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不出去的迷樓

最新 06-20

飛不出去的迷樓

作者：爍讀書會會員羅盈

我不是一個有深厚文化底蘊的人，讀書常常隨意沒有方向性。人類簡史2015年開始卷席全球，我卻在2017年才打開它——理由簡單，這是宇宙第一產品經理張小龍多次推薦的書，對於張小龍我是有迷之崇拜的，一直認為他是浮華世界裡難得的清醒人。出於好奇，翻來看看。

感謝我的好奇心，從那以後一定程度上我的讀書傾向也發生了變化。2017年看完這本書我只覺得大開腦洞，卻有點茫茫。這次非常榮幸受讀書會的邀請寫一篇筆記，一年以後再翻開這本書，赫拉利略帶清冷的敘事語調，莫名想起木心在《文學回憶錄》里講過的一個希臘神話故事。

彌諾陶洛斯迷宮

為了困住一個叫做彌諾陶洛斯的大妖，克里斯人請建築師代達羅斯造了一座精巧迷樓，怪物被困再也出不來，可是建築師進去之後也出不來了。建築師的兒子伊卡洛斯聰明勇敢，同造迷樓，也同樣迷而難返，對著構造圖紙也無用。老建築師建議他融化蠟混以鷹羽，不可飛高，也不可飛低，終能飛出。可惜伊卡洛斯不聽父勸，直飛太陽。蠟融化，伊卡洛斯從天上摔下，化為伊卡洛斯海。

木心說，大妖象徵人類的慾望，建築師象徵國家機器的締造者，制定倫理、制度、道德，建出了巧奪天工的迷樓，象徵社會、建立了婚姻、契約、法律。可為了困住日益龐大的慾望，人們終究全部迷失在龐大精巧的迷樓里，飛不出去，甚至忘記了這是人為，而非天生。或許以藝術為羽翼，可以跳出這個巨大的怪圈，但終究很難——神話的英雄亦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GIF

我相信所有翻開人類簡史的人，都被這句話所震撼：「由想像構建的秩序」。是的，常識會騙人，我們生而知之的國家、社會、金錢，你我身邊的小店、國際大公司都源於想像。因為你我他都相信，國家才有了權力、社會秩序開始運轉，金錢有了價值，才有了google引以為傲的市值，你我有了各種名義上的關係，僅僅是因為地球上60億人的共同想像。這可不就是一個龐大複雜，真正巧奪天工的迷樓，它的另一個名字，叫人類文明社會。你我身在其中，即便被一記驚雷驚醒，哪怕對著歷史，畫出了長長的構建圖紙，你我他也依然無力飛出。

GIF

這本書讓人大開眼界的一點，是在於可以從各個層次去解讀，當中的跨學科描述信手拈來，帶著淡淡的上帝視角的冷淡和悲天憫人。從物理革命到化學革命、從宗教到科學、從歷史認知到生物性顛覆。可以看起源，可以看未來，甚至可以僅僅以此思考自己的人生及周遭的事業，當下的社會關係和經濟概念。

整個世界，在認知的推動，在宗教和科學的交錯發展下，在主動和被動的侵略和探知下，被迫跨上了一個又一個的台階。在這個過程中，宗教感性，科學理性，宗教一直在畫"餅"，科學一直在糾錯，兩者交錯，以我模糊且粗淺的認知，或許它們會相匯在某一終極之處，指向靜謐的宇宙深處。

書里有一個事情彷彿是在說自大的人類開始了自我覺醒，他們開始說，我不知道。「說來也算是老天有眼，到頭來，全球1/4的陸地，七大洲之中的兩洲，名字就是來自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義大利人……在此之後，歐洲所有知識領域的學者都學會了留白這套……」我不知道，即是邁出認知的第一步。而前所未有的探知，才能促進融合，跨越地域、文化和學科。我們時常害怕新事物的入侵和快速顛覆，但是人類簡史告訴我們，在英國侵略印度的同時，也在拚命發展現代科學。認知的第二步，是拚命彌補空白，形成知識體系方便傳承，這才是雖然血腥，但真正偉大的事業。

讀完後，茫茫之處在於，我也並沒有覺得因為技術的極大進步和物質的季度豐富，從此我們就過上了幸福快樂的日子，我也並未覺得，未來的科技如此發達，我們都變成了「生化人」，我們會快樂——畢竟我們都是被小麥馴化，精確度量了時間把自己的生命框死在裡面，還要自以為征服世界的愚蠢人類。歷史各個瞬間總是似曾相識，它並無正義，也無情感。"快樂"在佛家看來也是虛無。拉長歷史，因為時間維度不一致帶來的認知鴻溝，註定了煩惱各不相同，抗壓能力也不同。畢竟沒有人知道，遠古的人們打不到獵，現代的人們掙不到生活費，究竟哪樣，讓人更加的想死？

我後來讀到了一個有趣的觀點，來自果殼，它問：生物的演化有方向性嗎？我們一直遵循達爾文的進化論，然而，我們真的是在進化嗎？而什麼是進化呢，身體機能的退化，知識儲備的增加是進化嗎？然而AI時代，就單體來說，知識儲備或者會機器人來替代了，到那時，人類是否也會被替代，沒入恆長的時間裡，化為塵埃，被風吹散。而，說好的幸福快樂呢？

這座橫跨萬年、覆蓋萬里的迷樓，複雜的規則常常讓你我忘記了世界並不依賴人而生，而歷史的演化，可能真的沒有方向。可能人類的生命其實本無意義，滄海一粟中，該如何自處，度過單一的人生，是一個聽起來無趣，但細想又挺有趣的話題。或許，這本書可以把人們從某些並不必要的壓力和教條從拉出來，敦促你我，往著世界的真相去探索。以你我認為重要的工具為羽翼（或許是科學、或許是哲學），不飛太高，不飛太低，不太遠，也不太近的看著，甚至享受世界的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