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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生命詩意」關注「死亡質量」

當死亡彰顯了生命的價值,絕望的病人們放下執念、不再畏懼,反而向死而生,活出了不一樣的光彩。那麼作為早晚要「走向死亡」的我們,是否對生死有了多一層領悟呢?

《生命行歌》,這是國內首部關注死亡質量的話劇。描寫這樣的題材,註定會顯得沉重和悲愴。病房、老人、呻吟、死亡、屍車……即便不讓你毛骨悚然,也讓你黯然神傷。舞台上表現「死亡題材」,能行么?

曾經執導過《死無葬身之地》《紀念碑》等「殘酷題材」,並有外號「殘酷導演」的査明哲,此番領銜受命執導該劇。他沒有迴避「殘酷鏡頭」——舞台上,一束清冽的射光下,伴隨著肅穆的音樂,一輛屍車緩緩橫穿而過……觀眾的雞皮疙瘩頓時起來,對死亡的敬畏之情油然而生。這樣的鏡頭,如是多次,讓人身臨其境,直面殘酷人生。

然而,面對死亡將至,臨終老人該如何自處?人們又該給他們怎樣的關懷?這才是查導的著意所在。由此,他將基調定為「一首穿越生命隧道的嘯吟行歌」。是「行歌」而非「悲歌」,這就給該劇的「詩意化」敞開了懷抱。

於是我們看到,在多媒體的舞美設計上,兩行書法赫然醒目:「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泰戈爾的著名詩句,猶如點睛之筆,照亮了舞台。而在話劇的結尾處,舞台背景換成了鮮花鋪就的人生大道,一個個老人以生前最輝煌的姿態昂然走去,且行且歌,煥發出生命的詩意光彩。當盛裝的黃阿婆唱著她熟悉的評彈,當老志願軍戰士吳老伯把拐杖當做鋼槍舉上肩,當大老闆高總直起腰,當佝僂的陳阿公揮舞手杖且行且舞……你會強烈感受到:生命之光是如此光彩奪目,只要一息尚存,尊嚴與美麗就與此同在。

「文明生死觀」的人性關懷角度

在中國的話劇舞台上,不乏此類「老人題材」:關於代溝,關於盡孝,關於健康。唱出的多半是讚歌、悲歌或者輓歌。然而有一個「空白題材」是不可迴避的:當老人到達生命最後的驛站時,如何讓他們走完最後的路程?每個家庭或許都要面對這樣的選擇: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你願意親人在冰冷的重症監護室里渾身插滿管子過度治療,還是願意在溫暖的舒緩病房安靜走完人生之旅?對於走向老齡化的中國來說,「安寧療護」不僅是醫療體系發展所需,更是對每一個生命的敬畏與尊重。怎麼表達這層意思?査明哲導演選擇了「行歌」的視角。

我的理解是:對「生命最後一公里」的關注,查導不是簡單的選擇「被動式」,而是選擇「主動式」。「被動式」往往聚焦於他人對當事人過多的關愛和疼愛,而「主動式」則是強調激發當事人的內在潛能,讓他們在對生命意義的終極領悟中,自己「行」,自己「歌」,如同行吟詩人,安詳並歡快地走向生命終點。

話劇《生命行歌》透過護士嘟嘟的工作日誌,講述了安寧病房裡每一位「病友」悲欣交集的獨特人生故事:曾經是評彈演員的黃阿婆,如今只能斷斷續續想起幾句唱詞;終身執教、孤獨一生的陳阿公,念茲在茲的是,我要體面、尊嚴地去見一個人;欲求速死的吳老伯,千迴百轉思念的是他抗美援朝的志願軍生活;絕症在身卻整日嚷著「我要回家」的開粉絲湯店的許老伯,對死亡深陷恐懼;要用盡所有的錢為自己置辦大塊墓地的高總,對世態炎涼無限絕望……除此之外,話劇中還有「神來之筆」:一心一意願陪更多老人走完人生最後一程的年輕護士長,大病突發,走在了老人的前面,給老人以無比的震撼……

1967年,英國護士桑德斯創辦了世界上第一家安寧療護機構——聖克里斯托弗臨終關懷院。鐫刻於聖克里斯托弗臨終關懷院牆上的,是這樣一段名言:「你是重要的,因為你是你,你一直活到最後一刻,仍然是那麼重要。我們會盡一切努力,幫助你安詳逝去,但也盡一切努力,令你活到最後一刻。」這段名言,最好地詮釋了安寧療護的價值觀,也很好地注釋了話劇《生命行歌》的創作主旨。查明哲導演如是說:「讓更多的人坦然認識生命的自然規律,釋然地放下、安然地接受、最後欣然走完一生,正是我想傳達的『生死觀』。」他用純熟的導演手法,展示了這「三個然」,釋然、安然、欣然,讓我們看到了詩意的人性關懷和生命行歌。

「死亡詩意化」的綜合藝術呈現

在觀賞此劇的過程中,我幾番淚濕,甚至相當長的時間裡,始終保持眼濕的狀態。我自問,這部話劇,情節性並不強,台詞中也並不見時時閃耀的「金句」,可是為何能頻頻催淚?靜下心來一想,我突然「有所發現」:現代話劇,有時候「話」(台詞)未必精彩絕倫,「劇」(劇情)未必跌宕起伏,但是只要到了「及格線」,再加上「綜合藝術」的到位渲染和加分,就能獲得極大的成功。

在本劇中,關於生死,關於死亡質量,關於人生況味的種種,該涉及到的,似乎都沒有遺漏,然而真正催淚處,卻是那些「語言以外的藝術呈現」——當數位兒童以天使般的面貌出現在舞台上,唱著類似聖歌的「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當童聲和成人的歌聲蔚成和聲與合唱,響徹在劇院的上空;當關牧村在《蹉跎歲月》中的主題曲「一支難忘的歌」反覆輕吟高唱,撥動我們的情懷;當評彈老演員哼出正宗無比的吳儂清音,漾出生活的詩情畫意;當老知識分子用如椽之筆寫下雄渾遒勁的「生命行歌」,彰顯書法藝術的魅力和生命之樹的頑強……觀眾在演員表演與渲染氣氛的多媒體呈現下,如臨其境,如臨夢境,心底深處的柔軟之地被擊中,止不住熱淚盈眶,潸然淚下。

於是就想到了「語言的局限」這個新命題。也許,語言並不萬能,它有其窮盡之處。當語言力不能逮時,音樂開始了。音樂的豐富性,能夠「說出」語言說不出的東西,它有時直接與靈魂對接,撥動心弦,令人心馳神往。舞台上,一唱三嘆的「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繞樑三匝,經久不息,讓人的情感欲罷不能。這個時候,任何語言都顯得蒼白和多餘。當生命到了極致,說什麼好呢?不如唱著評彈、肩著鋼槍、挺著腰桿,跳著舞蹈,在漫天漫地的雄渾樂聲中,用藝術擁抱生命,這才是另一種備極哀榮……

這台話劇,充分顯示了話劇藝術作為「綜合藝術」的特性,也考驗了導演對綜合藝術把握的功力。查導顯然應該得高分,他不但將推屍車的「殘酷」與唱聖歌的「詩意」結合得天衣無縫,還將多媒體的舞台美術運用得恰到好處,尤其是啟用80歲的老戲骨、曾獲金雞獎最佳男主角的著名表演藝術家劉子楓和著名評彈表演藝術家劉敏,更是錦上添花——前者的書畫赫赫有名,多次舉辦個人書畫展,在電影《毛澤東與齊白石》中飾演齊白石時,那是「玩真格」的,真畫真寫,所以舞台上由劉子楓潑墨揮毫寫下「生命行歌」,這一幕的震撼力可想而知。而作為老一輩著名評彈表演藝術家的劉敏,色藝俱佳,她親自哼唱的評彈無人可代,感染力無與倫比……童聲合唱,和聲合唱,關牧村的女中音獨唱,劉敏的評彈,劉子楓的書法,炫目的多媒體……這一切加起來,把現場調度得如夢如幻,讓人怎能不動情?

最後說幾句「不足之處」。第一,串聯全劇的護士嘟嘟雖然表演極其出色,但由於給她安排了「愛情與事業矛盾」的俗套人物關係,其男友的人設沒有亮點,讓嘟嘟的形象有所遜色。建議在二排時,能否切掉這層與主旨無關的關係,或讓男友有所轉變,比如加若干台詞,讓男友外婆企圖住進安寧病房,以至於一向反對的男友母親不得不求助於嘟嘟,終於體會到「摸死人的手」是一雙「愛之手」。第二,劉子楓飾演的陳阿公的戲還不夠分量,尤其是「口述當年」的關鍵戲,由於「當年情事」並不出彩,加之沒有具體呈現,只是他的個人陳述,使得陳阿公的「愛之情結」未能顯出「高潮」的分量。順便說一句,大屏幕上那張「陳阿公最愛」的「歷史舊照」,照片上的姑娘遠未顯示迷人風采,不足以讓陳阿公魂牽夢繞。最好換一張「美女照」……

瑕不掩瑜,這絕對是一部難得的話劇,它填補了「死亡題材」的空白。它讓我們悟道:當死亡彰顯了生命的價值,絕望的病人們放下執念、不再畏懼,反而向死而生,活出了不一樣的光彩。那麼作為早晚要「走向死亡」的我們,是否對生死有了多一層領悟呢?(劉巽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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