯獨徐志摩對張幼儀「零尊重」、「零人性」,受到了道義的譴責。

他「中了自由戀愛的毒」,沉侵在「自由」的迷信中。沒離婚時,徐志摩以張幼儀老公的身份,自由追求林徽因;「追林」告吹,徐志摩又以王賡將軍朋友的身份,自由追求他的老婆陸小曼。

自由,奔放!他對陸小曼展開近乎狂野的狂熱攻勢,並成功地拆散了人家的家庭。

王賡和陸小曼是幸福一對,如果不是徐志摩的攪局,他們會牽著手兒一起慢慢變老。王賡深愛陸小曼,他曾掏出了槍,準備捍衛自己的愛情。

所幸的是,他沒有走極端,選擇了放手。放手前,他說一句令徐志摩頭皮子發麻的狠話:「你此後對她(陸小曼),務必始終如一,如果你三心兩意,給我知道,我定會以激烈手段相對的。」

徐志摩的所作所為,成了一個社會話題,受了猛烈的抨擊,即便是自由戀愛的「闖將」魯迅先生,對他的「愛情與自由」,也嗤之以鼻,稱其不過是十足的「自由濫情」。

郁達夫稱徐志摩「哪裡還顧得了倫教綱常,更無視於宗法家風。」

連自己的父親徐坤如,也非常反對這樁婚姻,始終不接受陸小曼。他雖然沒有和徐志摩斷絕父子關係,卻斷絕了來往(徐志摩的父母長期和張幼儀生活在一起,直至終老)。

最苦口婆心的,當屬恩師梁啟超。他欣賞徐志摩的才華,卻擔心他的婚姻,他對徐志摩、陸小曼予以當頭棒喝:「離婚再婚都是你們的性格的過失所造成的,希望你們不要再把婚姻當作是兒戲,以為高興可以結,不高興可以離,讓父母汗顏,讓朋友不齒,讓社會看笑話……」

張幼儀回國的時候,徐志摩正處在輿論的風尖浪口。

「徐志摩很壞!」類似這樣的話,像灰塵一樣,在張幼儀的生活空間里,四處飄揚!

辜負自己、傷害自己、拋棄自己的人,受到輿論和道德的譴責,本是一件很解恨的事,值得歡欣、值得慶幸,但張幼儀卻歡不起來、慶不起來,眉宇里閃過絲絲憂鬱。

她召集家裡人,包括徐志摩的父母,很嚴肅,不容你作任何反駁,宣布了一個十分任性的決定:「從今以後,大家都不許說徐志摩的壞話,隻字不提!」

大家都像看外星人一樣看著張幼儀,一臉懵擦擦,這是什麼情況,難道她還愛著徐志摩,余情未了?

只有徐志摩的父母,看懂了這一切,兩位老人眼睛都濕潤了:「徐家無福,沒有福份接納幼儀這樣的好媳婦!」雖然心有遺憾,但他們對徐積鍇的成長,已經放了120個心!

「不許說徐志摩的壞話!」是張幼儀的慈母春暉。

父母離異的現實,需要孩子慢慢地去接受,對孩子灌輸對父親的恨,或者灌輸對母親的恨,培育的只是一個陰暗的孩子,會讓孩子一輩子在陰暗中消磨自己的生命。事後,家人們才直正理解張幼儀就的良苦用心,再不說徐志摩的不是。

「不許說徐志摩的壞話!」更是張幼儀的心靈格局。不說可恨之人的可恨之處,其心正,其人也正,其後必昌。

這一天,猶如神諭,張幼儀一起床,就看見天上的雲、窗外的花。

雲想衣裳花想容!好久沒有穿漂亮衣服了。

張幼儀一路飛奔,來到了市場,挑選了一堆很精緻的面料,和家裡的裁縫阿梅一起,為自己做了一件很淑女的旗袍。穿到外面,獲得了高贊,有些朋友還問,這麼窈窕的旗袍是在哪裡買的。

一個長期疏於穿著的人,突然有了打扮的慾望,是因為對生活充滿憧憬渴望。一個對生活充滿憧憬渴望的人,哪怕是穿一件衣服,也會穿出夢想。

就因為這件旗袍,張幼儀引領了一種潮流時尚,創造了一種全新的商業模式。一個活力四射的張幼,就從這件旗袍中走了出來。

何不開一家時裝公司,專為女性量身定製個性化的時尚服裝!

張幼儀把自己的想法和親友們一說,大家都很支持,「雲裳時裝」應運而生。其中,最大的支持者是徐坤如。

徐志摩讓徐坤如失去做張幼儀「公公」的權力,可他認定了張幼儀,便認她為乾女兒。當張幼儀要創業開服裝店,他老人家便儘力支持,把存著的錢給了她。

張幼儀婚姻沒有了,除了徐志摩,徐家的人,卻始終和她很貼心,在自己創業的關鍵時刻,成了她最重要的注資人,這也許就是生活對善良的補償吧。

「要穿最漂亮的衣服,到雲裳去;要配最有意識的衣服,到雲裳去;要想最精美的打扮,到雲裳去;要個性最分明的式樣,到雲裳去。」當時,上海剛剛興起旗袍之風,而且量身定製市場還是一片空白,再加上張幼儀有國際化眼光,把法國巴黎最潮流的元素融入設計之中,「雲裳時裝」在上海迅速爆紅。

1927年,上海、蘇州、南京、無錫等城市的大街上,凡是出現的時髦女子,她們身上穿的都是「雲裳時裝」的衣服。據說,蔣介石在上海大婚,用的也是「雲裳時裝」的服裝。

「雲裳時裝」火了,張幼儀成功了,震撼最深的,是張幼儀的母親。母親對女兒的未來,本來充滿了擔憂,但隨著「雲裳時裝」的風生水起,她的擔憂也化於無形。

她看著張幼儀快樂幸福的樣子,作為女人,她深深覺得,女兒的快樂和自己的快樂,本質上有很大的區別,她自己也說不清區別有哪裡,只是對以前的思維,作了一些糾正:「有能力的女子,不依靠男人,也能活得很好!」

不靠男人的張幼儀,不但活得很好,還活得很精彩,活成了一道彩虹。

後來,張幼儀執掌上海女子商業銀行。戰時,很多銀行、信託公司紛紛停業倒閉,女子商業銀行卻歷經波折而巋然屹立。直到1955年金融業公私合營才宣告結束,一共開辦了31年。她被被譽為金融界傳奇女強人,中國第一位女銀行家。

張幼儀越活越精彩,徐志摩卻越活越艱難,艱難到了要向她借錢的地步。

陸小曼吸上了鴉片,徐志摩掙的錢永遠不夠她的「毒資」,家裡總是入不敷出,只能靠借來維持生活。

你那麼絕情地離開,還要回過頭來借錢!

你曾經傷我那麼深,我憑什麼要借錢給你!

你也有借錢的時候,活該!

活在俗世,難免世俗。張幼儀心裡也這樣想過!

但厚道的人,在世俗中,總是不知不覺就打開了善良的閥門:一個人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不是迫不得已,誰願意伸手借錢!

看著徐積鍇的父親如此落難,張幼儀忍不住鼻子發酸,心頭髮怵。每當徐志摩向她借錢時,她總是把錢交給他,跟他說:「這是你爹給的錢。」

每當這個時候,徐志摩總是怔立良久,身如電擊。他深深知道,父親已經老了,已經沒有老本,最重要的是,即使有,父親也不會給自己錢。

有好幾次,他向陸小曼稱讚張幼儀:「她是一個有志氣、有膽量的女子,這些年進步不少,獨立的步子站得穩,思想確有通道。」由於一已執念,他從來不拿正眼看張幼儀,現在執念沒了,生活潦倒,回過頭來正視,才發現,原來她是如此優秀!

所有的激情都會歸於人間煙火,所有的心性都會歸於業力果報。每天都掰著手指過日子,這日子真心難熬。

徐志摩經常往返於北京上海,從來不坐火車,托熟人搭乘免費的郵政飛機。當時飛機的安全性一直不靠譜,但為了省錢,他還是選擇不安全的出行方式。他也曾向陸小曼抱怨過:「坐火車可是要錢的啊,我一個窮教授,又要管家,哪來那麼多錢去坐火車呢?」

1931年11月19日,徐志摩和陸小曼爭吵之後,再次搭乘了一架從上海飛往北京的郵政飛機,途中因為大霧,墜機身亡,年僅36歲。

徐志摩罹難後,陸小曼無力操持後事,這個時候張幼儀站了出來。她讓弟弟帶著徐積鍇以徐志摩兒子的身份認領他父親的遺體,自己則留在家中,按撫徐志摩的父母,主持喪事。

她一直將二老帶在身邊,悉心照顧,讓兩位過早送黑髮人的白髮老人安享晚年。

陸小曼也是苦命的女人!徐志摩走了,她依然是徐家的媳婦,依然是徐積鍇的繼母。張幼儀每個月,都要以徐志摩父母的名義,給陸小曼存300塊錢作生活費,直到1949年上海解放,張幼儀赴香港定居,方中止寄錢。

世人看張幼儀,通常是一種讚歎。而張幼儀只是在盡一個傳統中國女人的樸實,兒子的爺爺、奶奶和繼母,她有責任幫著照應。或者說,為徐積鍇營造一個和諧的血緣親情環境,是她生命的重要意義。

有意思的是,魯訊在1925年寫的《傷逝》,多年以後,在徐志摩和陸小曼身上真實演繹。

《傷逝》講述了涓生和子君追求戀愛自由,建立起了一個溫馨的家庭,但不久愛情歸於失敗,最終以一「傷」一「逝」結局。小說深刻揭示,脫離社會文化道統的個性解放和戀愛自由,是無法實現的。

徐志摩和陸小曼,是現實版的「傷逝」。

無論對誰,張幼儀都敞開心扉,真誠以待。

唯獨對自己,她十分謹慎,緊閉心門。她說:「愛是善盡責任!所以,不要隨便說愛,愛是天長地久的考驗。」

她是被愛情傷過的女人,對愛有自己的解讀。她就像倉央嘉措《見與不見》寫的那樣,用心窖藏自己的愛情:

你見,或者不見我

我就在那裡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裡

不來不去

你愛,或者不愛我

愛就在那裡

不增不減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裡

不舍不棄

來我的懷裡

或者

讓我住進你的心裡

默然相愛

寂靜歡喜

教育孩子,照顧老人,奮發事業,張幼儀30年沒有再婚。

她也渴望愛情,只是不想隨便地、輕易地交付出去,而是等著那個至情至性的人出現,然後深情款款地說一聲:「來我的懷裡,讓我好好愛你!」

她的愛,就像藏在窖池裡老酒,芳香濃烈,窖池的門緊閉了30年。

1953年,張幼儀把「窖門」打開。

這是一次早就預見了一切的打開,一次早已準備了一切的打開,一次用生命託付的打開!

蘇紀之跑了進來,他為之陶醉:「讓我住進你的心裡!」

蘇紀之是婦產科醫生,性情溫和,談吐風雅,和妻子離異後獨自撫養四個孩子,既當爹又當媽。相似的命運,相互的傾慕,把兩顆心貼在了一起。

我要結婚了!

張幼儀把「將那顆封存已久的心,再度託付」的想法,寫信告訴遠在美國的徐積鍇:「兒在美國,我在香港,展昏誰奉,母擬出嫁,兒意如何?」

徐積鍇在張幼儀的培養下,陽光成長,成為有為青年。他定居美國,從商,在美國華人圈中頗有口碑。

徐積鍇從美國的回信,棖觸萬端,感人肺腑。從他的信,我們感受到了一位慈祥的母親:「母孀居守節,逾三十年,生我撫我,鞠我育我,劬勞之恩,昊天罔極。今幸粗有樹立,且能自贍。諸孫長成,全出母訓……去日苦多,來日苦少,綜母生平,殊少歡愉。母職已盡,母心宜慰,誰慰母氏?誰伴母氏?母如得人,兒請父事。」

如此體味母親的精神情感世界,在人子之中,實屬罕見。收到信的那一刻,張幼儀就清楚地意識到:「今天可能什麼也做不了!」

她沒有出去應酬,沒有參加朋友聚會,回絕了所有的活動,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啟動腦迴路,想一想早死的七年婚姻、三年國外的生活、商業上的摸爬滾打,讀一讀兒子的信、翻一翻兒子的照片,準備度過一個淚流滿面的下午。

她拿著信,看著徐積鍇、徐德生的照片,良久良久,痴痴地說了一句:「德生,你怎麼不像哥哥一樣,給我寫封信!」

她像娥皇一樣淚濕斑竹,像白娘子一樣椎心泣血,像蔡文姬一樣長歌當哭,像李清照一樣犁花帶雨,像林黛玉一樣泣下沾襟,哭得好不痛快。

「母如得人,兒請父事!」不知過了多久,當張幼儀再次拿起徐積鍇的信,腦迴路和眼淚都嘎然而止。她打開了門,走了出去,這條路,通向婚姻的殿堂。

1953年,張幼儀和蘇紀之在東京舉行了婚禮。

蘇紀之不是富商巨賈,但是大情大義,給了半世漂泊的張幼儀一個溫暖而幸福的家。他有一技之長,在張幼儀的幫助下,開了一家診所,有了一個不錯的事業平台。張幼儀把蘇紀之的四個孩子,視為已出,悉心照顧。

只要心中有愛,用心去找到那個對的人,不管是大齡,還是再婚,都能找到幸福。張幼儀和蘇紀之,心有靈犀之不點亦通,如膠似膝比年輕人還纏綿悱惻,一家人在一起,幸福地生活了20年。

1974年,蘇紀之患腸癌去世後,張幼儀去了美國和徐積鍇團聚。

1988年,她以88歲高齡逝世於紐約,長眠在綠草如茵的「芳諾依福」墓園,墓碑上刻著她平凡而又不平凡的名字:蘇張幼儀。

蘇張幼儀!她的墳前,一年四季,鮮花不斷。

她個性堅毅,舉止端莊,大氣仁厚,自強自立,逆轉命運,正如梁秋實的評價:「她沉默地堅強地過她的歲月,她盡了她的責任,對丈夫的責任,對夫家的責任,對兒子的責任——凡是盡了責任的人,都值得令人尊重。」很多知道張幼儀故事的人,他們到了紐約旅遊,都會到她墳前送上一束花。

長眠在大洋彼岸,卻能接受到來自故鄉的祭拜,一生不事張揚,沒有喧囂和響動,卻引來了世人的欽敬,這就是張幼儀——蘇張幼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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