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用二十年的時間明白了生男生女都一樣
廣科編輯說
我有故事，你要聽嗎
在我很小的時候，經常聽到的話就是：你媽媽生你小妹的時候，看到第三胎還是個女孩，直接哭到崩潰了。
在我們潮汕地區，雖然如今重男輕女的現象有所緩解，但每家每戶，總希望有一個男丁以便日後善老。
其實我不是很能理解這種想法，是都有皇位要繼承嗎？
所以，我從很小的時候就清楚地明白，沒有生男孩是我爸爸媽媽這一生的一個遺憾。
但我並沒有因此否定父母對我們三個的愛，相反，他們對於我們三個女孩子的教育，是一種富養的方式。
只是，很多時候，媽媽表現出沒有生一個男孩子的遺憾，會體現在很多小事上：
比方說她和奶奶因為一些小事吵架的時候，媽媽總會歸結為是她肚子不爭氣，沒有生男孩，所以奶奶才總會對她挑刺；
又或者，媽媽總覺得奶奶比較偏心嬸嬸一家人，是因為我們家沒有男孩子...
這些抱怨牢騷的話我已經聽得太多了，但每次都不願去打斷媽媽的這些話。
更多時候，我都是在心裡暗自想著：我以後要賺好多好多的錢，給爸爸媽媽住很大很大的房子。這樣他們就不會覺得一定要有一個兒子了！
而當我發現媽媽這個意識開始轉變的時候，是在外婆過世的時候。
外婆有三個孩子，一個男孩，兩個女孩。
在潮汕地區，人一旦過世，是要有很繁雜的送別儀式的：
長子要負責給過世的父母安排墳墓以及各項祭祀禮儀；頭七要拿著香火爐送過世的父母過橋；送別隊伍要敲鑼打鼓地在街道上抬著棺材走上一圈；追悼在七七四十九天要辦一次、百日再辦一次...
而這一切，女生不可以輕易參與。
當我跪在外婆的冰棺前祭拜她時，我發現外婆的送別儀式極其簡陋：
她沒有和外公合葬在一起；過世後沒有屬於自己的一塊墳地，骨灰盒是孤零零地擺在萬人櫃里，只能在每年的三月初八對外開放才能祭拜她；送別的隊伍，只是從家門口迎送到巷口，然後直接開車送到火葬場一把火化；追悼只在頭七舉辦，過後的四十九天和百日都不辦了...
我很疑惑，問媽媽，為什麼你們不買一塊墳地給外婆，非要讓她的骨灰盒待在那麼暗的地方？
媽媽只是很無奈地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她的哥哥，也就是我的舅舅的意思。
他覺得買一塊墳地，太費錢了。直接將外婆的骨灰盒放在萬人祭祀櫃那裡，方便。來祭拜外婆的親戚太少了，就簡單把外婆迎送到巷口就好了。
舅舅的脾氣很差，硬跟他犟，也是外婆最不想看到的。
媽媽很無奈，我也覺得這一切真可笑。
而在請假回家祭拜外婆的這七天，在大人們的談話中，我漸漸知道一些我以前並不了解的事情。
舅舅對於我的外婆，他的老母親的照顧，並不用心：
在她痴呆的時候，並不會去照料她的生活起居，讓外婆這麼迷迷糊糊地三餐不對點；在外婆生活不能自理大小便失禁的時候，他會覺得這一切都是個麻煩；遇到事情，只會大吼大叫，不顧外婆老人家的感受...
從外婆生前到生後舅舅的種種行為，令媽媽很心痛也很心寒，也令親戚們很失望。
但舅舅是媽媽的哥哥，外婆唯一的兒子，在對於外婆身後事料理上，硬碰硬有什麼用呢？
媽媽能做的，就是在外婆一趟不起的那半年裡，每日在家與婆家兩邊往返，照顧外婆的所有起居。
最後在她奄奄一息的時候，讓外婆體體面面地離開。
當外婆解脫的時候，媽媽對我們說：「從今以後，我沒有爸爸媽媽了。」
是啊，媽媽沒有媽媽了。
而後我又聽到媽媽在跟老舅老姨們談話時說道，她現在覺得，生男生女真的沒有什麼差別了。
她命里註定沒有一個兒子也無所謂了，真的。
只要她的三個女兒日後能夠平安、孝順他們二老，又有何差呢？
以後過世沒有一個兒子來操辦這些事宜、拿香火爐，又有何差呢？
當我偷偷聽到媽媽這番話的時候，塵封了很久很久的心房好似打開了，就好似心結，有人解開了。
二十年了吧，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意識。
因為在我小小的印象里，她和爸爸很愛我們，只是她很遺憾命里無子這件事。
這讓我總覺得，這份來自父母的愛，並不那麼完美。
而現在，經過外婆過世這件事，我的媽媽，我很愛的媽媽，她終於釋然了，不知道為什麼，我莫名心安。
寫下這個我挺介意的故事，我鼓起了很大的勇氣。
如果你問我，我的小願望會因此改變嗎？當然不會。
我仍舊會希望，在不久的將來，我可以賺很多很多的錢，然後買更大更大的房子給爸爸媽媽住，然後我們再一起去旅行，浪漫的土耳其，東京或巴黎，都好。
耶。
文字 / 吳磊女朋友
編輯 /吳磊女朋友
校對 / 陳玲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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