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貿CBD的董小姐
1
董小姐並不姓董，是一位舊年的大學校友，已經多年沒有聯繫，偶爾想起來，腦海里就會莫名蹦出宋冬野董小姐的旋律，乾脆就用董小姐來代稱吧。
小董是我大學同年級不同系的校友，四川人，人長的高挑漂亮，在當年美女資源稀缺的大學校園裡小有名氣。
小董大學談了個男朋友，是我們班的一名北海男，北海男陽光帥氣，家境富有，兩人看起來十分般配。
但董小姐在這段戀情中似乎有些卑微，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誰在感情中投入更多，誰就輸了，董小姐明顯是投入更多的那一方。
董小姐為了更多的掌控男朋友的信息，和我們班的許多女生結成了朋友。在她看來，和愛人朝夕相處的同學打成一片，一定有利於戀情的牢固，也有利於掌握男友的最新動態，於是我也有幸進入了董小姐的朋友圈子。
在小董和北海男的兩年戀情中，發生了許多故事，我做為一個外人雖然了解的不多，但是也知道董小姐流了不少眼淚，尤其是最後送男友畢業離開的時候，據說追著車哭了很久。
畢業之後，董小姐順理成章地和北海男分手了，男方提出的，絲毫不出大家意料。北海男後來找了個相貌普通的女子結了婚，感情果然不是僅靠外貌決定的。
董小姐擦乾了眼淚，決定為自己活著，要開始新的生活，畢業在深圳折騰一年無果後來到了北京。
噢，對了，她還改了名，名字中本來有一個梅字，被她改了，她告訴我，這個梅字害她一直走霉運，因為梅等於霉。
2
董小姐來到北京那一年是2004年，她目標明確，來北京就直接進了建外SOHO售樓處做銷售，因為聽說之前的一個姐妹在北京賣房掙了大錢。
那年我也在北京，我們在建外SOHO碰了面。
那時的我對房地產完全沒有概念，第一次接觸到售樓小姐這個群體。
我見到董小姐，發現她變時髦了，穿著得體的職業裝，化著精緻的妝容，大學時經常扎著的馬尾變成了披肩長發，燙了卷還染了色，成熟又美貌，充滿了職場女性的魅力。
辦公室還有很多售樓小姐，打扮基本類似，單從妝扮這一塊就能看出這是一個充滿競爭的行業，不但是對客戶的爭奪，還有對同類形象的全面輾壓。
董小姐帶我參觀了潘石屹的建外SOHO，這個位於國貿的地標建築，當時的售價是一萬二左右，要知道這是2004年，當時北京四環的房價不過五六千，五環外的只有三四千，三環里也不過七千左右。
為什麼建外SOHO能賣到一萬二的天價?
3
一是國貿優越的位置，2004年的國貿是北京逼格最高的地段。提起國貿，人們想到的就是外企、金領、LV，旋轉餐廳、歪果仁這些名詞。
二是當時如日中天的潘石屹，老潘在2004年的個人IP達到了頂峰，為了推銷這個項目，老潘舉辦了很多高逼格的聚會，提出了很多先進的居住理念，把建外SOHO包裝成了一個逼格很高、理念前衛的建築代表。
那一年，有很多來自全國各地的土豪和北京本土的企業家們紛紛慷慨解囊買入建外SOHO，有的是整層整層地買進。
當時董小姐帶我參觀建外SOHO，我很不能理解為什麼窗戶辣么大，為什麼沒有陽台，為什麼每套房子都要做到二百平米那麼大，而且居然沒有廚房。
董小姐告訴我，這是潘總從西方帶回的先進建築理念，我們原來對於住宅的理解都是落後和錯誤的。
在我將信將疑的時候，董小姐使出了最後的殺手鐧。她告訴我建外SOHO頂層的設計是多麼的前衛出彩，天花板是玻璃的，甚至淋浴間的天花板也是玻璃的，因為沒有必要隱藏真實的自己，這樣才能天人合一。
我瞬間對潘老闆崇拜的五體投地，我們太俗俗俗，天天像螞蟻一樣忙忙碌碌毫無作為，自以為住宅就是我們從小到大住慣的樣子，原來大錯特錯。
潘總為我們指明了未來的人居發展方向，我們應該像西方人一樣生活，住在潘總的建外SOHO里，大家都可以成為米國人。
順便說一句，純住宅立項的建外SOHO，今天已經全面淪為了商住辦公區，經過了漫長的十四年，目前均價高達五萬元，升值高達4.16倍，和北京其他住宅的同期升幅比起來，差的不多，也就是十倍左右吧。
當年整層買入建外SOHO的山西煤老闆們，潘總欠你們至少一個億。
4
時光再拉回到2004年，風華正茂的董小姐正向我介紹著這個偉大的建築藝術品。同時告訴我潘總很大方，提成可以拿到銷售額的千分之五。
我掰著指頭算了半天，算出賣一套房子小董可以提成一萬多元，當時就驚掉了下巴，恨不能立刻就辭了我那份月薪三千五的工作，也投奔這項偉大的事業，幫潘總銷售偉大的建築藝術品。
但董小姐接下來說的話立刻又打消了我的念頭。
她悠悠地說，我們的壓力特別大，銷售部員工有五十多個，基本都是女的，採用末位淘汰制，每個月淘汰三名員工。
我每天晚上都做惡夢，夢到有人在我身後拿著刀追趕著要殺我。
聽的我毛骨悚然，我決定還是繼續做回我那份三千五的工作，雖然錢少，好歹不至於有生命危險。
董小姐請我吃了一頓飯，我做為回報，告訴了她我們公司董事長的電話，董小姐如獲至寶，決心要攻克這個大客戶。後來董事長有沒有買建外SOHO我就不知道了，如果不幸買了，我只能說聲抱歉。
5
董小姐談戀愛了。
情人節的第二天，董小姐打電話向我吐槽，說情人節那天，銷售部不少女同事收到了禮物，當然以包包、珠寶、名牌化妝品為主，只有她，男朋友送的居然是一盆花。
董小姐心塞的要命，覺得這個窮男友真是無藥可救了，同時也毫不掩飾地表達了對其他收名貴禮物女同事的羨慕和忌妒。
我從她的吐槽中，聽出這個窮男友離被甩已經不遠了，同時也感受到董小姐的愛情似乎在北海男那裡已經被消磨光了。
我相信，董小姐下一步一定會想盡辦法找一個有錢的男友，就像亦舒筆下的喜寶所說的，請給我很多很多的愛，如果沒有，就給我很多很多的錢。
半年後，董小姐告訴我她買房了，一套位於朝陽的六十多平一居，這賺錢速度又讓我動了加入售樓大軍的心思。
再後來，董小姐告訴我建外SOHO已經賣完了，她們要去轉戰潘石屹的SOHO尚都了。
看來董小姐已經在售樓界站穩了腳跟，離自己的夢想越來越近了。
又過了幾年，我聯繫董小姐，那時她已年近三十，仍然單身一人，偶爾提起準備結婚的北海男，電話那端一陣默然，我知道這是她心中的一個黑洞，也許董小姐的愛情，從北海男那裡已經死了。
6
再後來，我和董小姐就失去了聯繫。
有時偶爾我也會想，今天的董小姐會是什麼狀態，不出所料應該早已為人妻母。
而且，在這麼好的時機進入房地產，董小姐一定得到了她想要的，錢和房子一定是有的，只是愛情是否重新生根發芽，就不得而知了。
董小姐只是一個普通國貿女的代表。
在最美好的年華，她化著精緻的妝，穿著嗒嗒做響的高跟鞋，背著咬牙買回來的PRADA，穿梭於國貿的寫字間。
為了能留在這個城市，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她在北京這座大城奮鬥著，努力著。認真工作的同時，也在學習如何成為一個有魅力的女性，通過婚姻來實現階層的跨越。
有的人成功了，但更多的人最終只是嫁給了一個普通人。
當年的董小姐，嫁給了誰，今天又在哪裡呢?
昨天又路過了國貿，看到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建外SOHO。建外SOHO依然年輕閃耀。我彷彿又看到了十四年前風華正茂、對未來充滿了希冀和夢想的董小姐。當年努力追求的人生，你得到了嗎?
董小姐你從沒忘記你的微笑
就算你和我一樣 渴望著衰老
董小姐你嘴角向下的時候很美
就像安和橋下 清澈的水
所以那些可能都不是真的董小姐
你才不是一個沒有故事的女同學
董小姐你熄滅了煙說起從前
你說前半生就這樣吧 還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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