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夷問茶 一斤98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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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是福建的名片。當我向外國人介紹自己的家鄉時，我常說自己來自「烏龍茶的故鄉（The hometown of Oolong Tea）」。閩南人喜愛鐵觀音，即使是小賣部門口，也會有人在塑料凳上擺個小茶盤。閩北人鍾愛岩茶，飯館包間里常有兩張桌——一張飯桌，一張茶桌。

夾在中間的福州人，對茶的喜愛則彷彿流行一樣，一陣一陣地變。

福州客訪武夷，次次都長見識。

上回來山，學習了建盞的燒制過程。據說，講究的老茶客出門喝茶，還要用小袋子裝上自己的專用杯，系在腰間隨身攜帶。

地主家茶桌上抓的建盞，兩個門外漢看不出是油滴紋還是曜變紋。

此番來山，有幸參觀了茶企（武夷星！），還從懂茶的叔叔阿姨那裡聽到不少趣聞。這裡跟大家分享一些茶園風光和茶桌見聞。

武夷星企業的總部背後有一個種質資源圃，種了各個品種的茶樹。

大紅袍，武夷岩茶的名片。事實上「大紅袍」如今已是一個複雜的概念。狹義上的「大紅袍」指武夷山九龍窠景區內的幾棵母株，但出於保育考慮，這幾棵茶樹如今已經停采。廣義上的「大紅袍」指由這幾棵母株無性繁殖培育出的茶樹品種。更泛指的「大紅袍」可以涵蓋所有產自武夷山的岩茶。

不同品種的茶樹，形態、發芽時間和採摘時間都大不相同。作為門外漢，單看一株茶樹實在是兩眼一摸瞎。不過，當各種各樣的茶樹被種到一起，其中差異則顯得分外分明。

鐵羅漢，武夷「五大名叢」之一。其他四大是：大紅袍、白雞冠、水金龜和半天妖。（我高中畢業時候來還是「四大名叢」，然而想不出來誰是新成員。）

北斗，我的入門茶。曾經我是一個「不識茶滋味」的懵懂少年，每次去茶館都如坐針氈。有一天，我爹掏出一泡北斗，讓我學泡茶。從此，彷彿打開了味蕾，終於能嘗出一碗淺湯里的深韻。

很長一段時間我以為「北斗」是「大紅袍」的一個子品種。其實它是一個新開發的品種。原先是野茶，後來有了名字，走上了市場。茶如其名，是我入岩茶之門的指路星。

鐵觀音，來自閩南的品種，但似乎在閩北「水土不服」，不如岩茶的茶樹大叢。

在武夷山，樹齡長的老樅水仙，有的能達兩米高，樹榦上都長著厚厚的青苔……

更加「水土不服」的江蘇品種，心疼。

不同品種的茶，自然也有不同的口味。經典的「大紅袍」溫柔可人，即使是不常飲茶的人也能欣然接受。「水仙」得名於一股清冽的花香，而「老樅水仙」被稱有一股「樅味」和「青苔味」。「肉桂」，顧名思義，有肉桂的香味。

同樣的品種，產地不同，喝在嘴裡也不一樣。「馬頭岩肉桂」和「牛欄坑肉桂」，被茶客們親切地稱作「馬肉」和「牛肉」。

即使是同產地同品種的茶，也會因為制茶的工藝、制茶人水平的不同，而擁有不同的味道。今晚茶桌上巡過兩泡「馬肉」，一泡焙火高，但悠遠有韻；一泡焙火低，則水順，入口柔和。同樣的工序製作出的茶，還會因為保存時間的長短，而在不同年份有不同的口感。

即使是同一泡茶，在幾番沖泡輪次中，喝起來也會有所不同。最開始讓我領會到茶韻的喝法是「回頭茶」：沖泡時把第一輪出水的茶湯另外儲存，等到水過五、六泡，茶湯變淡時，大家再回過頭來喝第一泡茶，感受最濃的茶味在口中激蕩。

有趣的是，不同的人泡同樣的茶，也會衝出不一樣的滋味。水溫、沖水的角度、坐杯的時間——每個細節里都暗藏著功夫。而我，一個小茶客，光是抓泡茶的蓋碗，就常被燙得嗷嗷叫。

說了這麼多，聽起來略像「玄學」。但在武夷山，有一批人把「茶」發展成了一門學問。在這裡，有規範的評茶程序（評茶湯的顏色、茶的香氣、茶的滋味），還有「用腳投票」的鬥茶大賽。事實上，有比較就有差別。不同的茶擺在一起喝，只要夠細心，再新的茶客也能喝出其中不同。至於能不能描述得出其中況味，就看修為和天賦了。「好」與「壞」的區別，總歸是在的。

而好壞之分，有時候又沒有那麼清晰。今晚見識了一種茶，名喚「岩首」，只有兩棵茶樹能產這種茶。物依稀為貴，炒著炒著，一斤就賣上了98萬元。事實上，就我這個駑鈍的小茶客嘗起來，它的香氣其實並不如肉桂醇厚。世間事彷彿也是這般道理，好與壞大家或許模模糊糊都能略略有所感覺，但如果一定要「標個價」，或強行打個分，其實並找不到一個很絕對的標準。

在福州，有的人在茶外還會玩紫砂壺、玩茶具。有一些喝普洱的人還會收集普洱的包裝紙和插在茶餅里的「普洱票」。聽說，在南平，也有人專門收集岩茶的包裝——以此證明自己喝過昂貴的「好茶」。還有人研究出了一門「剪茶包」的學問。在武夷山，大家則更「質樸」——茶碗微張，不蓋住香氣即可；蓋碗璧薄，不吸香就好。至於茶外的那些東西，都沒有茶本身重要。

茶，喝的不外乎一種「氣」。一壺茶，幾位友，一席話，一段歡樂時光。在荒涼的堪薩斯，我和同學們最喜愛的一周時光便是周四下午的「免費下午茶」。大家圍坐一團，喝兩杯茶包泡的、吃兩塊黃油曲奇，便其樂融融。

好壞貴賤，唯有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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