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鑼密鼓部署軍力！海灣「三小龍」奮力在夾縫中生存

譯者按：傳統上，軍事力量在海灣阿拉伯國家追求安全中沒有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換言之最終戰鬥力不是很重要。確切地講，海灣君主制國家的安全源於建立在持續軍火銷售基礎上的國際關係。但是自從2010年「阿拉伯之春」以來，一些君主制國家開始尋求改變。沙特和阿聯酋目前就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在部署他們的軍事力量，就像在葉門一樣，表明他們正在尋求提升軍事戰鬥力。

近日，法國國際關係研究所研究員大衛·羅伯茨（David B. Roberts）發表了《處在十字路口上海灣君主國家的軍事力量》，系統深入地分析了海灣各阿拉伯國家的軍事力量分布情況以及與外部力量互動情況。

《中東研究通訊》今日推送第三部分（科威特、巴林、阿曼）譯文，以供學習參考。

編譯：王雪辰

把科威特、巴林和阿曼放在一起討論似乎不太公平，因為這三個國家迥乎不同，行事方式顯然也是各異的。值得注意的是，由於歷史和文化的差異，阿曼一直保持著與其他海灣君主國截然不同的良好風評。

不過，這三個國家有著一致的問題：它們的軍隊在保衛國家方面發揮的作用都不太大，尤其對於一直尋求在其他國家的宗主權之下夾縫生存的科威特和巴林來說。而阿曼則選擇利用其安靜不惹眼的國際形象來確保自己的安全並避免國際衝突。

海灣「三國志」

海灣國家總是風水輪流轉。今天的多哈、阿布扎比和迪拜是海灣地區最現代化的國際大都市，但回看20世紀六七十年代，引領潮流的卻是科威特城和麥納麥。它們的石油驅動型經濟正在騰飛，悠久的經商歷史也意味著在更廣泛的商業領域上，多哈和阿布扎比已經被甩出了幾十年。

科威特在其外交中的表現與它在經濟方面的這種活力相稱。它對於區域挑戰有著清醒的認識。早在18世紀和19世紀，來自沙特半島深處的軍事力量就已長期威脅著科威特的城鎮。與此同時，伊拉克向其北部暗暗逼近，並於1961年在邊界集結部隊準備吞併科威特，這迫使本已撤退的英軍迅速趕回以阻止伊拉克的入侵。

在這個遍布瘡痍和無止息的大國鬥爭的地區，科威特在維護自身安全的時候並沒有去刻意地發展自己的武裝部隊，而是選擇去依靠「第納爾外交」。科威特希望能夠通過持續而奢侈的外交關係，吸引別的國家來參與鞏固自己的防務，甚至在必要的時候出手保護自己。同樣，作為巴勒斯坦事業的堅定支持者，科威特認為類似於這種形式的阿拉伯「兄弟情」（或許會以一些更微妙的方式）加強自己的國際地位。

伴隨著1990年的伊拉克入侵與接踵而至的亡國，這些方法已告徹底失敗。在科威特解放後，科威特政府開始變得「佛系」，只想安安靜靜地呆在美國的安全保護傘之下。於是作為保護其國家安全的主要手段，大量美軍士兵被派駐到了科威特領土。

駐紮在科威特的美軍 來源：U.S. Air Force

巴林在20世紀和21世紀的遭遇沒有科威特那麼戲劇性。它在形成時期也長久地處於外國力量的陰影之下。作為一個本質上很小的國家，它沒有能力與伊朗或者沙特這樣的區域大國進行抗衡，所以只能長期依賴於國際關係手段。在獨立之前，巴林的安全原本是由英國保障的。

獨立後，巴林採取了一種相對平靜的國際姿態以避免潛在的衝突。這可以與科威特那些唯恐不引人注目的國際政策形成鮮明對比。在1971年，巴林還確保了美國海軍對英國海軍基地的順利接盤。儘管那時候美國的力量與今日不可同日而語，但它仍然是一個重要國家投資巴林安全的絕佳例證。1981成立的海灣合作委員會成為了巴林尋求鞏固其國家安全的另一個合作機制。

然而，隨著近年來碳氫化合物資源儲備的不斷下滑，以及對沙特經濟支持的依賴愈發深厚，巴林開始加入沙特的「小團體」。這種做法無疑為今天的巴林提供了安全庇護所，但這同時也意味著巴林的外交政策與沙特的將密不可分。巴林領導層是否敢在關鍵問題上和沙特據理力爭，還是一個有待討論的問題。

這種關係在巴林「阿拉伯之春」騷亂期間尤其重要。隨著北非政權接二連三地倒台，麥納麥的抗議聲浪漸起。起初，抗議只是集中在表達對社會經濟衰敗的不滿，但很快巴林領導層就開始相信這些抗議受到了宗教勢力的煽動，於是他們採取了相應的應對措施。

沙烏地阿拉伯及其盟國 來源： skynews

也就是說，當局鎮壓了抗議，並打擊了當地的什葉派政治人物。為了支持盟友，沙特名義上發起了「海合會安全行動」，並於2011年將其國民警衛隊的裝甲部隊送到了麥納麥。儘管沙特軍隊實際上沒有任何作為，但這種行為暗示著沙特（在阿聯酋和其他海合會國家有限的幫助下）決不會容許巴林的君主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倒台。

這與阿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阿曼一直是一個在國際事務中保持自我的國家。放眼阿拉伯海之外，它在歷史上曾擁有過巴基斯坦和坦尚尼亞的殖民地，這在所有的海合會國家中都是絕無僅有的。除此之外，阿曼的「宗教混搭」亦是不同尋常，大多數阿曼穆斯林都信奉伊巴德派。

同時，建立了現代阿曼國家的蘇丹卡布斯也十分重要，他塑造了阿曼獨特的國家性格，即在區域外交和調解過程中始終保持低調。這種「低調外交」是促成2015年伊朗核協議的關鍵因素之一。哪怕就是在海合會國家都在廣泛譴責伊朗的時候，它也沒有選邊站隊。直到20世紀晚期，英國在阿曼的國防事務中都保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軍事掠影

科威特對軍事的關注正緩步提升。針對科威特青年的徵兵工作和軍事訓練於2017年重啟。長久以來一直備受期待的新一代快速噴氣式飛機採購也將通過購置美國的F/A-18E/F戰機與義大利性能出眾的「颱風」戰機完成。儘管科威特在葉門實施干預的具體情況並不明朗，但它的確實實在在地為沙特和阿聯酋領導的軍事行動提供了快速噴氣式飛機。此外，這也反映了科威特對自己的定位和認識——它仍是美國軍隊的一個重要基點。最近，作為打擊伊拉克境內「ISIS」的前沿供給站，科威特又額外接收了2500名美軍士兵以備不時之需。

在某種程度上，巴林比科威特更具干涉主義色彩。2014年，它與它的海灣盟友對「ISIS」實施了空中打擊，並為在葉門的空中行動提供了15架快速噴氣式飛機。與此同時，它還派遣了數量不明，但是應該不太多的特種部隊隊員參加與胡塞武裝的陸戰。總體看來，雖然無論哪一個行動都沒發揮決定性的作用，但考慮到巴林的體量，它的影響相對來說其實已經很大了，這也側面反映出了它對沙特（特別是在區域行動方面）忠實且堅定的支持。

巴林軍隊 來源：daily pakistan

和科威特一樣，巴林通過多邊主義來確保自己的國家安全。大概有1500名沙特士兵自2011年阿拉伯之春時期巴林騷亂開始就一直留在巴林，以示沙特對巴林的支持。擁兵約五千人的美國的第五艦隊也從未停止在麥納麥擴張自己的足跡。英國在此也擁有4艘前沿部署的掃雷艇和支援艦，並試圖使自己在巴林的參與藉「尤法爾號」之舊名「永存」。然而，這一舉措的政治意味遠超現實意義：英國的參與規模預計不會有太大擴張。

儘管規模不大，但軍隊在巴林依然佔有重要地位，且其資金長期以來一直非常充裕。考慮到巴林是個只有六十萬人口的小國，它在建立軍隊的時候其實並不想大張旗鼓（巴林軍隊的功能主要還是捍衛精英階層）。它也沒有任何建立重型運輸部隊的意願，更不想把自己的軍隊遠送到中東的各個角落。巴林海軍的不溫不火也充分反映了政府的意願。由於自身沒有油氣運輸網路條件來支持防務，加之作為美國核心艦隊東道國的有恃無恐，巴林政府在海軍方面的投資可謂是相當有限。

阿曼軍隊的歷史十分獨特——英國在其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在1990年代，英國軍官們負責阿曼軍隊的各大部分，並為其打造了極佳的專業聲譽。不過，阿曼整個國家，特別是其軍事力量仍然是學術研究的黑洞：關於阿曼問題的研究記錄寥寥無幾。也因此，我們很難確定阿曼軍隊在近年來有多大的發展。

但有一點很清楚，阿曼的軍事投資受到了其經濟狀況的制約。伴隨著其經濟增長率在2016年跌至僅1.8%、碳氫化合物儲量逐步下滑和群眾對於工作和補貼一直以來的高期望值，阿曼正面臨著嚴峻的財政挑戰。相應地，2016年的國防預算也縮水到了7.9%。儘管國內形勢走低，阿曼當局依然決定要更換整套軍事裝備。嶄新的F-16戰機已經送達，「颱風」戰機的訂單也已經完成；六艘全新的戰艦也在近年來陸續抵達以協助阿曼海軍完成新陳代謝。

總體來說，作為一支相對訓練有素的部隊，阿曼軍隊至少從20世紀鎮壓叛亂時開始就一直享有較高的聲譽。但最近它受到的考驗相對不多。不論是對於葉門行動還是對於打擊「ISIS」，阿曼目前都沒有做出任何貢獻。

穩步前行

經歷過幾十年的摸爬滾打，這三個國家的軍事、安全和防務方向已經變得非常明確。自伊拉克入侵後的三十年來，科威特一直沒有恢復元氣。所以只要美國沒問題，它還是很樂意呆在其安全庇護體系下的。儘管廣泛的現代化，特別是在空軍和大規模徵兵兩方面的措施表明了科威特政府中確實有一些人試圖強調打造自身軍事優勢的重要性，但發展自己的軍隊對於科威特的國防機制來說仍然是次要的。

領導人的更替也有可能會在某種程度上改變事務的優先順序（科威特埃米爾賈比爾·艾哈邁德·薩巴赫已是88歲高齡），因此科威特議會，這個強大而強硬的立法機關，目前放緩了國內所有的政治決策。所以在可預見的將來，科威特不太可能會做出大的轉變。

巴林軍隊屬於典型的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不過巴林領導人很清楚他們缺乏領導單方面行動的能力，也因此，巴林的國家安全本質上一直依託於多邊主義——它試圖讓自己的穩定性成為儘可能多的國家的重要考量因素。儘管英國的霸權長久以來一直處於衰落狀態，但它還是被巴林說服，打算在島上建立永久基地。再算上美國規模龐大的基地，巴林已經成功地使兩個核大國在自己的國家安全中擁有了重大利害關係。

此外，長期的對沖和經濟支持的短期必要性使得巴林的外交政策和沙特高度一致。沒有哪個國家能夠擺脫地緣問題，因此巴林三軍對沙特在葉門行動的全力支持是深化聯盟關係的絕佳選擇。在2017年卡達斷交風波中選擇站在沙特和阿聯酋一邊進一步鞏固了這種關係。鑒於巴林與卡達之間長期不睦，這種政策在直觀上很容易理解。

蘇丹卡布斯治下的阿曼並沒有像巴林一樣默認沙特在半島的霸主地位。如果蘇丹國選擇支持沙特的區域目標，或者只是不那麼經常尋求改善與伊朗的關係——這種政策經常會刺激到利雅得和阿布扎比當權者——那麼它就很可能會獲得更多的財政支持。

阿曼的近期前景將取決於兩種相互作用的衝突的邏輯：近年來，蘇丹卡布斯一直重病纏身，現在的他已達77歲高齡。等待著他的繼任者的是一大堆棘手的問題。即便是在比較樂觀的經濟形勢下，阿曼依然需要大量的投資和經濟援助來擺脫石油單一型經濟。這將為下一任阿曼領導人與海合會聯盟達成一致提供強有力的理由和壓力。

此外，蘇丹給阿曼留下的遺產以及他對待國際關係冷靜而准中立的態度，已經為當代阿曼烙上了不可磨滅的印記，並成為了阿曼國家性格的一部分。如果他作為公認的現代阿曼守護者的角色沒有被強行削弱的話，那麼未來的領導人就不可能會拋棄這樣的姿態。這些互斥的重要因素意味著，在可預見的未來，阿曼很可能會繼續沿著既定軌道行進——尋求和英美等國家建立國際安全關係，從而獲得安全保障。近年來，阿曼軍方的現代化裝備採購進行得如火如荼。所以儘管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但它的能力已經算得上是比較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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