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炕聽瞎話 人狐鬼情未了
張三的故事在當地也算家喻戶曉了，以前村裡的老人常講。這也是個古怪瞎話，因為結局挺怪，全是上天安排。
話說某山村有戶張姓人家，以農耕和狩獵為生，夫妻二人育有一子，取名張三。可惜的是張三天生的聾啞，不過相貌卻極為俊朗秀逸，全不像山村人家的孩子。
張三長到十六七歲時，幫著父母耕種，農閑時上山打獵，其父母叮囑他「三不打」，即不打狐狸、黃鼠狼和刺蝟（民間稱之為紅黃白三仙）。
當地有一財主，家有一閨女芳齡十八，容貌羞花閉月，是附近有名的美女。山上的土匪頭子聽說後，安排人到財主家說媒，要娶（搶）女子為小。女子及家人不同意，土匪頭子就安排土匪到她家騷擾，並告知某日來娶（搶）。揚言如女子不嫁，殺其全家，搶女子上山供山賊享樂。女子為保全家，在土匪定的日子到來之前夜，上吊身亡。
當地有個風俗，家人在放下上吊人屍體的同時，會抓只雞在現場用該繩子勒死，讓雞魂替走上吊人的亡靈，使上吊人轉世投胎。否則，上吊人的靈魂走不了，會變成弔死鬼，在此等候替身，再有人上吊後，他才能離開轉世。
該財主先是被土匪威逼恐嚇，後又痛失愛女，精神崩潰，幫忙的七手八腳的放下女子的屍體後，沒按風俗了斷，草草掩埋了事。
且說張三長大後，身長八尺，如玉樹臨風，俊美絕倫，臉如雕刻般有稜有角，五官分明，且勤奮節儉，為人誠實，孝敬父母，家境日漸殷實，得到街鄰誇讚。
儘管聾啞，因其英俊瀟洒，深受美女的羨慕，常有美女明裡暗地地遞送秋波。張三聽不見也說不了，只用清亮的眼神回以一個微笑，誰也不知道他心裡是明白還是不明白。
村北有矯姓人家，有二女取名美娥和夢瑤，如花似玉，閨中待嫁。因張三早出晚歸常從她們家門前路過，二女見後情竇初開，芳心暗許，天天大門敞開，偷窺路過的張三。
姐妹倆向父母表明心思，爭吵著要嫁張三，且彼此爭風吃醋，甚至相互謾罵廝打，鬧得家裡雞犬不寧。儘管舊時有一夫多妻的婚俗，但姐妹二人爭嫁一人，成了街鄰的笑柄，其父母也無奈。
某秋後雨天，張三上山去采野果，遇到樹下一隻受了傷的小狐狸。狐狸不知被什麼咬傷了，腰腹鮮血淋淋，見了張三害怕，勉強跑了幾步，一頭栽在地上不動了，嘴裡嗚嗚咽咽地悲鳴。
張三心善，日常牢記父母的囑咐，便到附近采了幾種藥草，又捧來清水，為小狐狸清洗傷口、上藥，撕下半邊衣袖，替它包紮後抱在懷裡半日。小狐狸後來有了精神，抬頭輕輕蹭了蹭張三的脖頸，張三把它放在地上，看它慢慢走進山林里不見了。
此時天色已晚，野果也采不成了，張三便循著小路下了山。其時林中昏暗，張三恍惚見到前方有一個紅色的身影，沖他招手，近了再看，竟是個美貌女子，一身的大紅衣衫，手裡拎著一根麻繩，笑嘻嘻地引著他往一棵樹下走。
張三見那女子櫻唇微啟，卻聽不見她在說什麼。那女子說了半天，見張三沒有動靜，有些不耐煩，麻繩憑空飄起，在樹枝上結了一個環，女子拉著繩環，示意張三去弔頸，張三搖搖頭，又擺擺手，他沒有尋死的心哩！
那紅衣女子見狀心急，把繩子套進自己脖子里，腦袋一歪，吐出一尺來長的長舌頭來，臉上也變了顏色，兩手化作白骨，奔著張三抓過來！
張三也不等那枯骨手爪碰到自己衣襟，倒先踏步上前，抽出柴刀砍斷了繩索，長舌頭的女子隨之落在地上。張三又輕輕的將半截繩子從她脖頸上取下來，只見那女人白嫩的脖子上一圈紫黑勒痕，他撕下另一邊衣袖，替她圍住了痕迹，沖她搖搖頭，又擺擺手，意思是不能上吊呀！
那女子愣愣地看著他，長舌頭收了回去，面上竟然露出一抹紅暈來，很是漂亮，那樹上和地上的麻繩化成一陣青煙散去，女子的身形也模糊起來，散去不見了。
張三笑了笑，漫步下了山……
此後幾天，張三睡著的時候，覺得耳朵發癢，似乎有條小蟲從一邊鑽進又從另一邊鑽出，來來回回一整夜，他只是醒不過來。天亮時，張三第一次聽到了雞啼的聲音，他竟然能聽到啦！又過了幾天的夜裡，張三覺得有東西從喉嚨里咕嚕嚕滾下去，冰涼清香，他用力一咳，發出了呀呀的動靜……
前後不到半月時間，既聾又啞的張三居然能聽能講了，這可不是奇事一樁嗎！
看到此時大家應明白了，張三既救狐，也勸鬼，得了小狐狸和女鬼的報恩，開了他的竅穴，因此能聽會說了。
但後來的事情出乎人們的意料，誰也想不到小狐狸和女鬼看好了張三，都想與張三結為夫妻，並為此大打出手。
狐狸沒有人身，女鬼也無人形，纏鬥數次都未分勝負。二者突然想起了矯家二女，竟出了一個餿主意，採取實打實的鬥法。即：狐狸附美娥身，女鬼附夢瑤身，贏的抱得俏郎君，輸的隱沒山林再不許出現，如此也斷了人間那兩懷春女孩的思念，一舉四得！
隨後美娥和夢瑤便被狐、鬼附身，在家中相互廝打、謾罵的更凶。狐狸（美娥）和女鬼（夢瑤）施展妖術，招來漫天烏雲，鬧得昏天黑地。一個說她有山精三千，另一個說有陰魂一萬，卻與尋常女子廝打無異，互扯髮鬢衣衫，手抓齒咬，兩人遍體鱗傷。
眾村民聽到矯家二姐妹開打謾罵，都到其家看熱鬧，只見個個聲嘶力竭，洋相百出，污言碎語，撕扯的衣不遮體，也不怕街鄰笑話！
笑話看夠了，有人上前想要拉開二女，才發現二女力大無窮，旁人根本近不了身。美娥和夢瑤身上已是傷痕纍纍，狐狸和女鬼也不顧惜，仍是廝打不休，這可疼壞了女孩的爹娘！
聽著二女叫罵鬥嘴，越聽越不是自己的女兒在鬥氣，美娥罵夢瑤：勾魂弔死鬼，害人不成還想獨吞，要不是姑奶奶養傷晚來了幾天，用得著你那破麻繩為我相公通耳竅！
夢瑤怪笑著回罵美娥：狐狸精，渾身黃毛還沒褪，拖著條騷尾巴也想嫁給我夫君？呸，老娘只是回去養養精神，竟被你這狐狸精通了我夫君的言竅！誰稀罕你那半顆破內丹！
眾人聽來聽去聽明白了，這說的是哪個後生有此艷福，命犯了桃花，這可如何收場？
後來張三也趕了過來，可他剛通耳喉，不善言聽，急地直擺手，二女見他前來，打得更是兇猛！
直鬧了一天一夜，村民覺得此事蹊蹺，年長者到附近的山神廟裡請來老道長。老道長見村莊上空烏雲蔽日，村內妖鬼喧囂，眾人圍觀已無羞恥的二女廝打，不成體統！
老道長向二女拋出兩根紅線，行了風雷令，烏雲散去。二女道行弱了許多，紅線如天網，迅速束縛了二女的手腳，使其難以掙脫，但嘴裡還在不停地漫罵、互相爭要張三。
老道長氣得鬍子翹起來，要引下天雷，讓這兩個不知死活的妖孽魂飛湮滅！張三忽然走上前，將兩女子護在身後，對老道士作揖求情，磕磕絆絆講出了事情經過，他受了狐狸和女鬼的恩情，怎忍心看她們被雷擊呢？
老道長嘿嘿一笑，讓張三自己選擇：眼下情形只有兩條路，要麼打散了狐狸和女鬼，以絕後患；要麼讓張三隨他上山修道，回歸正途，狐狸女鬼不能隨行糾纏，也就斷了這孽緣！
張三選擇了入山修道。
此一去三載，道法一日千里，連老道士也不敢稱其為徒，只以師兄弟論。
因家有父母需盡孝道，三年後張三回到家中。但其法術高深，已不再是那個曾經的鄉野後生，因此人們都稱呼他為「師傅」，他只笑笑作罷。
村裡的美娥和夢瑤鬧過那一場之後，皆是羞臊難當，加上張三上山修道，已經不是兩個姑娘可以妄想的，爹娘做主將姐妹都遠遠地嫁了。
狐狸和女鬼來過幾次，被張三好言勸走：我們先有相遇施救，後有報恩還情，本該就此放手，不可再糾纏。況且你們修行不易，若是因我亂了道行，必遭天譴，我又怎能以德報怨呢？不如各自散去修行，他日仙山，也許還有再見敘道之日。
張三因修鍊已法術高深，識得女弔死鬼是財主家閨女的冤魂，對她說：你本善人之後，被土匪逼迫上吊，因家人疏忽而沒能超度，事後我去做法，讓你早日轉世，不可再害他人。
張三在村內尋得一隻生長三年的公雞帶到財主家，找到女子上吊的繩子，在其上吊的房間燒紙焚香，念經禱告後用該繩勒死公雞，讓財主家用生石灰粉刷房屋，女鬼魂走魄飛，自此離開人世。
張三侍奉爹娘古稀，二老無疾而終。張三扶棺落葬，且行且歌，並無傷心之意。當夜張三打坐，七日不醒。村民第八日發覺張三氣息已斷，「神魂歸位」。
張三離奇的一生就此落幕，聽說有人遠遠的看見，在其塵世的墳前，有兩個美人常來祭拜，一個黃衣衫裙，裙後一隻尾巴拖到地上；另一個一身紅衣，身形婀娜，只是飄飄渺渺，三拜之後，隨著風就散了……
這正是：
萬物雖有緣，
成事皆由天，
善行莫索果，
天地終酬現。
文/樊澤寶
簡介：六汪人。童年在農村拾草剜菜,識字不多，長大後寫字不少,現為家在黃島聯誼會會員。
圖/牛鴻志
主播/大白菜
簡介：上泉朗誦社名譽社長。記得老黃島一位智者說過這樣一句話：語言的本身就是一種遮蔽。咋聽一身冷汗，再琢已然釋懷。表裡之間如何辨得真假虛實！從真實中覓心境，於虛無里用真情。什麼都藏不住。當然聲音更是這樣。一棵土生土長的大白菜。
本期參與編輯
主編：靜 秋
排版：劉培蕊
校稿：隋清運
複審：陳 潔
發布：陳 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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