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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常識的時空觀:亞里士多德

我之所以把亞里士多德的時空觀、運動觀說成是常識的,這不是沒有理由的。其理由有三,其一,亞里士多德對時空、運動的理解是建立在他所處時代的普遍流行的認識之上的,這種認識是直觀的、形象的,是無需嚴密的推理與證明的。其二,亞里士多德是時空哲學體系的開創者,但也正因如此,他的哲學也因而是缺乏批判的、缺乏反思的。形象的說,開闢一條路徑耗費了亞里士多德太多的精力,以至於他無法反思他所開闢的路徑是否可行。其三,亞里士多德對時空、運動的探索是在經驗主義的指導下進行的,這使得他對於時空、運動的描述、規定充滿經驗性材料。如用容器形容空間,用長短來規定時間等等。

亞里士多德在《物理學》中探討了運動與時空的含義、關係等諸問題,總的來說這些解釋是很明晰的,但這種明晰是建立在經驗直觀的基礎上的。換言之,亞里士多德只是把我們每個人關於時空、運動的最原始的印象加以語言的描述、規定罷了。他的語言之所以明晰,是因為每一個未經哲學訓練的人都可以理解,事實上,要想理解亞里士多德的樸素的時空觀、運動觀也並非是困難的。

閱讀亞里士多德,我們首先便可以發現他樸素的唯物主義,他說「如果沒有空間、虛空和時間,運動也不可能存在。」「其次,離開了事物就沒有運動,因為變化中的事物總是或為實體方面的或為數量方面的或為性質方面的或為空間方面的變化。」[1]這乃是值得認可的,但隨後他關於運動的說法又透露出了他內在的不一致,他說:「潛能的事物(作為潛能者)的實現即是運動。」[2]很明顯,這乃是一種唯心的說法,「潛能」這種說法便已經透露出了一種外在於事物自身的規定,而這種規定乃是人的,亞里士多德拿建築物舉例來說明這種潛能,他認為建築活動是可建築事物作為可建築事物的實現。很明顯,亞里士多德這種對運動的看法根本沒有涉及運動的本質,這種對運動的規定乃是從時間出發的,「潛能」是是站在現在的角度去取估測未來,也可以說站在未來的角度去看待過去。沒有時間的先後性,根本無談潛能之說。這種說法又是唯心的,雖然可建築的事物是運動了,但這種運動並不是其自身推動的,換言之,可建築物之所以最終能夠成為建築物,這種運動並不是其自身的推動的,而是一個外在於其的推動者,也就是工匠推動的。這種說法之所以很容易導向唯心主義,是因為照亞里士多德的觀察去看待萬事萬物,發現所有事物都有一個外在於其的推動者,這樣無限上溯,總需要一個最終的推動者,這個推動者只會推動它物,而不為任何事物所推動,其自身是不動的。亞里士多德說這個事物是所有一切運動的本因,更多的他便不願意多加以言說了,因為他認為其是神聖的。基督教繼承了亞里士多德的說法,說上帝是第一推動者。縱觀亞里士多德與基督教,可以發現他們最終都是用時間來解釋運動,並不是由運動自身出發,這也是他們最終不得不崇拜那虛無的第一推動者,即上帝的根本原因。

在對運動進行了探討之後,亞里士多德探討了空間的本性以及諸多規定,事實上,他的那些探索乃是流俗的、乏味的,是很難使人打起精神來的。他對空間的看法就是:「離開它(空間)別的任何事物都不能存在,另一方面它卻可以離開別的事物而存在。」[3]然後他又說空間既不是形式也不是質料,原因在於事物的形式和質料是不能脫離事物的,而空間是能夠脫離事物的。亞里士多德還把空間比成容器:「恰如容器是能夠移動的空間那樣,空間是不能移動的容器」。[4]他對這些規定甚至都沒有加以任何論證,因為根本用不著論證,嚴格來說這些規定根本就算不上規定,與其說亞里士多德對空間的探討給我們帶來什麼新知識、新看法,倒不如說亞里士多德從頭到尾就是在反覆的重複「空間就是空間」這種分析命題,這種理解我們可以說是毫無哲學性的,只不過最簡單、最鄙陋、最空洞的抽象規定罷了,這種空洞的抽象反而使我們失去了我們對空間的原貌,我們可以說,亞里士多德的理解是虛無的,其最大的問題就是將空間孤立出去,從而割裂了空間與運動、事物的聯繫,從而最終使其成為一個純粹的、空洞的抽象物。

亞里士多德關於時間的理解是形象的,也是十分有趣的,他把時間比成一條河流,或比成一條線,他的這種理解影響十分大,乃至於統治了之後的時間哲學,雖然在近代以來屢經批判,但這種規定是如此的深入人心,以至於現在還統治著所有對哲學一無所知的人。亞里士多德是這樣描述時間的:「它的一部分已經存在過,現在已不再存在,它的另一部分有待於產生,現在尚未存在。並且,無論是無限的時間之長流,還是隨便挑取的其中的一段,都是由這兩部分合成的。」[5]但這兩部分的交界是什麼呢?他認為是「現在」:「『現在』是時間的一個環節,連接著過去的時間和將來的時間,它有是是時間的一個限:將來時間的開始,過去時間的終結。」[6]但這個交界不是時間的一個部分,他認為「『現在』不是時間的一個部分,因為時間是計量整體的,整體必須有若干部分組成,可是時間不被認為是由若干個『現在』合成的。」[7]為了解釋這一點,他拿線與點做比較,作為一個時間的部分,必須要有長度,而點只是一個點,所以便不能作為線的一個部分。「現在」在時間的作用便是將時間分開,這種時刻推進的「現在」是各不相同的,但作為起連結作用的「現在」又永遠保持同一,因此我們可以說:「現在」時刻不是「現在」,但「現在」又永遠是「現在」。

亞里士多德雖然把運動與時間相聯繫起來了,但是這種聯繫是無力的,他認為時間無法脫離變化,他是這樣解釋的:「因為,如果我們自己的意識完全沒有發生變化,或者發生了變化而沒有察覺到,我們就不會認為有時間過去了。」[8]但他不滿足於僅僅是意識到變化,還要求用時間對運動進行精確的計量。他認為這是一個很合理的結果,因為「運動相應於量,時間相應於運動,他們都是有量的、連續的和可分的。」[9]在這些理解的共同推動,他得出了結論:「時間正是這個——關於前後運動的數。因此,時間不是運動,而是使運動成為可以計數的東西。」[10]自然地,既然時間是數,那也就相當於一把尺子,所以時間本身不能說「快慢」,而是「多少」或「長短」。他還談到了永恆,認為永恆的東西不是這把尺子的對象,因為「永恆的事物不存在於時間裡,因為它不為世界所包括,他們的存在也不是由世界計量的。」[11]

拿亞里士多德的時空觀與中世紀經院哲學的時空觀相比較,我們可以發現經院哲學家們幾乎紋絲未動的吸收了亞里士多德的觀點,這從關於上帝永恆存在的諸多規定就可以看出。他們說上帝是不動的推動者,又說上帝是永恆的,但這種永恆不是時間上的無限的長,而是超越時間的,換言之,上帝在時間之外,是不受時間規定的。我們不難看出這其中的矛盾所在,如果說上帝是一個推動者,那麼這種推動必然要在時間中進行,但如果說上帝是超出時間的,那又無法解釋這種推動是如何進行的了。前者的問題我已經指出,那就是用時間來解釋運動,接下來我想要說後者的問題。

後者的問題自身也是存在著矛盾的,首先上帝是一個實體這點沒有異議,但經院哲學說這個實體是超越時間的,是時間無法測量的,不是說其存在的時間永恆長,而是其根本不是時間測量的對象。好比有一把尺子,要其去測能量的值,自然是不行的。這樣的說法本是沒有問題的,但關鍵是經院哲學還認為上帝是實體,這便自相矛盾了:既然上帝是實體,那末上帝便存在於時空之中,如果存在於時空之中,那上帝肯定是時間測量的對象,否則上帝便不是實體了。這些問題促使我們要探討為什麼會產生這些矛盾,在對這些問題進行更加深入的探討之後,我們發現這些問題其實都是表象,最關鍵的還是揭示出亞里士多德對於時間理解的根本錯誤,正是這種錯誤在經院哲學中愈演愈烈,以至於互相矛盾。

我們可以說,亞里士多德的問題在於他混淆了時間與運動的關係,因為時間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只不過是運動的自我規定罷了,所以,拿時間去規定運動,去規定存在,就是首尾顛倒。這種錯誤從亞里士多德把時間比成河流、線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我們可以發現,這種對時間的錯誤理解乃是從用空間去理解時間開始的,而這也是康德對亞里士多德以及過往時空哲學批判的開端。

[1]亞里士多德《物理學》200b

[2]亞里士多德《物理學》201a

[3]亞里士多德《物理學》209a

[4]亞里士多德《物理學》212a

[5]亞里士多德《物理學》217b—218a

[6]亞里士多德《物理學》222a

[7]亞里士多德《物理學》218a

[8]亞里士多德《物理學》218b

[9]亞里士多德《物理學》220b

[10]亞里士多德《物理學》219b

[11]亞里士多德《物理學》221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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