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園」驚夢——記圓明園一游
可以豢養一座園林，
正如豢養一個國家。
——《離亂歌謠：我的圓明園》
去圓明園的時候，還是三月五號，那時北京還沒有停止供暖氣，按理還能算冬季。不過事實上已經大晴了很多天，溫度升高有種初夏的錯覺，天空藍得簡直感人。在這麼美好的天氣里，我送別了最好的朋友離開北京，事實上，距離自己離開北京的日子也不遠了。想起惦記了很久的圓明園，一直沒有機會好好看看它，抱著「再不看下次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的想法，毅然決然直奔而去。
送別時離住所不遠所以不覺得，然而下了地鐵站後就有種不妙的感覺，果然，進園不久之後，只想感嘆北京這天氣是既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抽風了。對，抽風，而且是重度抽風。天氣還是晴，陽光看著正好，然而冷風呼呼，吹得人耳朵里嗚嗚地痛，尤其圓明園裡空空曠曠的，正是刮大風的好地方。
那是第一次去圓明園，太出乎意料。
總的來說印象就是——圓明園太大了，大得根本走不完；太空了，空得讓人懷疑，這，真的是傳說中的圓明園嗎？
印象里，圓明園是國人的屈辱和傷心之地，因為它曾經是一個時代美夢的傳奇和見證。
世界著名大文豪雨果曾經形容它是世界奇蹟。他說:
請您想像有一座言語無法形容的建築，某種恍若月宮的建築，這就是圓明園。請您用大理石，用玉石，用青銅，用瓷器建造一個夢……飾以琉璃，飾以琺琅，飾以黃金，施以脂粉，請同是詩人的建築師建造一千零一夜的一千零一個夢，再添上一座座花園，一方方水池，一眼眼噴泉，加上成群的天鵝、朱鷺和孔雀……其外貌是神廟、是宮殿，其實是一個世間獨一無二的奇蹟……這座大得猶如一座城市的建築物是世世代代的結晶。
真是恍如一夢的描述。
論面積，圓明園比我想像的要大得多，一整天不停地走也沒有走完，自認為不怕走路的我也實在是腿酸。路上聽見某團導遊說，如果圓明園還是當年的風光，就是走上三天三夜也看不完。當時我就震驚了。但立馬恢復了正常思緒，三天三夜，我信。
但那恍若月宮的景緻呢？
一邊走一邊微信里給朋友們發照片和短視頻，尤其是到了福海的時候，大風吹得水浪激猛，聲勢浩大，遼闊的水面真如海一般讓人舒暢得想要大聲吶喊，卻比海更加碧藍翡翠，天空也是藍得深遠。朋友說，好美啊。我想，僅僅是這樣就已經讓人震撼了，那麼它在自己的黃金年代，又該是怎樣的攝人心魄？
越走越遠，越走越荒涼。在圓明園空空曠曠的乾草地上，周圍只有大片的黃土和零星亂石，本就少的樹木還沒有從冬天裡徹底蘇醒，大風猛烈地揚起塵土，刮向不知何處的遠方，又把不知何處的黃土碎沙，刮到這裡來。那時候有些恍然，這一個世紀的時光過去，多少風沙黃土吹過，風化、掩蓋、改變了多少圓明園本來的模樣？
尋著地圖上一個一個的美麗地名，麴院風荷，長春仙館，武陵盛境……卻只尋得荒草叢生，零落亂石。也曾去過其他皇家園林或地帶，比如故宮、頤和園、雍和宮，雖然是很久以前的歷史，可置身當地還是多少能想像到當年的極美盛景。但在圓明園這裡，無論如何無法想像它曾是何種模樣。更無法想像那場大火，該有多驚天動地才能燒得這般乾乾淨淨一絲不剩。
朋友說她來圓明園的時候哭了。我在圓明園裡走了很遠，才看到那些教科書圖片里僅存的宮殿殘骸廢墟，倒是並沒有哭，只是覺得，心痛。
不禁想起兩句戲詞——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
似這般都付予斷井頹垣……」
那是杜麗娘的傷春，可此時此刻，卻是我的遊園驚夢。
（本文寫於201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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