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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布努埃爾的美麗新世界

作者:柳 青

烏雲遮住了月亮,就像剃刀割開眼珠。這是西班牙導演布努埃爾年輕時的一個夢,他在處女作《一條安達盧的狗》里再現了這個畫面。那時,他和畫家達利、詩人洛爾卡是超現實主義陣營里活躍的小夥子,他們不知道顛沛的命運在前方等待著——洛爾卡將慘死在西班牙內戰中,達利將出賣好友,布努埃爾則大半生流離失所,電影先是他謀生的職業,後來又戲劇性地為他贏來無數聲譽。為了糊口,他能20多天拍出一部電影,特別高產。今年上海國際電影節推出的「路易斯·布努埃爾回顧展」挑了八部,在他的作品列表裡只佔了不到四分之一,但足夠讓很多觀眾散場時癱在座椅上緩不過氣兒:這些電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中產階級的審慎魅力》

在他的自傳《我的最後一口氣》里,布努埃爾講了個段子。《白日美人》取得非凡成功後,他開始拍《銀河》,這是他20多年前剛移民去墨西哥時就有意要拍的題材,也是個很容易冒犯歐洲公眾的題材,但影片意外地受歡迎。《銀河》在哥本哈根上映時,用了法語原聲,配丹麥語字幕。有一群吉普賽人,男女老少擠滿一輛大篷車,反覆去同一家影院看這片子,直到影片下檔。但這群人既聽不懂法語,也看不懂丹麥語。影院老闆很好奇,想知道他們為什麼每隔幾天就要來看一遍,可是語言不通,老闆也問不出個所以然。還有個段子發生在《維莉蒂安娜》拍攝時。當時布努埃爾的妹妹去給他當助理,她很不喜歡那個劇本,她的侄子、也就是布努埃爾的兒子安慰他姑姑:「放心吧,我們家老頭子的電影寫下來是這麼回事,拍出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兩則段子連帶布努埃爾拍《一條安達盧的狗》的經歷——劇本只寫了六天,沒有情節,記載一個接著一個的畫面,揭示了布努埃爾全部電影里「審慎的魅力」:電影里唯一重要的是影像,它們本來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視聽的感受可以覆蓋理性的經驗,也可以凌駕於文化和語言的隔閡。他的電影,讓電影這種形式面對文學或戲劇時,揚眉吐氣起來,甚至,文本在這類純電影的表述面前,顯得孱弱。

比如《維莉蒂安娜》,在上映時被攻擊「傷風敗俗,誨淫誨盜」。布努埃爾到底拍了些什麼,讓很多人覺得倫理都崩塌了?維莉蒂安娜到達叔叔的莊園時,我們看到一個小女孩在大樹下跳繩,然後鏡頭推進,女孩纖細的小腿佔據畫面,接著我們發現,這是叔叔的主觀視角。後來,叔叔在維莉蒂安娜這裡受挫,他自殺了,就是用女孩的跳繩把自己弔死在這棵樹上。腳和繩子的細節觸目驚心,死亡和慾望的主題在此相遇。叔父的私生子、維莉蒂安娜的表哥來繼承遺產,他第一次和女僕私通時,在一個廢棄的房間里,鏡頭轉向死寂的空房間,突然,一隻老鼠爬上扶手椅,緊隨其後的花貓咬死了它。又一次,慾望和死亡被並置,它們互相依傍。人性面對慾望的失控,恐懼、絕望、卻一籌莫展,這樣的內容小說家可以寫上幾十頁甚至上百頁紙,布努埃爾用兩個畫面的剪輯就實現了。

布努埃爾總結過,他的大部分電影是很簡單的,無法滿足的慾望和隨之而來的困境,反覆出現在他的電影里。《黃金時代》中,相愛的男女想聚在一起,卻辦不到。《泯滅天使》中,一群人想離開那棟房子,卻走不出去。《中產階級的審慎魅力》中,一群人想聚在一塊吃晚餐,卻始終無法辦到。《朦朧的慾望》中,老頭不斷追尋慾望,卻老是無法獲得滿足。他用簡單情節的框架,支撐起一個充盈著想像的曖昧空間。《中產階級的審慎魅力》在一群主角們荒誕的夢之間擺渡,夢裡套著夢,但是夢境和幻想中維持了現實意識。它讓影院里的觀眾迷惑又著迷:這可以是導演的夢,可以是角色的夢,也可以是觀眾的夢,也許現實只是夢的旁支,也許,那群夢境中仍然被陳規陋俗捆綁著的男女,是更深刻的現實。

在悠揚馬車鈴聲中開場的《白日美人》,拉開了一個蔥蘢的白日夢,德納芙冷感的顏值,聖洛朗設計的帶著「禁忌誘惑」色彩的大衣和連衣裙,以及散發著醚味的運動鏡頭,讓這部電影擁有純真和色慾糾纏的曖昧美感。這種美既勾人又脆弱,學院派的分析在《白日美人》面前統統慘敗。為此,布努埃爾幾乎同情著心理分析學家和電影理論家:「我感激他們的熱心,但確實讓他們失望了,因為我這輩子的無數想像,既無法解釋,也無從分析。」

許多事情為什麼是這個樣子,而不是那個樣子?布努埃爾說,除了偶然的因素,他想不出任何道理來。這讓他的電影掉在「神秘主義」的陷阱里么?不,恰恰相反,他在曖昧的幻想中完成了啟明,就像戈達爾不久前和戛納的記者們視頻聊天時說的——電影應該展示現實中沒有發生的、你不會在除了電影之外的任何地方看到的東西。(柳 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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