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襲人為什麼那麼容易招黑？

襲人為什麼那麼容易招黑？

文/婉如清揚

雖然曹雪芹老先生在寫作《紅樓夢》這本書時，是本著悲金悼玉的心態來寫的，他筆下的女兒們，也都各有各的優點，各有各的不足。原本也不該深惡哪個人，但是人都是想看自己想看的，喜歡自己喜歡的，所以不排除讀者朋友喜歡某些人，而對某些人深惡痛絕，好在，讀書而已，愛誰誰，都各不相干，看看就好。

比如說襲人，有人愛有人黑。

其實做為丫頭，襲人做得非常好了。她服侍寶玉盡心盡責，沒有人能象她一樣，一顆真心全撲在寶玉身上，一心只為當花姨娘做準備，她為寶玉簡直是操碎了心。她對其他人也挺好，比如說鄉下劉姥姥誤闖怡紅院，放了一通廢氣，弄髒了怡紅公子的床鋪，襲人不聲不響地化解了劉姥姥的尷尬，還把善後事宜做得有聲有色，她還替湘雲操心，暗地裡幫了不少忙……這些，當然都是她的好，要不然寶玉也不會念著她的好，一直聽她的話。

那麼，問題來了，襲人這麼好，為什麼還那麼容易招人黑？

厭惡她的人認為她有攀高枝的心，踩著別人上位。攀高枝的心，她有嗎？有的。她和寶玉的那檔子事，就足以證明她有當姨娘的心，當然了，她只是個丫頭，你讓她有當賈母主子奶奶的心，那也不太現實。在賈府的丫頭裡，不攀高枝的很少。別說鴛鴦，那是一個特例，要不是賈赦這個老色鬼先提出納她為妾，如果是年輕一輩的，比如賈璉啊，賈寶玉提出，說不得就依了，她不是不想當姨娘，她是不想當賈赦的姨娘，奈何路被賈赦堵死，她作為家生子，無從選擇，所以最後結局可悲。有誰不攀高枝呢？麝月，秋紋，晴雯，甚至是小紅這樣心氣高的，都有這種心思，原也怨不得她們，那個時代，做人丫頭很辛苦，出路卻並不多，配個小子常見，生的孩子還是奴才，倒不如博一博姨娘之位，好歹衣食不愁，孩子是主，總好過一些。所以，襲人有這份心，不怨她。怨的是什麼呢？是她踩著別人上位，讓人心生寒意。寶玉挨打後，她的告狀，是她的黑歷史之一。那番話，直接讓王夫人下了殺心，導致晴雯被攆，或許主要責任不在於她，但是她必然也是兇手之一，逃脫不了的道義責任。

為了當穩准姨娘，襲人試圖抓住寶玉的心，她時時刻刻勸寶玉上進，好好讀書，求得好前程。花家要為她贖身，她不答應，但在寶玉身邊，她卻表示，死活都要回去，當寶玉服了軟以後，她就趁機提出幾點要求，什麼不能吃胭脂啊，不能罵讀書人啊，不能發惡誓啊什麼的。

平心而論，這都是好的，但是她的醋意太大，簡單是把自己當寶二奶奶來看了。為什麼呢？寶玉這個人，忘性大，他答應過襲人這幾件事都不幹，可是不過幾天工夫，他又舊病複發，今天哄那個明天憐這個，忙得腳不沾地，就連醒來後，也是一大早就跑到瀟湘館去，看望林妹妹和史湘雲——主要看誰，誰都明白。並順勢就要她們的洗臉水來繼續洗，還要湘雲替他梳頭，寶玉要吃放在鏡台上的胭脂，湘雲一手打落，邊罵他這毛病。——正巧被趕上來的襲人看見了，寶釵來找寶玉，襲人就笑著說：「寶兄弟那裡還有在家的工夫！」雖然是笑著，卻也酸酸的。寶玉回來後，她表示自己要回去伏侍老太太去，這是直接撂挑子的節奏，這哪是丫頭，這明明是宰相啊。

吃的哪門子醋呢？林黛玉和史湘雲他們在瀟湘館說話也好，梳洗也罷，那都是無數眼睛盯著，正大光明的很，可是襲人這幾句話，卻十足的怨婦氣，或許是她把寶玉，當成了自己的吧。

襲人不算十惡不赦的壞人，要是咱們處在她的位置，大概也不會好到哪裡去，人在江湖，有的時候身不由已。這也是曹老先生對她的一個設定吧，人無完人。

襲人的招黑，其實還因為她的不可愛。襲人的不可愛，在於她對寶玉的說教。

她動不動就說教寶玉，讓他好好讀書，認真學習，做一個標準的貴族公子哥兒。雖然她說話不算居高臨下，甚至有時候也使用了女孩子們常用的軟硬兼施，但是對於十幾歲處於叛逆期的寶玉來說，實在不象是一個夥伴，倒像一個教引嬤嬤說的，雖然這教引嬤嬤是那麼年輕，還和他有一那檔子事。

她太懂大道理，沒什麼情趣。比如說和寶玉初試雲雨，寶玉那是少年人的好奇，在襲人看來，她是早就被賈母送給寶玉了，將來是他的人了，所以和他試試，她認為這是「不為越禮」，哎，多美好的事情，一扯上禮啊啥的，不知道寶玉知道後，會是什麼心情。

她為避丑禍，隔離寶玉和黛玉。寶玉錯把她當成黛玉，說了許多的心裡話，放在現而今，自然是沒什麼，不就是表白嘛，可是那會兒，這是要命的事。寶玉的不周全，並不能由黛玉負責。可是，當襲人把要寶玉和姐姐妹妹們分開時，王夫人第一反應絕對是黛玉。她心裡中意的是寶釵，她最擔心的是黛玉住進寶玉心裡，且兩人會做出醜事來，所以，借著清洗大觀園，把最像林妹妹的晴雯給攆出去，敲山震虎。襲人的擔心，當然有她的道理，她說的話，也很委婉，看起來都是她自己的猜想，可是，到了王夫人那裡，就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了。襲人不了解林黛玉和寶玉的性子和感情，林家千金大小姐，受過大家族教育的姑娘，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可是，襲人一席話，讓黛玉從此步入深淵泥潭，處境堪憂。

她在清洗怡紅院的過程里，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無論是不是她告的密，她總是有嫌疑的，因為她得利最多。她是真正和寶玉有那啥的人，是真正的狐媚子，勾引了寶玉，而帽子，卻戴在其他姑娘的頭上，任誰都會想到是她乾的好事。雖然王善保家的是告在明處，但是王善保是邢夫人的人，王夫人真的會聽嗎？好吧，就算都不是她乾的，她很無奈，可是襲人打著保護寶玉名聲的旗幟做下的這事，怕邪氣侵擾寶玉，又何嘗不是矯枉過正？從這次抄檢後，大觀園人際關係迅速變壞，不再是從前的那個樂園。

襲人做的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冠上正義二字。她的忠言，她對寶玉的死忠，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對於寶玉來說，賈母的愛是溺愛，是傷害，而襲人的這種愛，未必就不是傷害。漸漸長大的寶玉，或許約略得明白了，這也許是後來他們互相有所疏遠的原因。說個細節：晴雯走後，襲人守夜，寶玉半夜醒來，喊了幾聲晴雯，襲人應來，寶玉很尷尬，他笑著說：「我近來叫慣了他，卻忘了是你。」襲人笑道：「他一乍來時，你也曾睡夢中直叫我，半年後才改了。我知道這晴雯人雖去了，這兩個字聽怕是不能去的。」

此時的他們，已經回不到從前了。襲人雖好，卻不能代替晴雯，同理，寶釵雖好，卻不能忘記黛玉。

對於站在寶玉黛玉一邊的我而言，襲人不可愛，雖然我的喜歡無關緊要，也於她無礙，但就這樣。（婉如清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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