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俠ｘ時代劇？關於老爺穿越到戰國時代的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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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izumi

封面：《忍者蝙蝠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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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監督水崎淳平、腳本中島一基、角色設計岡崎能士談《忍者蝙蝠俠》製作理念及幕後軼事。

全世界翹首以盼的《忍者蝙蝠俠》，以美漫原型創作的跨越時空超級盛大的「正邪對決」，並由日本動畫業界頂級組合聯手打造，被譽為日本戰國娛樂動作穿越大片，於6月15日起在日本本土公映。來聽聽創作背後的故事吧。

先來了解下主創團隊招募的經過。

據說，負責監督、腳本、人設的3位主創幾乎是在同一時期受到華納製作人里見哲朗的邀請。監督水崎淳平接手工作邀約時，本作的企劃就已大致定下「戰國時代與蝙蝠俠混搭」的大方針，那時水崎便隱約猜到這樁差事找上門來的緣由。他的腦內推論如下，如果該企劃交給別家公司，很可能順風順水地搞定，可見，這必定是一項「唯恐天下不亂」的企劃。

某日，岡崎能士與華納製作人一番暢飲，歸家途中，突然被問「是否對《忍者蝙蝠俠》的企劃感興趣」。喜從天降，此等好事，岡崎豈肯錯失良機，當天他就急急忙忙畫好草圖，忙不迭地發給了人家。

當中島一基聽說，這回是由創作《爆炸頭武士》的岡崎老師負責角色設計，頓時便眼前一亮。而放眼業界能搞定「美漫+時代劇」混搭腳本的，除了自己幾乎找不出第二個，也就二話不說地應允下來。

水崎監督最先接觸的是89年版《蝙蝠俠》，恰巧是《蝙蝠俠》作為主流文化進入日本的時期。身為道具控，水崎對蝙蝠車「Batmobile」，蝙蝠俠摩托車「Batpod」痴迷不已。蒂姆·伯頓版中登場的流線型蝙蝠車，那叫一個驚艷啊，當年，對這類高科技裝備，水崎毫無抵抗地跪拜神往。據監督透露，在接受邀請的同時，他剛好在展示廳里看到了1/6版本的蝙蝠車，當時便打算入手，結果，得到了製片人這邊的消息，他心中偷樂，可以堂而皇之地以「購買參考道具」的名義審批報銷了！

中島最早觀看的是亞當·威斯特版本的TV系列，因而，他兒時印象中的《蝙蝠俠》更偏向流行、幽默的基調。等明白過來蝙蝠俠原來是暗夜英雄式的人物時，已經是7、8年以後的事情了。《黑暗騎士歸來》所攜帶的巨大震撼，瞬間顛覆了以往蝙蝠俠在中島心目中的固有形象。因為蝙蝠俠的身份是反體制的自發治安維護者，所以，才會被吃皇糧的「超人」執法阻止，也讓其驚異於美漫構思的格局。而水崎監督雖然是從蒂姆·伯頓版入的坑，但之後旁觀了亞當·威斯特版的TV系列之後，也與中島持有相似的觀感。

蝙蝠俠布魯斯·韋恩是總體偏嚴肅的救世英雄，但又不全是，這恰恰是美式漫畫值得玩味的地方。如此說來，亞當·威斯特所演繹的偏陽光歡樂向的版本也不乏可行性。電視版並非是人物設定的顛覆，而是調整了作品的整體氛圍。

按說年初在美國動畫化的《蝙蝠俠：煤氣燈下的高譚市》，就是假想19世紀英國哥譚市的蒸汽朋克風故事，也與《忍者蝙蝠俠》存在時空穿越的可能性。中島也曾順著這一思路做過一些構想。比方，忍者的後裔探尋到哥譚市，傳授蝙蝠俠忍術，或是，日本本土也有類似蝙蝠俠那樣仗義行俠的英雄，此人剛巧又是忍者的後裔等等。但中島很快斷定，相比這類平行世界式的設定，絕對是盡人皆知的蝙蝠俠本尊穿越時空，來到戰國時代，遭遇重重困頓險阻，最終回歸未來的情節來得更為妙趣橫生。據稱，此項提議是在中島與其餘主創碰頭10分鐘後就定下的。畢竟，能親手擺弄「小丑」「企鵝」的機會，這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遇上一回，不搞出點動靜，怎麼對得起自己。

此次的《忍者蝙蝠俠》相當於是針對蒂姆·伯頓，以及克里斯托弗·諾蘭導演所塑造的一系列蝙蝠俠經典形象提出的反命題。其實，這種往暗黑系裡穿插一堆笑料的做法，早在中島10歲初次接觸《蝙蝠俠》漫畫時，就已經見識過蝙蝠俠被變成大猩猩，攀登紐約帝國大廈的「玩法」。看來，美漫《蝙蝠俠》的惡搞容許振幅還是相當大的。尤其劇中的小丑，按說已上升為哲學意義上大反派形象，但中島認為，將之描繪成活潑的愉快犯也未嘗不可。反正這次島國是主場，就客隨主便咯。

而且，中島坦言，這次玩的就是「三板斧」式的抖包袱（「出オチ」指出場立刻抖笑料的做法）技法。當然，此種技法偶爾為之，往往有奇效，但中島竟然敢在將近90分鐘的篇幅里，堅持將三板斧從頭掄到了底。

不過，這樣屢試不爽的套路放進蝙蝠俠的日常，居然還挺搭調，水崎監督認為，這或許是因為蝙蝠俠的做派，與忍者的行事風格確有相通之處吧。中島則感覺標題本身就蘊含了無限潛能。另外，作品的成功，岡崎能士老師筆下帥氣的人設自然也功不可沒。當岡崎老師竭力表達，自己並沒有把角色往搞笑風格靠時，中島也有樣學樣地強調，自己並未故意把情節往搞笑風格上寫。

《黑暗騎士》里酷炫拉風的造型固然值得讚歎，單就表現手法而言，水崎非常擁護諾蘭導演的品味，但他並不覺得那些涵蓋了《蝙蝠俠》全部本質，因此，《忍者蝙蝠俠》還是決定走娛樂路線。再說，製作人打從一開始就找來他和中島、岡崎，想要達成何種目的，也是明擺著的。中島將之歸納為，「過剩腳本家+過剩監督+過剩人設」組合所導致的必然後果。

動畫製作方面，主要更偏重海外觀眾的口味，中島戲言，大可把日本的公映當做順帶。鑒於此，為了突顯日本風，片中該方面的元素運用得極其誇張露骨，甚而融入大量誤導成分，與好萊塢日本題材大片中那些並不符合現代日本場景的誇張表現有的一拼。

諸如，最常見的關於忍者與武士的誤區，就讓水崎監督覺得有機可乘，於是在《忍者蝙蝠俠》里，他不惜加大了以訛傳訛的力度。這種由日本人謊報軍情的做法更具蠱惑人心的感召力，所以，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一路自虐到底。不過，隨著近來科普的滲透，知曉島國國情的海外觀眾數量有所增加，相信一部分人看到後肯定會忍不住吐槽，而這同樣是觀影的樂趣之一。

需要指出的是，登場人物眾多的《蝙蝠俠》，角色考據同樣要確保周祥，這回多虧得到美漫專家堺三保老師的鼎力相助。在將哥譚市中那些惡名昭彰的反派置換成戰國大名時，也兼顧了美、日兩國觀眾的共同審美取向。明智光秀對應「雙面人」，民間有風傳上杉謙信是女人，也就成了「毒藤女」，獨眼龍「喪鐘」自然是配伊達政宗，此類土洋結合的玩梗，較之一般水準的生搬硬扣也算較為傳神了。

蝙蝠俠號稱世界頭號偵探，因而，對手大抵的詭計一眼便能被他識穿。然而，這次劇場版里卻出現了不少被敵方算計的場面，各種出狀況。水崎監督將之解釋為「日本動畫特有的語法現象」。中島則打趣，由一群成天在電視台播映前夜還在趕工的日本動畫師創作出來的作品，老美怕是無法全部領會其中的真髓。只當是「入鄉隨俗」吧，可以理解成，蝙蝠俠遭遇日式動畫，並接受現實的過程。

劇中，蝙蝠俠身著的和風甲胄、面具等行頭，便源自飛騨之國影一族中的假面「赤影 」。而使用竹笛操縱怪獸的點子，也是對該劇根來篇和魔風篇的一種致敬方式。但估計用《假面忍者 赤影》玩梗，對現今的年輕觀眾來說或許不怎麼接地氣。此外，中島還加進了《飛女刑事III 少女忍法帖傳奇》的成分，並不忘賣乖，自我標榜，天下大亂之際，依然恪守東映忍者特攝的風範，此言遭到岡崎果斷吐槽。

相對而言，此次改編更需要重點死守的莫過於「蝙蝠俠不可開殺戒」這條了，因而，我們的大俠舉槍之時從不瞄準人肉，而是對著建築物，然後，少不了正面肉搏互K。還有就是，岡崎在做設定時，曾多次被要求減少女性角色的裸露度，為此「貓女」的裝束也是一改再改、數易其稿，而據他所知，美漫女主角們應該更加性感張揚才對。但漫畫所允許的尺度，終究與影院中可供兒童欣賞的動畫分級標準不在同一層次。再有就是，蝙蝠俠自始至終必須處變不驚、時刻保持淡定，不允許一驚一乍，所以，在劇中不會出現「什麼？！」之類的台詞，而要改成，「原來如此，那我就……」之類的表達方式。

談及聲優陣容，豪華到無可挑剔，完全符合主創們理想，且他們也沒為此多費任何腦筋，就這麼不知不覺地定下來了。演員們個個是身經百戰的老手，錄製起來無需監督多費口舌，無非是調整檔期起來碰到點困難，真正開錄之後，監督就只是在旁默默欣賞而已。唯一的狀況要數，分鏡攝完成階段發現台詞不夠，因為小丑嘴上一刻不得閑，許多地方都想加台詞，就連錄製現場，中島也與高木涉老師協商追加台詞的事情。而高木老師也不負眾望，演出了小丑特有的色氣，又同時兼具吹替版擔當青野武老師相近的氣質。

本片是水崎與中島首次共事。在中島眼中，水崎監督作片子，把90秒和90分鐘當成一回事，就算時間跨度拉長了，但濃度依舊保持不變。另一方面，中島在頭一回與監督腳本商談時就掌握了編劇的主動，點子層出不窮，水崎完全沒了插嘴的餘地，上個洗手間的功夫，竟然發現已經跟不上中島的腦洞了，逼得監督在第二次腳本會議時滴水未進，因為「上個廁所你就輸了」。監督曾自詡頭腦靈光，但在高產且能自圓其說的中島轉速面前，還是略遜一籌。

中島的另一過人之處在於，從不否決他人的提議，而是善加利用。腳本會議一直很歡樂，似乎主創成員只知進不知退，每次但凡提出個新點子，中島從不急於推翻意見，而是不斷做加法，並順勢而上反轉。中島篤信，「過剩」才是團隊決勝的關鍵籌碼。於是，加、加、加……匯總，反正，最後說服華納方面接受的艱巨任務主要監督來扛。

主創成員嗨過了頭，可水崎監督早就習以為常，因為，腳本會議的時候他們幾個一直就這德性。雖說意見交換總體氣氛輕鬆融洽，但岡崎還是會時不時提出些不願妥協的見解，他是那種只要想到了，便不吐不快的直腸子。水崎則覺得，岡崎主要是人設任務告一段落，閑得發慌所致，但無可否認，岡崎的提案採用率的確蠻高的。

接手影片的時候，水崎已經做好了被中途撤換的心理準備，做片子不像上班，可以買保險。初步研討的時候就定下了20分鐘為一個小分段，可一旦做了開頭也就意味著沒了退路，之後無非是再來幾次20分鐘而已。水崎的這種想法，在中島看來簡直不可思議。居然有人把90分鐘當成90秒來看待！水崎則覺得，以20分鐘劃分為節點的考量比較明智，自己此前做過不少15分鐘長度的作品，加個5分鐘還在可控範圍。

技術方面，水崎認為，採用3DCG做賽璐璐畫風的方式算得上一種挑戰，在人物CG建模的基礎上，配合背景進行賽璐璐風格的調整手法，在美國還尚未受到肯定。最早發布《忍者蝙蝠俠》PV的時候，就不少海外觀眾因為3D製作而大呼失望，但日本國內並沒有此種現象，因為高品質的CG作品已經有過成功的先例。所以，這次水崎也想看到那些原本一聽到3D就皺眉的海外觀眾，在見識了日本頂級團隊打造的精緻3D作品後，刷新觀念。

並且，就「借用海外的角色編織日本的動畫」而言，此次可謂不錯的嘗試。動畫人物的國籍壁壘一旦被打破，還將迎來更為精彩的多元交互時代。技術層面，水崎分析，近來中、韓等國的作畫技術在日益提升，步步緊逼，但原創方面，日本仍就領先，只要此項優勢不失，日本動畫業界還將擁有光明的未來。

據說，彙集各路創作者集體心血的《忍者蝙蝠俠》在「WonderCon 2018」首映時盛況空前。對此，水崎監督表示，鑒於登場人物的背景、風韻及質感等複雜多變的海量信息，為避免作畫環節等紕漏，本片在製作層面做足了功夫。並在此基礎上，結合中島老師風趣犀利的台詞，以及岡崎老師富於魄力的畫風，營造出令人滿意的效果。還有就是，通過對影片整體的平衡調節，讓他第一次體驗到博得觀眾開懷一笑時的激動與成就感。監督順便自嘲，神風動畫素來以製造酷炫著稱，但這回被自己搞得稍稍有點裝瘋賣傻傾向了。

其實影片配信後的海外反響，還蠻極端的，基本趨近1或10，呈現涇渭分明的態勢，選取中庸之道5分評價最少，這也早在主創們的料想之中。水崎監督在首映式前擔心被人扔雞蛋而打算帶個煎鍋盾牌上台，結果啥事沒有。中島藉機賣乖，說自己會以阿諾德·施瓦辛格競選州長被人扔雞蛋時回應對方「下次記得帶培根」為榜樣，帶碗米飯去，好讓扔雞蛋者知難而退。但好在大家看得很開心，笑點也和日本人相差無幾。

片中，令中島印象深刻的部分是「小丑下鄉」的片段。據他回憶，當初在看這部分分鏡攝時，其中的演出手法曾經讓他大笑不止，甚至懷疑畫分鏡的監督腦子是否進水，可等到看正片時，才發覺，該橋段運用一種最得自己心意的手法加以呈現，令其內心深受感動。不由得感慨，還是得靠「瘋子」來駕馭自己的腳本。

劇中，貓女倒戈跑偏、再回歸時，有句耐人尋味、且水崎監督無論如何想不到的台詞，「能容忍女人犯錯的男人魅力無限」，理由是，監督沒那份雅量，並讚揚中島擅於從人生閱歷中汲取養分，中島則提醒監督，不要將腳本用詞與腳本家的人生混為一談。吹中帶貶，玩得不亦樂乎。

從小到大，岡崎也算得上資深動畫迷了，但此前，他基本沒看到過《忍者蝙蝠俠》這種類型的，能夠參與作品製作，更令其倍感慶幸。岡崎老師透露，在做人設時自己使出了渾身解數，且不惜把其它工作暫時擱在一邊，也要確保全情投入。

這部被主創人員定義為，出自一群以「無事生非」為樂的、偏激的日本動畫創作者之手的、過度解讀的作品，還請各位不要錯過。

【參考資料】

『ニンジャバットマン』水﨑淳平監督腳本?中島かずきさんにインタビュー！「この人、頭おかしいから」「あなたにだけはいわれたくない」（https://www.animatetimes.com/news/details.php?id=1528870388）

18年7月號《NewTy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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