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洲 ll 父親、我
作者：朱曉會，綠洲員工
父親長的比較清瘦，從我記事到現在父親一米七五的大高個體重沒超過一百二十斤，母親心疼他幾乎包攬了家裡的所有重活，因此父親在姥姥家的親戚面前的口碑並不算好。看到母親整日忙碌的身影我對父親也是怨聲載道。我們並沒有大多數父女之間的默契和和諧。
叛逆期的時候爭吵成了我和父親唯一的交流方式，他嫌我沒有女孩樣整天給他臉色看，我嫌他沒成色。記得有一次我和一位男生打賭理了一個叫板寸的髮型；回到家，父親看到之後暴跳如雷，甩下一句「頭髮再理這麼短我給你推成光頭」氣呼呼的走了；我不以為然的白了他一眼揪起書包賭氣回學校了。儘管那個酷酷的髮型帶給我一定的知名度（整個年級五個班都知道留板寸的叫朱曉會），可我絲毫高興不起來。說句實在話，長發落地的那一瞬間我腸子都悔青了，心裡抓狂的問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再綁起那高高的馬尾辮。可是苦於嘴硬，才像一位鬥士一樣和父親較勁。隨著我頭髮的漸長，父親見到我才多些笑容，執拗的我還是不領情的躲閃過去。
還有一件事我對父親頗有微詞，高考之後的那年暑假，填報過志願沒幾天父親在下班的路上腿摔骨折了。聽母親說他是自己騎自行車摔倒的，沒成色的帽子我自然而然又扣到了父親的頭上。我心裡嘀咕道：早不摔晚不摔偏偏在我考大學的時候摔。父親從醫院回來之後醫生讓他在家裡靜養，由於行動不便吃喝拉撒要全在床上解決，每次聞到父親把屋子裡弄得烏煙瘴氣我都一臉的不耐煩。這樣枯燥的暑假生活使我每天如坐針氈，到了八月初我收到了姍姍來遲的錄取通知書。聽到我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瞬間,坐在客廳的我用餘光掃了一下卧室的父親，只見他雙眼瞬間被神奇的光芒充斥著，這一切被我盡收眼底。沒有理會父親那麼多，我低頭翻看通知書；看到錄取的學校不太理想和高昂的學費，我那張苦瓜臉越發顯得不如意。本來就溫飽家庭經歷過這小小變故之後越發顯得緊張，五千八百多元的學費對於此種境遇的父母來說是天文數字。開學的日子越來越近，學費還是沒有著落。經過多日的奔走，在開學的前幾天母親東拼西湊籌到了三千二百元錢。看著母親哭紅的雙眼，那失落的目光直戳我的心底，說不出的難受；我心裡默默的恨起了父親，這一切都是源於他的不小心。如果沒有這場變故或許會好很多很多。幾天的時間轉瞬即逝，轉眼就到了開學的時間；經過幾天的掙扎我選擇了去學校探探情況（學費不夠不知道學校讓不讓入學），懷揣著母親籌來的三千二百元錢，背著從表姐那討來的天藍色的雙肩包踏上了去鄭州的求學路。那天，母親把我送到車站看著我坐的長途客車發車之後就回去了，家裡還有需要照顧的父親在等她。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當時的通訊工具還不算髮達，沒有百度，更談不上導航。車子進入市區之後緩緩的駛入了鄭州火車站客運站，沒出站前給學校打了電話問了問接新生的車的位置。火車站的廣場上停著許多接學生的校車，轉了五六圈也沒找到。記得出門前母親叮囑我「要是迷路的話找警察叔叔」，這句話還是她從電視上學的。問了身邊的警察，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木訥走到校車旁邊排起了隊。跟隨著學生的隊伍走進的天泉大酒店的五樓，等到領隊老師收通知書的時候才發現我找錯學校了，他們是新鄭華信學院的，不是我們學校。踉踉蹌蹌的下了樓，坐在酒店門口的台階上半天回不過來神，當時自己用指甲用力的掐自己，再用點力指甲就會進肉里。我懊惱的追溯著事情的根源，天越來越晚，幾經周折終於找到我們學校的校車；到學校在學長朱督陽的幫助下，找到系主任辦理了學費緩交申請。上學的事情總算告一段落。自此以後我和父親之間的交流更少了。
工作之後假期的某個下午，和母親聊起了當年上學的事。母親提到當年學費期中的一千塊錢是爸爸拖著那條傷腿跑到縣城一個堂伯父借的。聽到這些之後我強忍著雙眼的滂沱，把臉扭到了一邊。可能大多數時候因為父親不夠強大，才讓我心生怨氣。如果少些埋怨可能對父親和我來說都不會錯過那麼多。
多年後有一次在父親面前教訓孩子，手舉到半空中被父親攔了下來，拋下一句「不要輕易的打孩子」扭頭走了。父親說的沒錯，長這麼大他很少對我動手；記憶中只有兩次，一次是七歲那年數學考了四十分，被父親踹了一腳；一次是九歲那年元宵節為了去城裡看花燈，偷偷和小夥伴沿著公路徒步去六公里之外的縣城裡看燈展；在外遊盪一天，回家剛進村子村民就對我說父母找我快找瘋了，為此他們還吵了一架。我怯怯懦懦的溜回了家，剛進門口父親用力的甩了我一巴掌走開了。那天晚上我是在哭泣中趴在客廳的小方桌上睡著的，記不清是誰把我抱到了卧室的床上。少年時代不管我和父親如何鬧他都沒在打過我。
可能是我對父親的要求過高，也可能我們自始至終都缺乏溝通；我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正視過父親，從來沒有真正的了解過他。父親寫的一手好字，還有逢年過節做的滿嘴漫香的飯菜，還有那份善良，還有……
近些年和父親漸漸親近起來，每次往家裡打電話都能和父親聊上一會兒。每次回老家返回鄭州的時候，父親都會騎著電車或是電動三輪把我送到車站，車子發動過後留下漸行漸遠的身影再向我招手，直到消失在視線里。
為人父母后才知道父親充當的角色，才明白不論何時父親都是我們頭頂上的那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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