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信的人能研究科學嗎？
尋找世界的邊緣系列
上文（萬有引力定律是抄襲的嗎）說到，牛頓發現了萬有引力定律，奠定了經典物理的基礎。因為他的發現，人類對天界的敬畏和神秘感減低了許多。也許空靈的天際並非神居住的地方；也許神聖的星辰只是一塊塊被萬有引力拽著轉圈的石頭。
在牛頓眼裡，橫平豎直的空間和勻速流淌的時間組成了一個永恆不變、僵硬獨立的「時空框架」，就像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星球萬物在這個「盒子」里精確地按照數學規律運行。可以根據太陽系中各個星球現在的位置和速度，算出它們一天、一年、一千年、一萬年後的位置和速度。宇宙就像一口碩大無比的「鍾」，只要知道它現在幾點幾分，就能算出未來任何瞬間幾點幾分，毫無懸念，直到永遠。
他這想法符合直覺，甚至直到今天都是絕大多數人對世界的認知。如果世界是口「大鐘」，每個人可以被看做一口精密的「小鍾」，由大腦、身體等「部件」組成。既然「大鐘」的未來都是確定的、可以預知的，「小鍾」的未來豈不也應該是確定的、可以預知的？也許計算未來的數學太複雜，人類尚沒能力算出結果，但如果人身上的每個分子、原子都嚴格地按照物理公式互動，這結果終究是可以算出來的，那麼人的命運豈不是確定的嗎？人無論怎樣選擇，都無法改變未來，所謂的「自主意志」根本就是個假象。
這觀點有點刺耳，令人難以接受，卻是當今科學界最流行的觀點之一，不久前去世的霍金（Stephen William Hawking，1942—2018）就是這個觀點的倡導者。這觀點簡單地把人當成了機器，不承認除了原子、分子等「機械部件」以外，還有「意志」，也就是不承認意識的存在。但意識是個什麼東西啊？笛卡爾說「我思故我在」，「我」真的存在嗎？牛頓沒法回答這些問題。
霍金
牛頓這樣一位理性的科學家，應該不相信神吧？非也！他活了84歲，僅僅在前半生研究正兒八經的科學；後40年中，他忙於研究神學和鍊金術，寫下了大本大本的關於《聖經》的研究和預言，被後人稱為「最後一個鍊金術士」。
牛頓被稱為「最後的鍊金術士」
許多人都認為他是誤入歧途，從偉大的科學家「墮落」成了基督徒，他們真是大錯特錯——牛頓畢生都是虔誠的基督徒，他做科學研究是為了膜拜上帝。他認為，世界是上帝創造的，是上帝神性的表現，人類可以通過研究科學去認識上帝，揭示上帝的偉大之手，而科學家最崇高的職責便是證明上帝的存在和認識他的完美。他高舉著「自然神學」的大旗，把自己看成是「自然的大祭司」。
他的邏輯很簡單：世界這口「大鐘」太精美了，一定是神建造了它，並上了「發條」，讓它滴答滴答地走起來。他心中的上帝並非常人心中白髮蒼蒼、蓄著大鬍子，高興了就獎勵，不高興就懲罰的上帝，而是抽象的上帝。牛頓說，「他絕對超脫於一切軀體和軀體的形狀，因為我們看不到他，聽不到他，也摸不到他；我們也不應該向著任何代表他的物質事物禮拜。」……「他是永恆的和無限的，無所不能的，無所不知的。」這一點和佛教信仰很像。在《金剛經》里，佛說：「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意思是說，佛是看不見也聽不見的。）
牛頓用無限延展的「時空框架」取代了天球。這「框架」是絕對的、永恆不變的，就像一個舞台。人出生了，在上面表演了一番，然後就離開了，舞台還在那兒，自顧自地呆著。直到今天，這世界觀仍然是大多數人的世界觀，因為符合眼前看到的一切。
當時的科學界驚嘆於牛頓物理的完美，牛頓卻對萬有引力感到困惑。星球之間隔著遙遠的真空，它們是如何彼此吸引的呢？他在一封信中寫道：「無生命無意識的物質，可以在沒有其他非物質因素介入的情況下，對其他物質起作用，在沒有相互接觸的情況下產生影響，這實在是不可思議。」
比起相信世界在一個無形的「天球」中轉動的哥白尼來說，牛頓所認知的世界更加遼闊，但他卻說：「我不知道世人怎樣看我，但我自己以為我不過像一個在海邊玩耍的孩子，不時為發現比尋常更為美麗的一塊卵石或一片貝殼而沾沾自喜，至於展現在我面前的浩翰的真理海洋，卻全然沒有發現。」一般人會認為他這是在謙虛，但從後來的發現看，確實有個「量子的海洋」牛頓完全沒有發現。
導致這個海洋被人類發現的，是一個年輕的醫生，但直到他去世，都不知道自己所開闢的蹊徑，通向一個怎樣匪夷所思的世界。
【小知識】那時的中國
牛頓生活的年代在中國是明末清初。滿族人趁李自成滅了明朝，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江山。他們自然高漢人一等，所以推行嚴厲的「滿漢不通婚」政策。
但有一個漢人卻被滿清皇權供奉為「聖人」，那就是孔子。像以前多個王朝一樣，滿清皇權發現下面這個邏輯是「自洽」的：為什麼天下人都得聽憑皇帝生殺擺布？因為是孔子說的；為什麼孔子就是對的呢？因為他是聖人；為什麼他是聖人呢？皇帝說他是他就是！
孔子
乾隆皇帝（1711-1799）最懂這個邏輯，所以毅然破了「滿漢不通婚」的傳統，把一個很可能成為「剩女」的女兒嫁給了孔子第七十二代嫡孫孔憲培。這麼小的代價就換來穩固的江山，是天下最划算的事了，他對占這麼大便宜實在過意不去，所以又附送了一塊碑到曲阜的孔家，至今還被供在孔廟裡。
孔廟
借孔子的名號魚肉百姓，滿清皇族並非第一個，卻是最擅長的之一。他們一邊滿嘴「仁義道德」，一邊操著「中庸之道」的利刃，對中國文化進行了閹割。一個皇帝後宮三千、富人妻妾成群、青樓遍地的國家，卻宣揚「男女授受不親」。個性被抹殺，漢唐的雄渾、浪漫不再，一種假惺惺的、半男不女的文化被造就出來，遺害至今。
大清閉關鎖國，絕大多數中國人並不知道牛頓的理論。人們講究「務實」，財富積累要「短平快」，沒有任何腦子正常的中國人會浪費時間去探討「光是什麼」之類沒用的問題。
蓋天說雖然漏洞百出（例如，若天圓地方，天地的邊緣就無法結合了），卻被滿清皇族推崇，因為它符合儒家「天尊地卑」的等級觀念。他們把「天尊地卑」和「君尊臣卑」關聯起來，主張君王執「天道」而圓轉，臣下執「地道」宜方正。在北京，清朝建的天壇是圓的，而地壇則是方的。
天壇 地壇
到了十九世紀，滿清統治已經150多年，多數漢族人早已忘卻了亡國之恨。主張反清復明的白蓮教日趨失利，各地起義軍處境艱危，許多重要將領或戰死，或被俘死，中國日趨太平。
滿清政權雖然統治人很有一套，讓國家富強可真不太在行。他們經濟上閉關鎖國；軍事上不堪一擊；外交上卑躬屈膝。1902年，為了維護搖搖欲墜的清政權，光緒帝頒布了一系列「新政」，其中就包括允許「漢滿通婚」，以籠絡優秀的漢族人。
1904年發生了許多事情，對中國的未來的產生了深遠的影響。1月21日，清廷第一部直接與創辦公司有關的法律《公司律》奏准頒行，成了百年後「全民創業」的法律依據的鼻祖；3月29日，清廷批准設立戶部銀行，是第一個官辦銀行；8月22日，鄧小平出生，近80年後領導了中國的改革開放。
改革開放中的鄧小平
那一年也有些不入正史，但十分有趣的事件。例如，上海一家文具店將乒乓球傳入中國，沒想到日後中國成了世界乒壇霸主；慈禧太后70壽辰時放映電影出故障，慈禧大怒，不準再放電影。
中國又一次「山雨欲來風滿樓」，到了改朝換代的邊緣。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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