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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千尋:胭脂哎,胭脂

?胭脂哎,胭脂

病起懨懨,畫堂花謝添憔悴。

亂紅飄砌,滴盡胭脂淚。

胭脂,僅是讀著這兩個字都覺得美,何況他本來就是妖物,讓女人變美的妖物,可女人不覺得它是妖物,是小唯的畫皮,至寶至愛的神器。

童年時,我們鄉野野氣橫生,缺少書面語稱呼事物的概念,只要喜歡或貼切,信手就給他來個名字,我管你原來叫什麼,到我這,便我是主,叫你這個名字,從此終身成為你的代號。

於是,胭脂在這裡有了一個半俗半雅的名字,乃至後來的很長一段歲月,我根本不知道它原來叫什麼。它在這裡不再是匈奴貴婦口中的胭脂,而被我們叫做「臉紅」。「臉紅」俗嗎?如果缺少文化的人去看他,有些俗味,可是懂得詩書的你,輕輕的念這兩個字,那入心的美感直近你眼前,一張白皙的面孔,泛著十萬里雲朵,而如玉的面,見了良人,羞羞怯怯的情愫涌到頰上來,如漲潮般,漸次地紅了半酡江山。這種臉紅簡直是生動的美,是一條游蛇啊,它表達女人的內心。那麼,胭脂在這裡被叫做「臉紅」,就是說這些鄉野的民覺得他可以比擬女子內心的十里桃紅的。

古時胭脂又稱作燕脂、焉支或燕支,胭脂這兩個字無論怎麼寫,輕輕呼出口都帶著美感,中國字典里就有那麼一些字,簡單的組合卻美妙的不可方物,像美人一樣,致命的誘惑。我讀書經裡面的「蒼蒼卷耳……式微式微胡不歸……」被那些文字組合的美陶醉了一番又一番,迷醉不知歸路。胭脂也帶給了我這樣的美感,不消說,就生動。

女人、胭脂、胭脂、女人

露晞向晚,簾幕風輕,小院閑晝。

翠徑鶯來,驚下亂紅鋪綉。

倚危牆,登高榭,海棠經雨胭脂透

紅樓夢的寶二爺說「鋪子里賣的胭脂不幹凈,顏色也薄,這是上好的胭脂擰出汁子來,淘澄凈了,配了花露蒸成的。只要細簪子挑上一點兒,抹在唇上,足夠了;用一點水化開,抹在手心裡,就夠拍臉的了。」平兒依言妝飾,果見鮮艷異常,且又甜香滿頰,造出桃花一樣的人兒。原來胭脂待女人這般好,連男人身的寶二爺也知道胭脂是女人,女人是胭脂。

少年時,未及豆蔻,我還不懂得胭脂和做女人的好,豆芽菜的身板,野丫頭的行頭,總如同一陣風一般來去。那個微暖的春日,看著表姐化妝好奇,就拿了她所有化妝品里顏色最重的胭脂,在房東豆角地里往臉上塗了一片,太紅了,因為著急,因為汗水涔涔,臉上暈不開那一小戳胭脂,推著肉上下趕動,像趕著一群棗色小馬駒來來回回。完全亂了章法。臉上猴屁股一樣,丑啊。攬鏡自照,分明與女鬼無疑,便氣的扔掉胭脂,回去用力的洗臉,彷彿要把剛才的丑氣和惱氣都洗掉。

少年不解胭脂呀,不解,那張青春的麵皮太薄、太嫩、太稚,堆不下胭脂。

最是小姨好看,春日著了杏花衫子,桂花油抹頭,打開紅木雕花的匣子,洗了又洗素手,打開胭脂盒子,用耳勺挑一點胭脂在掌心,合了掌來輕輕搓,用手心的溫度研開了胭脂,雙手輕輕在雙頰輕拍,紅了,是淡淡的紅,彷彿花兒開得正妙,卻透過薄紗有了朦朦朧朧的恍惚迷離之美感。那種淡淡粉紅不逼仄,不喧賓奪主的讓整個五官上其他的修飾黯然失色,只是悄悄的錦上添花。襯得整張小臉忽然就浮出了一片桃花欲開的消息,對面看過去,只覺得有鶯啼花香的生動。那時候我依然叫它「臉紅」,我誇姨娘好看的時候,不知道是胭脂紅,還是真的臉羞紅,雙頰飛紅雲,人若杏花呀。

喔,胭脂是屬於成熟的女人的,只有熟透的女人才知道胭脂是用來做什麼的,也只有熟透的女人,那種圓潤光滑的皮膚上和經年的人生錦緞上,胭脂才能橫行,左右前後,來來走走,見到屬意的男子,胭脂先替她臉紅了,男人自是越看越好看,這張面頰上長出的是桃花,長出的是春天。

逐漸長大,回過頭來看往昔如夏,一番開解都到眼前來了。是啊,二八芳齡,那是一個怎麼都好看的年紀,不用畫眉,自是眉山遠黛,不塗紅唇,唇帶春花。胭脂不來的。臉頰上有微微少女之羞澀,不經意爬上臉龐,淡粉琉璃。最是青春無敵的歲月,對胭脂鄙視有餘,以為自己會一輩子不修女紅,不侍女容。

後來轉眼春山盡褪,滿目蒼夷,青春像兔子樣狂奔不止,留下落荒的殘影慘不忍睹,再遇胭脂,就有了禪意的遇見,正是山窮水盡之時,胭脂來挽救這一地殘艷,人到中年的心境終於懂得淡淡的道理,人生宜淡不宜濃呀,就淡淡的施了胭脂,回憶前塵往事,明白了一些道理。就像日子淡淡的最好,追求山高水長的極致,到頭來終歸要歸於寧靜,待懂得了胭脂的好,一回頭,看窗外,對面走來,春色闌珊,就快紅銷香斷了。想起少年時拋棄過的那一盒胭脂,禁不住心悵悵然。

女子愛胭脂,不僅是愛美麗的一顆芳心,還是熱愛生活的姿態,以前覺得艷俗的一切,經過歲月的山高水長的洗滌就有了無限的禪意和美感,少年心終成,成蚌里的珍珠。就更覺得這兩個字曼妙不得了。

淚落胭脂,界破蜂皇淺。

整了翠鬟勻了面,芳心一寸情何限

最近買了《胭脂扣》,一個人的夜裡淚流滿面的看如花和十二少,如花在青樓之地中篤定的相信愛情,謝絕了其他芳客,只悅納十二少這個入幕之賓,逐漸花運日淡,台腳冷清。她以為這樣的舍與戀,便就是愛情了。其實一千萬人中,也許只有一對梁祝化成蝶的。其餘的只能化成蟑螂、臭蟲、蒼蠅,也許會分湮滅,化成一滴淚。而如花不知啊不知,胭脂卻知,隨淚而下,泄流艷色不如說泄流疼碎的心。李碧華寫名《胭脂扣》,我覺得應該是《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胭脂也流淚了。

亦有聊齋里的美麗女子叫胭脂,那官人動聽的一遍遍喊著胭脂呀胭脂。我沉醉在夢裡,彷彿我是那胭脂,回頭一笑百媚橫生,最愛的那個男子就那麼眉目含情的看著我笑,天地都覺窄,窄到只有我和他,只有胭脂兩個字在空中飄,無他物。我把我的微信名字換成胭脂,一個孤高冷艷的女子塗著紅唇,低眉,微思,嘴裡念著「棠梨葉落胭脂色,蕎麥花開白雪香,

唏噓驚鴻花瓣雨,胭脂調淚花塋堆……誰把西風移畫扇,淡了胭脂,冷了凝香腕……

我曾經用胭脂塗抹這顆老心,開出桃花的消息,告訴自己,勿老勿老,春剛來,意正濃。

少年時不懂胭脂就不宜用胭脂,本身就是一塊上好的胭脂膏子,何須上色呢?

錦年時,女人香透了,熟透了,胭脂旖旎而來,湊一副人生錦繡山河。

中年時,日漸西山,內心參破窮達,面相錦繡也破,只好用胭脂來拯救。良人啊,呼喚著胭脂,你多留一刻,給我一副少女的羞態模樣,也給我一顆春心如常。更給我一片十里桃花繁繁瀼瀼。

老了,漸入老年腹地,我在包里,懷裡,心裡揣著胭脂,我告訴自己是女人,要時時刻刻保持心靈的潤潤粉粉,那才是胭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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