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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在黎巴嫩的「羞辱」,教我們如何對待無葯可醫的人生疼痛

《羞辱》被提名第90屆奧斯卡金像獎的最佳外語片,這個最知名的標籤卻沒能改變它的冷門,IMDB僅5000多人評分。但是7.8的得分意味著它可能只是因為一些原因被忽視了,甚至可以這樣說,這部影片的成色其實超過了這屆奧斯卡的某些獲獎影片。

導演齊德·多爾里的名字對很多觀眾來說是陌生的,即使《羞辱》已經是他執導的第四部劇情片,並且除了奧斯卡提名,它還獲得第74屆威尼斯電影節主競賽單元的金獅獎提名,但更容易讓觀眾構建起對這位黎巴嫩導演認知框架的,恐怕還是他早先的工作經歷——曾以助理攝影師的身份參與了《低俗小說》《落水狗》和《殺出個黎明》這幾部著名影片的製作。

《羞辱》採用見微知著的視角,以小切口進入,開始於兩個男人之間看似不起眼的爭端。故事發生在黎巴嫩首都貝魯特,居民托尼是黎巴嫩基督徒,因為陽台排水管的修繕問題和工程師亞西爾產生矛盾,兩人從語言摩擦到肢體衝突,引發了法律糾紛,而矛盾的根源直指亞西爾的身份——黎巴嫩的巴勒斯坦難民,一個穆斯林。事件從兩個人的爭端逐漸演變升級為一場轟動全國上下、涉及中東多個國家問題爭端的動蕩,而這背後又裹挾著歷史的腥風血雨。貝魯特也是導演齊德·多爾里從小生長的地方,影片最初的構思正是取材自他自己生活里真實發生的故事。影片完成後,導演最擔心的就是影片龐雜的政治、歷史背景會不會對觀眾理解劇情造成困擾。以筆者的觀影經歷來看,中東很遠,人性很近,人類共通多過國情差異的疏遠,但了解一下相關國家的歷史背景,對於更透徹地理解人物動機,領悟影片內涵,是有重要意義的。

為什麼是黎巴嫩?這個國家由於地理環境的獨特性,自古以來就是各宗教少數派和少數民族的避難所。這裡教派眾多,最主要的兩個教派,基督教和伊斯蘭教分庭抗禮,矛盾深遠,並直接導致了1975年的內戰,這場內戰斷斷續續持續了16年之久。1982年的種族清洗事件「貝魯特大屠殺」導致上千巴勒斯坦人喪命。幾次中東戰爭造成大批巴勒斯坦難民湧入黎巴嫩,更是不斷衝擊著這裡原本就脆弱的宗教格局。《羞辱》的故事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展開,基督徒托尼因為穆斯林亞西爾罵出的「混蛋」感到備受侮辱,亞西爾因為托尼脫口而出的一句「如果沙龍從一開始就滅絕你們多好」而忍無可忍,這其中不僅是信仰之爭,還有種族間的對峙。

同時,由於和基督教有著十分密切的歷史淵源,黎巴嫩又是中東地區最西化的國家之一,再加之導演本人的學習和生活經歷,讓這部影片呈現出有別於典型中東電影的樣貌和氣質。齊德·多爾里曾就讀於貝魯特的法國學校,在18歲時移居美國,就讀於美國加州大學聖地亞哥分校,當時正值黎巴嫩內戰時期。在美國參與電影拍攝工作的經歷讓他對好萊塢模式進一步了解。美國「9·11」事件之後,齊德·多爾里回到黎巴嫩貝魯特從事電影製作,好萊塢模式的印記在這部《羞辱》中隨處可見,布局謀篇規整,嚴絲合縫地依循電影劇作原理,重視視聽語言的互補和相輔相成,用細節製造懸念並擴展影片的厚度。雖沒有創作手法上的突破,但整部影片的完成度很好,將歷史、政治、種族、宗教交織進一場升級的爭端當中,又兼顧了對法理與人性的思考。

片中層層遞進,抽絲剝繭的手法將兩個種族之間的仇恨從兩個人的恩怨中放大、具象起來。來自巴勒斯坦的亞西爾生活顛沛流離,作為巴勒斯坦難民在黎巴嫩無法獲得平等的權利,更不要說足夠的尊重,他一直力圖通過努力工作獲得認可,改善生活的境遇。托尼經營一家修車行,有屬於自己的寓所、即將誕生的寶寶,這生活看似美滿,但托尼一直無法從童年記憶里達穆爾屠殺的陰影中擺脫,他甚至無法面對自己的故鄉。片中用大量符號化的表達構架起紛亂的一面,例如海洋一般此起彼伏的黎巴嫩國旗、長槍黨黨魁演講台背後碩大的國徽、巴希爾·傑馬耶爾反覆出現的極具煽動性的演講,還有托尼修車行邊的聖母像、修車行玻璃上被噴塗了象徵猶太復國主義的六芒星等等。不同的歷史時期,不同的事件當中,兩個種族都曾充當過劊子手,兩個種族的人民也都曾遭遇滅頂之災,然而真相和是非在這裡無法得出公允的判斷。托尼和亞西爾都有無法癒合的傷口,他們又沒能阻止傷害的再次發生,那麼他們的疼痛還能不能醫治?

影片結尾,已經上升到國族與信仰之間的爭端,又回歸到兩個男人身上,法庭內外,他們都獲得了內心的釋然,硝煙彌散遠去。有人將其解釋為,是人性彌合了一切。這種正能量的理解,不失為影片雞湯功效的放大。但仔細想來,電影要講述的似乎還更多些,人性並不是生命疼痛的萬能解藥,尤其是對那些被歷史的驚濤玩弄於股掌的卑微個體而言。人性可以是你執意變身「杠精」,身赴萬劫不復之前,突然想轉身回岸時能拉一把的那根繩;人性也可以是萬劫不復。

明天無從預測,活著又註定將承受更多的疼痛。和《羞辱》類似的題材,很多電影和紀錄片都曾碰觸過,其中很多作品直擊內心,雖然歷史的死結並沒有因此鬆動,但敏銳的鏡頭會記錄下這份痛楚,繼續追問下去。或許有一天,文明的演進能夠做出回答。

文| 梁坤

本文刊載於2018年06月15日 星期五 《北京青年報》B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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