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第一尊佛像的樣式

最新 06-20

中國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佛像，「第一」尊佛像的樣式？是什麼風格，從哪來你知道嗎？

佛教的傳入

關於佛教開始傳入中國的確切時間尚無法考證，但不凡有以下幾種說法：1，如周代已傳入佛教，孔子已知佛教，秦始皇時有外國僧眾來華，漢武帝已知佛教等。2，在西漢哀帝時，佛教傳入內地。3，東漢明帝永平年間（58-75年）派遣使臣西域求法之說。其中，第二種與第三種說法，無論在佛教界或學術界都比較認可。但不能說明佛教是在這兩個時期開始傳入中國的。

關於佛像

佛像，作為佛教的佛、法、僧三寶重要組成部分之一，其表法著佛陀的存在。關於佛像，每個人都見過。廟堂之上，三十二相，金色豐腴，妙相莊嚴。沒錯吧，這大概就是大家印相中的如來之像。但是，《金剛經》又云：「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得見如來」。其實，我只想說，佛的造像並非固定。從古自今，佛像在每個時期都呈現出不同的形像和特點。梵相東來，早期的佛像有胡人的特點，北魏有仙風道骨清瘦之相，北齊有曹衣出水之相，唐代有體態豐滿壯碩之相。

那麼，早期的佛像，到底有多早呢？或者說中國什麼時候開始有佛像的呢？中國的「第一」尊佛像又是什麼樣風格呢？

中國最早關於佛像的記載

由於時間的久遠和歷史地遷變，早期的佛像極少流傳於世。但我們還是能夠從相關文獻中找到一些有關早期佛像的記載，以及推斷出早期傳入中國佛像的風格。

關於中國最早的佛像記載，也就是大家所熟知的東漢明帝永平年間（公元58-75年）派遣使臣西域求法之說。《佛祖統紀》卷第三十五：「永平十年（公元67年）。蔡愔等於中天竺大月氏。遇迦葉摩騰竺法蘭。得佛倚像梵本經六十萬言載以白馬。達洛陽騰蘭以沙門服謁見」。得佛倚像，指的是得到站立式的佛像。

另外，在《後漢書卷四十二---光武列傳第三十二》也有涉及關於佛像的記載。在漢明帝於永平八(公元65)年給楚王劉英的詔書中：「詔報曰：楚王誦黃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以助伊蒲塞桑門之盛饌」。據季羨林先生解釋，「佛」字最早是從中亞語bodo, boddo或boudo翻譯成浮屠或浮圖。在出土的迦膩色迦王金幣上的大夏文BO▽▽O（BODDO）也印證了這一點，Boddo與巴利語Buddho很接近。所以，浮屠之仁祠，也就是供奉著佛像的龕或佛堂。

迦膩色迦王金幣

這兩段文獻是目前中國發現最早關於佛像的記載。而從漢明帝給劉英下詔書的時間（公元65年）上看，佛像在中國的存在要早於他派遣使臣去西域尋佛的時間。或者，另一種情況就是派遣使臣西域尋佛的時間記載有出入。但不管怎麼樣，我們已經基本可以確認至少在東漢早期佛像就已經在中國出現了，而且早於東漢的可能性更大。

中國「第一」尊佛像的風格

關於中國「第一」尊佛像的風格或樣式，我們還需要從「永平十年（公元67年）。蔡愔等於中天竺大月氏。遇迦葉摩騰竺法蘭。得佛倚像梵本經六十萬言載以白馬。達洛陽騰蘭以沙門服謁見」這段文字中去挖掘一些相關的信息。但要說明這裡的「第一」尊佛像並非嚴格意義上的第一，之前已經講到佛像在中國地出現在可能早於公元67年。如果我們把迦葉摩騰、竺法蘭與蔡愔等人帶回來的《四十二章經》認為是中國佛教的第一部經，把白馬寺稱為中國的第一座寺院，那我們暫且把他們帶回來的佛像也稱為中國的第一尊佛像吧。

首先，我們已經知道，他們帶回來的是一尊小型站立式佛像（太大也不太好帶回來）。至於佛像是什麼樣的風格，我們還需要從「永平十年（公元67年）」和「大月氏」等關鍵詞去推斷。

在印度，早期佛像的風格無非就兩種。一種是印度本土式的馬吐臘風格（Mathurastyle）,另一種就是著名希臘式的犍陀羅風格（Gandhara style）。那麼迦葉摩騰、竺法蘭與蔡愔等人帶回國的到底是兩種風格中的哪一種呢？

蔡愔等人是在中天竺大月氏遇到迦葉摩騰、竺法蘭。關於他們是否抵達中天竺還值得進一步商榷，但是他們確實到達了大月氏。大月氏是漢人的習慣叫法，月氏人原本是河西走廊的游牧民族，後遷徙至中亞。在公元前2世紀中葉取代了希臘後裔以大夏（Bactria-巴克特里亞，今阿富汗巴爾赫）為中心的希臘-巴克特里亞王國在中亞的統治，並在公元一世紀初建立貴霜王朝。

月氏人在取代希臘政權後大量的吸收了希臘文化、文字、藝術和宗教，其中包括了佛教。當月氏人在公元前120-155年間取代希臘-巴克特里亞王國時，他們的統治地區也只是小範圍的在中亞一帶（今天的阿富汗北部、塔吉克、烏茲別克等地區）。而此時正值著名的印度-希臘國彌蘭陀王（彌蘭陀王問經的主人公）在犍陀羅（今巴基斯坦）乃至馬吐臘、摩揭陀國地區護持佛教，他是繼阿育王之後，迦膩色迦王之前的著名佛教護法的國王。希臘式佛像的出現也跟他有著很大的聯繫。

直到約公元30-80年間，大月氏王丘就卻正式建立貴霜王朝，才真正意義上把疆土延伸到犍陀羅地區。而此時，歷代希臘王已經在印度北部及犍陀羅地區統治了約200年左右。所以，大月氏人從希臘人那裡繼承的佛教是原汁原味的希臘風格。之前講到的永平十年（公元67年）也正是大月氏王丘就卻（公元30-80）建立貴霜王朝的初期。但其統治範圍還沒有覆蓋到馬吐臘、摩揭陀國等中印度地區，直到公元127-140年膩色迦王才把疆土拓展到馬吐臘地區。而丘就卻是迦膩色迦王的曾祖父，離迦膩色迦王出世還有50年左右。

綜上所述，永平年間（公元58-75年），蔡愔等人有沒有抵達中天竺，很難說。所以，他們在大月氏（貴霜國）所得到的佛像極大可能是犍陀羅風格。因為沒有確切的文字證明，所以也不排除是印度本土的馬吐臘式，但這種可能性很小。

犍陀羅佛像，出土於巴基斯坦，公元1世紀中葉至2世紀，美國大都會博物館藏

近年來，在四川地區的考古挖掘，可以更近一步證明早期傳入中國的佛像是屬於犍陀羅風格。在四川地區發掘的多處東漢時期的墓葬，都有出土銅質搖錢樹佛像或陶質佛像。如四川樂山縣東漢麻浩崖墓上刻的坐式佛像，身披通肩大衣，右手上舉作施無畏印。1989年在四川綿陽漢代何家山1號墓出土的銅搖錢樹，樹上不僅裝飾有西王母、力士、神鳥、神獸等，在搖錢樹的主幹上還有多個約6.5厘米高的佛像。佛像為坐式，著通肩大衣，左手握住衣角，右手作施無畏印，頭後有背光，為典型的犍陀羅風格。1942，考古學家在四川彭山東漢墓中發現的陶質佛像，高21厘米，為搖錢樹的底座。佛像為坐式，著通肩大衣，從胸前到膝部有U形衣褶，髮髻高聳。佛像左手握衣角，右手舉起應為施無畏印。此尊佛從造型和衣飾更清楚的表現出受到犍陀羅風格地影響。

四川彭山東漢墓出土的陶質搖錢樹佛像座，高21厘米。

更重要的是2002年考古學家在重慶豐都槽坊溝東漢墓挖掘的半身佛殘像與刻有「延光四年」的搖錢樹陶質底座。半身佛殘像為搖錢樹主幹的一部分，身著通肩大衣，左手雖已遺失，但右手還是可以辨別出施無畏印手勢。佛像雖殘，但依然可以清晰的看出佛像的形態，同樣是受到犍陀羅風格地影響。底座提刻的「延光四年」是東漢安帝的年號，「延光四年」為公元125年，為此件佛像提供了確切的時間紀年。

重慶槽坊溝東漢墓出土的搖錢樹半身佛殘像與刻有「延光四年」底座

以上幾件考古學家在東漢墓中發現的佛像，總結下來有幾點特徵：1，佛像皆從墓中出土，都與搖錢樹有關。2，佛像皆為小尺寸造型。3，佛像右手皆為施無畏印。4，從風格上看都有受到犍陀羅藝術的影響。此外，從搖錢樹可以看出，這些佛像皆應出自中國工匠之手。也表現了佛教與中國本土文化在東漢時期的微妙融合。同時，也可以把佛教傳入中國的時間推測至更早，因為不同文化的融合，並非能在短時間內完成。另外，早期佛像為什麼集出現在四川地區，是否與佛教從南絲綢之路傳入蜀地有關，還需要進一步去研究。

以「延光四年」（公元125年）佛像為例，離為永平十年（公元67年）僅58年。所以我們有理由可以推斷出迦葉摩騰、竺法蘭和蔡愔等帶回的佛像為犍陀羅風格的可能性更大，進一步推測佛像的造型可能是同樣身著通肩大衣，左手握衣角，右手作施無畏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