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美猴王之謎：被打死的是孫悟空還是六耳獼猴？

文/有毛僧

近日，不斷有讀者問孫悟空有沒有死，在佛祖腳下被打死的是不是孫悟空。這類問題早已不新鮮了，已經被討論了無數遍，早已是陳詞濫調了。前些年，筆者也寫了一些關於六耳獼猴的文章，從多個角度探討過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之所以成為問題，是因為受到了兩派人觀點的影響。一派人僅僅看了電視劇、電影，所以產生了對這個問題最基本的判斷。還有一派人讀了大量周邊的作品，如《封神演義》，所以結合《西遊記》做出了判斷。

討論真假美猴王的問題，必須回歸到原著中，畢竟結合其他作品永遠都不可能有一個讓人信服的結論。畢竟，結合其他作品，很容易有牽強附會之嫌。本文從原著出發，結合前後章回，分析下，六耳獼猴這幾回到底在講什麼。

兩派觀點針鋒相對

從明代開始，一直延續到當代，最主流的說法是「二心」說，持這種觀點的人，多數來自學術界。以學者張振國總結性的觀點為代表：

「《西遊記》中的六耳獼猴並非外在的妖魔，而是孫悟空的『心魔』。『六耳』一詞在《西遊記》之前的文獻中已經出現，代表著第三者。在佛教中『耳』為六根、六識之一，因此『六耳』也可借代為由六根生髮出來的六識，即人的慾念和妄心。從榮格心理學角度來看，真悟空代表著孫悟空的人格面具，而六耳獼猴幻化的假悟空則是孫悟空人格陰影的投射，真假猴王之戰其實就是人格中面具與陰影的衝突。戰勝了陰影，也就戰勝了自我人格的魔性，但也代表著生命自由精神的削弱和反抗性的消失。」

一直到博客時代，很多民間學者也是持有這樣的觀點的。甚至在以腦洞分析著稱的吳閑雲那裡，「二心」說依然牢固堅守陣地。因此，在很長一段時間中，六耳獼猴被公認是孫悟空「惡念」幻化的，是孫悟空通過分身術分出來的，並非是妖魔。

另一種觀點是陰謀論。所謂被打死的是孫悟空，繼續取經的是六耳獼猴這種觀點，嚴格來說是微博、微信時代才產生的。這種觀點並非來自學術界，而是來自民間。做出這種觀點的一些人連業餘研究者的資格都混不上，他們的本業是段子手，是做營銷出身的。

由於陰謀論趕上了自媒體時代，所以傳播非常廣泛，而「二心」說這種基於學術的分析，反而遭到了很多人抵制。這是草根文化興起的最重要標誌。草根文化的特點是，去權威性，無政府化，平民化，反對任何主流意識霸佔解釋權。

原本是不對等的觀點碰撞，在自媒體的煽風點火下，竟然成了一場輿論的戰爭。在自媒體界，兩派觀點打得不可開交。畢竟是一個不嚴格的學術問題，所以討論了很久，也沒有統一的認識。不過，陰謀論的觀點不需要學術含量與系統論證，更接地氣，所以在民間傳播更廣。

悟空與六耳的生死

之所以會出現這麼多問題，核心原因是，《西遊記》是一本集體創作的不完美作品。它的不完美體現在，每個版本都有差別，我們最終看到的，是一個集合本。限於技術、學識等條件的限制，當時的編輯沒有能力和條件，將故事全部細化，彌合邏輯錯誤，所以誤差很大。

六耳獼猴一案最大的問題是生與死的問題。孫悟空練成大品天仙訣之後，已經是不死之身，外加吃了仙丹、御酒、蟠桃，更是金剛不壞。所以說，孫悟空本身是不可能死的。此外，紅孩兒那回，沙和尚明確說過，孫悟空有72變，相當於有72條命，不可能死的。

孫悟空的靈魂可以脫離肉體運用金箍棒，他第一次下地府就展示過這種功夫。如果孫悟空被打死，他一定會把地獄掀翻，然後再回來。從原著的設定看，就連如來佛祖、太上老君這種級別的大神都沒有能力消滅、打死孫悟空。

反過來看，原著中假設六耳獼猴與孫悟空的能力是一樣的。這也就意味著，六耳獼猴也是不死之身，也有72條命，地獄也關不住他。這就相當於，六耳獼猴也不可能死。所以，這是原著中最大的矛盾。對這個矛盾的解讀，支持了「二心」說。

然而，二心說也是很不完美的。其中，最重要的反對證據是六耳獼猴吃同類。沙和尚去花果山討要行禮時，六耳獼猴變出了取經團隊。沙和尚打死了其中的假沙和尚。這個假沙和尚變成了一具猴子屍體。對這具屍體的處理是，六耳獼猴帶領猴子將其剝皮後吃了。

如果六耳獼猴是孫悟空的二心，哪怕是惡念，孫悟空也絕對不會吃同類。儘管孫悟空在原著中，兩次嚇唬唐僧說他吃人。其實，筆者查遍了原文的所有細節發現，孫悟空以及花果山的猴子是吃素的，孫悟空生下來一直到成佛，沒有沾染葷腥。即便是六耳獼猴是他的惡念，他也絕對不會吃掉同類。

解讀謎案的第三條道路

陰謀論認為，佛祖對孫悟空失去掌控，要換人，所以拿出六耳獼猴，殺掉孫悟空，代替孫悟空到西天成佛。其實，最大的論據是，孫悟空前後表現不一。筆者查閱了幾十篇相關的文章，所謂的認為孫悟空表現不一，其實都是電視劇看多了。

大量的論據不是來自原著，而是來自電視劇。電視劇中的情節早已改得五花八門，所以影響了很多人的判斷。從原著的邏輯來看，孫悟空的確是有成長的，但是並沒有任何本質的變化。這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佛祖對孫悟空的態度。

在之前的文章中，筆者寫過，佛祖的取經項目，一開始就已經設計好了，讓孫悟空加盟。佛祖將孫悟空壓五行山下的時候，就對弟子說過了這樣的話。所以，取經項目的作用之一是度孫悟空成佛，這是佛祖的意思，不會出現改變的。

如果孫悟空中途失控，佛祖可以光明正大地換人，佛祖身邊並非沒有人，佛界也並非沒有合適的候選人。觀音菩薩將另外兩個箍兒給了紅孩兒、黑熊精，就意味著，他們是候補隊員，隨後可以替補上場。佛祖沒有必要變出個孫悟空一樣的猴子來調戲一下，多此一舉。

那麼六耳獼猴起到了什麼作用呢？彌合了唐僧與孫悟空的師徒矛盾，從此取經項目順利進行。從這個結果倒推的話，大致可以看出，如來佛祖是全局的掌控人，而六耳獼猴是聽佛祖指揮的。這彷彿支持了陰謀論的觀點。

不過，從菩薩等其他人的表現大致可以看出，所有人都知道六耳獼猴就是佛祖變出來的，所以才不敢說破。觀音菩薩心裡很清楚，沒有說破。諦聽聽到了，只說了一句「佛法無邊」，從這裡的細節可以看出，諸位菩薩領悟到了佛祖的本意是度孫悟空，所以都沒有說破。如果佛祖的本意是殺孫悟空，觀音菩薩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她有這個許可權，畢竟處理孫悟空，是她的職責範圍，佛祖不會越權進入團隊微管理的層面。

結語

通過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六耳獼猴是如來佛祖變化出來，用來度孫悟空的一個幻影，而且唯有佛祖有這個能力做到這點。通過六耳獼猴，佛祖彌合了唐僧與孫悟空的矛盾。同時，佛祖也給了孫悟空「做蓮台」的承諾，讓孫悟空重新回歸團隊，並對取經保持高度的積極性。孫悟空所謂的打死六耳獼猴，其實是領悟了佛祖的用意。不然，給他一個膽子，他也不敢在靈山行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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