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駛艙中的不速之客，波蘭總統命隕斯摩棱斯克機場 波蘭空軍101號專機（下）
喬善勛/文
波蘭空軍101號專機事故仍在繼續，調查員首先找到了俄羅斯制的兩個「黑匣子」，波蘭製造的飛行記錄儀仍在殘骸之中。儀器馬上被送到莫斯科的實驗室進行數據讀取工作，調查員分析數據後發現飛機的機械性能沒有出現問題，直到撞上第一棵樹之前飛機都沒有故障痕迹。
現在就剩下一個結果——事故的責任可能是飛行員的操作問題。
波蘭調查員必須保證俄羅斯的數據沒有被篡改過，只有自己製造的飛行數據記錄儀（FDR）才能證實這一切。在波蘭的記錄儀找到之前，兩國的調查員只能把調查的矛頭對準駕駛艙語音記錄儀（CVR）上。
調查員馬上發現一個問題，阿卡機長是唯一和空管人員進行俄語對話的人，而正常的民航程序則是導航員處理無線電通信，機長專心駕駛飛機，阿卡機長此時承擔兩項重要的工作帶來了雙倍的工作量（如此關鍵期參見全美1549號航班迫降時的機組分工）。
圖10、空難中的遇難者
但從CVR里傳來了卡司長的聲音，在阿卡機長猶豫是否因為天氣原因放棄降落的時候，卡司長的出現大大影響了阿卡機長的判斷，因為卡司長覺得如果這次降落不了將會影響接下來的紀念活動。
安全規則明確表明：某個關鍵的高度以下是嚴禁無關人員進入駕駛艙的，卡司長——又一個掌權的規則破壞者。飛行員顯然是受到上層領導人的壓力才會屈服，進而進行降落行動，這被專家們稱之為「間接壓力」。
其實，無論什麼時候，在飛機上都是機長說了算才行。
波蘭舉國沉浸在空難的悲痛中，但事故的原因愈發的錯綜複雜了。終於調查人員找到了波蘭產的飛行記錄儀，他們尋找和俄制飛行記錄儀數據上的任何不同，經過細心的對比後得出結論：兩組數據完全一樣。
圖11、事故調查員在現場勘查
數據真偽的問題搞定之後，調查人員重新把目光集中到CVR上。飛行員聽到飛機高度過低的警告後，卻對此毫無反應。調查人員對比了飛機的實際飛行路徑和導航員報出的高度。
當導航員報出20米的高度時，就傳出了飛機刮蹭第一棵樹的聲音，而第一棵樹的高度僅為11米，中間的差值去哪兒了？
錄音的分析讓調查員提出了兩個問題：1、機組人員為什麼無視了警報？2、為什麼他們比想像中更接近地面？
調查員在大量的數據中搜尋出任何有關高度計故障的線索。調查人員找到的不是設備故障，而是高度計讀數顯示的突然跳變。飛機的氣壓高度計是利用大氣壓力的高低來顯示海平面的高度，飛機的高度越低氣壓越高。
客機進場的時候飛行員一般都會根據機場的海平面高度調整高度計，不過這組機組人員並沒有這麼做。很顯然，機組中有人把機長的高度計改為用氣壓作為參考，導致飛機的高度顯示比實際要高。
圖12、圖154的駕駛艙
飛行高度數據證實儀錶被重置到默認的設定，這樣一來，顯示的飛行高度會比實際高度高出許多。波蘭的調查團隊詢問了特別航空團中給總統駕駛飛機的其他飛行員，他們得知軍方的飛行員有時候會用氣壓高度計解決一個煩人的問題（此系統又稱為近地警報系統），警告飛行員飛機距離地面太近。這套系統預先輸入了大部分主要機場的位置數據，飛行員準備降落的時候就不會響起。而這些數據只會在資料庫中存在的機場才有效，很不幸，斯摩棱斯克機場不在此序列中。
飛機準備降落到軍用機場時，警報經常響起，所以讓一些飛行員養成了漠視警報危險的習慣。他們也想出了另一個不發出警報的方法，就是重新設定高度計，這樣會造成系統誤認為飛機在更高的高度飛行，但這只是臨時的辦法。
圖13、遇難者的棺木
當101號專機繼續下降的時候，警報在20秒後再次響起。很難相信技術如此高超的精英飛行員，在搭載如此重要客人的時候會對制度的置若罔聞。
但即使如此也解釋不了導航員為何在下降的時候會報出錯誤的高度。大多數噴氣客機都備有兩種高度計，由於氣壓高度計被重新設定，導航員要使用第二個高度計——無線電高度計。
無線電高度計用無線電波來測量飛機和地面的距離，斯摩棱斯克機場周圍的地面並不平整，飛機要飛過一個山谷才能到達。當無線電高度計顯示讀數為100米時，這架飛機與地面的距離並非有100米，而是距離山谷底部100米。濃霧中的飛行員看不清地面的具體情況，飛機飛越山谷後，距離樹冠只有幾米的距離。在最初進場的時候，導航員選擇無線電高度計是一大錯誤，這直接導致了所有成員的喪命。
圖14、涉事客機殘骸
調查員已經知道為什麼導致飛機的失事，還有一個問題需要答案，機組成員為什麼在大霧情況下還要強行進場降落？
飛行員已經收到不適合降落的情況簡報，正常的情況應該是尋找到合適的備降機場，而他們還是堅持向斯摩棱斯克機場的方向進行降落。深入研究阿卡機長的背景，發現這已不是他第一次執飛總統航班。
2008年8月，機長擔任副駕駛飛往亞塞拜然，波蘭總統打算飛進一個戰區。阿卡機長當時還是副駕駛，機長成員收到了在第比利斯機場降落的命令，但機長拒絕飛往一個不安全的機場。
那次執飛航班的機長對自己謹慎的決定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他再也無緣這份工作了。所以，發生這件事情之後，沒人敢違抗高層的意願。
圖15、波蘭人民在墜機現場的紀念活動
事實上在此次事故中卡司長並沒有直接下達命令，但他意外的出現在駕駛艙打亂了阿卡機長正常的處理流程。加上當時只有他用俄語與塔台進行聯繫，更加重了事件的複雜性。所有的壓力都會導致阿卡機長犯下錯誤的決定。他認為即使降落失敗，摁下自動復飛按鈕之後，也能確保飛機的安全。
當儀器探測到危險後會自動加大飛機的發動機推力，使飛機脫離困境。不過，斯摩棱斯克機場不在資料庫的收錄範圍內。要使復飛功能正常使用，自動駕駛儀必須鎖定跑道一端的特定信標——儀器著陸系統信標，斯摩棱斯克機場也沒有這個裝置。
圖16、樹林和草叢中的客機殘骸
阿卡機長花費5秒鐘的時間等待飛機自動爬升，最後才意識到自己弄錯了，儀器並沒有自動工作。當他明白錯誤的根源時，為時已晚。機組人員錯誤處理進場程序是導致整個事件的關鍵因素。
波蘭的調查員將事故責任則歸咎於空中管制員。空中管制員負責指引飛機安全降落，他們很清楚當時能見度非常差，天氣條件並不適合降落。機場的設備很差不能主動判定飛機的方位，加上能見度很差，只能通過無線電詢問飛行員得知數據，而且空管員也不清楚飛機是否在正確的航向上。
圖17、飛行中的圖-154型客機
空管員要確定飛機是否在正確的航線上，一旦飛機偏離航道，發生災難的風險係數會大大增加。他認為飛機在正確的航道上，事實上飛機正處於危險的低空飛行中。在波蘭空軍101號專機抵達機場之前，空管員已經知道飛機幾乎不可能安全降落，他想要飛機降落在其他合適的備降場所，卻沒有權利作出這個決定。空管員在向上司反映這個問題的時候，得到的也是否定的回答。
18、空難悲歌：航空安全背後的故事——總統之亡：波蘭空軍101號專機空難
兩國的調查人員都把矛頭指向了飛行員的錯誤決策，但波蘭的調查人員更加指責了斯摩棱斯克機場糟糕的硬體設備。災難發生之後，負責搭載波蘭官員的特別航空團宣告解散。而像濃霧一樣的「陰謀論」也隨著事情的大白於天下慢慢退散。事故的發生也給世人一個深刻的教訓，所有的機組人員在做決策的時候都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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