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潮之痛,我痛了十年
寫在前面
2010年,我12歲,上小學六年級,經歷了一件「丟人」的事。
在某節無聊的數學課上,我和同桌(女生)一人撕下一張白紙,在上面寫了一些「見不得人」的東西。
誰知道一個不小心,紙條被老師收走了。
紙條內容大致如下:
「SJK(愛心)GSJ、YRS(愛心)WTP、DFQ(愛心)CBM」
那天中午放學後,老師把我和同桌留下來談話,言語里的批評教育也十分隱晦。
「你們才多大,腦袋裡一天想的都是些什麼?以為我看不懂嗎?」
「說了多少遍,不要去看一些粉色泡沫」
其實,紙條上不過就是用名字首字母寫下了班裡「誰喜歡誰」而已 。
我們這一代本就早熟的很。
那時候,大部分女生已經經歷了「初潮」。隨著身體的發育,少女不但有了自己的小秘密,對異性也開始產生好感。
男女同學開始產生初始的好感,真的好像就是那麼幾個月,班裡很多同學突然都有喜歡的人。
只是老師的反應讓我覺得,這是一件徹頭徹尾的壞事,甚至涉及淫穢,是恥。
也是直到我看到這部紀錄片,我才發現,原來這樣的遭遇,遠不止我一個。
《初潮》
一
這是一部記錄青春期孩子們的電影。
導演是一對組合,郭靜和柯丁丁。
二人從2002年開始合作拍攝紀錄片,就職於上海廣播電視台紀實頻道,他們喜歡用最平實的鏡頭語言,去關注一些值得被精確化的群體,比如馬戲學校的孩子,上海的城市男孩。
而這一部《初潮》更是將視角下沉到了一直被在教育討論中忽略的小學。
把鏡頭精確在了剛剛開始生理髮育的女孩以及她們周圍的男孩們上。
所以片名起的不免也顯得有些聳動,會讓人聯想到私密的東西:
初潮一般意義上指女性的第一次月經,代表少女的身體經歷青春期的變化。
但《初潮》所記錄的,遠不止是少女的身體,而是這些孩子們朝成人世界邁出第一步的那一番掙扎,那才是人生的初潮。
二
這是上海一所小學的五年三班,班裡的31名學生即將在這個夏天畢業,升入中學。
影片一開始,就是一連串刺眼的黑底字幕,背景音樂是醫生的口令和孩子們嘈雜的吵鬧聲:
「來量胸圍」
「她發的好快」
「你還沒發育啊!」
「發育」
大概是這個年紀的孩子面臨的最重要的身體變化。
發育的專業名稱又叫第二性徵發育,是指男性和女性在青春期期間,第二性徵明顯。
具體表現為女性乳房隆起,來月經;男性喉結突出,睾丸和陰囊增大。
然而對孩子們來說,生理髮育所帶來的心理變化,才是他們難以解決的大問題。
三
小穆是班裡第一個來月經的女孩,楊老師發現她最近情緒低落,總是一個人偷偷掉眼淚,去家訪才知道原來是因為月經。
月經帶給小穆的,或許是身體的變化和不適,但真正影響她情緒的,則是周圍環境沒有成熟性教育的前提下,早於同齡人發育的不安和恐懼。
一般來說,女性發育會早於男性兩年,同年齡段思想也相對成熟,十歲左右幾乎有完備的性意識。
所以很多時候女孩子面對自己的身體變化,「難以啟齒」的更多是對異性而言,因為此時,他們對這些一無所知。
在女生們集體接受生理衛生知識的時候,男生們正在操場上撒丫子的奔跑打鬧。
我記得很清楚,在我已經上初中的時候,班級里還有很多男生不知道月經是什麼,但他們認得衛生巾,並且會在女生課間拿出它時哄堂大笑,說你屁股又流血了。
女孩們的恐懼,大多都來源於此。
在你已經了解自己身體結構的情況下,周圍的異性並不清楚,他們會笑你議論你,你無從解釋,只能祈禱他們也快點長大。
這是女孩們成人世界裡的第一課,但當你把視角對調,來到男生的那邊,你會發現他們其實也有著他們「初潮」的煩惱。
四
男孩的這種「初潮」,沒有系統性的歸類和外現。
更多的是他們心理上的反應,叛逆,暴力,自尊心變強。
就像這個叫小顧的孩子。
他是班級里比較特別的孩子,媽媽是學校里的美術老師,他個性,強勢,要面子,會因為公開課上老師沒有提問他而對著牆壁大哭。
好像每個班級里都會有一個小顧這樣的男孩,他可能很聰明,帶著一副眼鏡古靈精怪,但是自尊心極強,心裡裝著好多小算盤,偶爾還有點小自私。
一次課間,小顧不小心把同學的眼睛打傷了,楊老師把他拉到樓梯間批評,小顧不肯承認是自己的錯誤,倔強的流著眼淚說:「我稀里糊塗的被套上了,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被老師訓斥後,小顧一個人站在走廊,身子死死的抵著班級後門,咬著嘴唇跟自己較勁。
衝動之後的後悔,懊惱摻雜著羞愧的心情,幾乎可以將一個小男孩吞噬。
五
但不管怎麼說,上面的這些「初潮」至多是歸結於成長的煩惱,
而真正讓人感覺疼痛的,是他們迎接「初潮」時的教育土壤。
這種土壤的直接折射,便是幾位老師。
沈老師是班裡的數學老師,跟所有的數學老師一樣,她是孩子們口中最討厭的老師。
她擅長統計學生們每一次小考的成績,按分數劃檔次,100分不必說,95以上是優秀,低於九十就是良。
沈老師不允許班級里有「良」。
這個男生是這次小考班級里唯一一個沒超過90 分的學生,他考了89。
沈老師按照分數等級讓同學們起立,100分的有六個,95-99的有十四個,念到89時,她停留了好一會兒,在全班同學共同期待的目光下,這個男生獨自站了起來。
「這次考試我拖了全班的後腿」
「只有我一個人沒上90」
「對不起」
他低著頭向全班同學道歉,語氣誠懇,眼含淚光。
前腳男孩剛坐下,沈老師又開始分析計算分,這次考試全班扣了30分,其中三名同學扣了22分。
八號同學扣了8分
三十一號同學扣了8分
十二號同學扣了6分
「老師最不滿意的就是這三位同學,你們說,能原諒他們嗎?」
底下的孩子們異口同聲的回答:「不能」
整個過程讓我毛骨悚然,可這不就是我當年曾經歷過的嗎。
十年過去了,現在我想起來依舊會感到一種深切的後怕,或者說那是一種在幼時就植入骨子的疼痛。
我們很難給出一個宏觀的結論,這個教育制度怎麼樣。
但只要有一個孩子在這個系統內受傷,那我們每個參與系統的成年人,都應該反思。
寫在最後
影片的最後,是六年三班的孩子們結束了畢業考試,一群女孩擠到鏡頭前,咧著嘴笑:
「解放了我們!」
這話,耳熟嗎?
會痛嗎?
真的解放了嗎?
音樂/advantage Lucy - Nico
配圖/《初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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