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李昕芸——不是所有女演員，都有一顆想紅心

提到李昕芸，前些年關注文藝電影的人應該能說出《看上去很美》《達達》《有種》這幾部她主演過的作品。五官突出的李昕芸在銀幕上的美相當奪目，當她以濃烈妝容示人時，嫵媚、神秘，這種美麗甚至極有攻擊性。

《達達》

這幾年，電影市場越來越好的時候，她卻鮮有叫得出片名的代表作出來，本來以為這又是一個「漸漸消失的女演員」，但沒想到，她卻以新人導演的身份回歸，交出了自己導演的網劇和電影作品。她的長片處女作《龍蝦刑警》，絲毫看不出她在影迷們心中的固有形象，過去，她難免被貼上「文藝女神」的標籤，但這部充斥東北方言、嘮叨笑料的喜劇動作警匪片，則將那些她那些標籤一併撕下。

可能很少人知道，李昕芸準備做導演，已經差不多有十幾年的積累，她說從上大學開始，上完課交片子的時候，她交出的數量就是全班最多的；之前她曾經以編劇身份加入到自己主演的幾部作品，但按照自己的意志和觀點來安排電影作品，《龍蝦刑警》是第一次。

談話中的李昕芸坦率得不設任何「不可說的問題」，在上家媒體問她看完《復聯3》在微博上寫感想的時候，她激動地當場蹦出了髒字，確實是沒把自己當成女明星。她也沒有當紅女明星在採訪中那種禮貌而謹慎的套路感，主動和我聊起，當時本來是想找大鵬來演男一號杜宇飛，因為害怕硬漢氣質太強的王千源駕馭不了喜劇，還曾經擔心沮喪過。

她說自己目前還在準備下個劇本，但依然沒給自己安排一個角色，重回演員這條路對她來說可能要等很久，因為她說，自己從來沒有強烈站在鏡頭前的願望，而且只想演那種其他女演員不想接的角色，比如「《女魔頭》里的查理茲·塞隆」。

漂亮不重要，自虐是愉快的過程

淘票票編輯部：有些演員轉做導演，是因為心裡有些東西想要表達，還有一些想要開拓自己的道路，你是哪一種？

李昕芸：我還不是為了個人表達，就是喜歡什麼就做，花比別人大一倍的努力，去做我覺得好玩兒的事。成為導演不是一瞬間的轉變，是十幾年下來，所有工作經歷的積攢，到達一個時間，就「砰」（爆發時刻）。我也不是一個非要做什麼事的人，一點兒都不軸。

我最早拍那個網劇《高能醫少》，本來是想做一個喜劇恐怖故事的，醫學院的電影，恰好我朋友，《河神》導演從美國回來，他當時狀態不太好，就想幫朋友一起完成一件事，不巧的是，剛開機他就病倒了，正好在整個劇作和所有探討的過程中，我們天天在一起溝通，他就給我發信息，說昕芸我真的不行了，再這樣下去我覺得會耽誤劇組，我覺得你可以完成。當時我擔負了非常多的壓力和責任，包括投資和朋友的信任，還有工作人員的信任，硬著頭皮就上了。結果發現連軸轉，基本每天都24小時工作也沒問題，很多人說你結束導演這部分工作，肯定大病一場，也沒病，直接開始後期，特皮實。

後來我也有很多自己想要去做的，有趣的東西，就都開始找到一種方法，怎麼去創作，找好朋友，我欣賞的團隊，一起去製作。所以自虐是一個很愉快的過程。

淘票票編輯部：有沒有為此推掉一些作為演員的機會？

李昕芸：挺多的，因為人在社會中，會避免不了很多標籤和身份，不是說你自己定義的自我，而是別人給你的他心裡的感覺。我就總不希望成為別人覺得的那個樣子，你們說我漂亮，那就別玩兒漂亮這個事兒，漂亮不重要，漂亮不能當飯碗，不能養活自己，還是做事做到自己認為的好，其他人認為還不錯，才可以。

《龍蝦刑警》男主角曾找大鵬出演

淘票票編輯部：之前你參與編劇那些作品，比較文藝和小眾，為什麼這次寫了一個商業類型片。

李昕芸：過去做編劇的時候，接觸的文藝題材，那是導演的想法，因為年輕的編劇，是要去滿足導演或者製片人的願望，要往他需要的那個方向去做，就像做演員是一樣的，要首先滿足第一位觀眾——監視器後面的導演，是否達到他心裡對角色的期待。要先符合他的想法，但這個想法不一定是我自己最喜歡的東西。

可能我做這些文藝、小眾的東西過後，就開始想嘗試一些好玩兒、熱鬧的東西，就做了《高能醫少》這樣的作品，在做《高能醫少》劇本的時候，很多語言的幽默方式、人物關係，我覺得還可以進一步挖一下，就有了現在的《龍蝦刑警》。我覺得喜劇的表達可以有很多種，除了我們現在適應的這些相聲類、小品類，抖包袱的，還有可能是角色設置的時候自帶的，或者人物之間反差造成的一些東西，就想在這方面多做一些探討。

淘票票編輯部：你是怎麼接觸到《龍蝦刑警》這個故事的？

李昕芸：一開始就是想做一個電影，然後看到了兩三年前這個新聞，覺得特別有趣，就開始構思。也經常跟沈騰這些朋友聊天，聊很多自己的想法，大家就覺得，這個有意思。因為不管是做編劇還是做導演，其實就是一個講故事的人，你給別人講這個故事，別人是不是覺得夠吸引。還有我現在就想關注一些不同的行業，在了解這些行業的時候，也是對社會的另一種探究。比如做《高能醫少》的時候，對醫學院和醫療系統的學習；做《龍蝦刑警》，對一線刑警的了解，我特別享受這個過程，對我來說非常寶貴。

淘票票編輯部：電影很有蓋·里奇風格，你受到過他的影響嗎？

李昕芸：《兩桿大煙槍》我看了三遍都沒看完，其實沒有。我比較喜歡科恩兄弟、昆汀，昆汀的語言方式我特別喜歡，比如兩個殺手馬上要去殺人的時候，互相聊的是，你帽子哪裡買的。因為他們是職業的，不需要去討論戰術。我覺得這個特別高級。

淘票票編輯部：你本身是南方人，電影里很多東北話，還有很多偏北方的笑點，創作時有參考什麼嗎？

李昕芸：原本真實故事的發生地就是深圳廣州一帶，去深圳的時候，發現很多警察全是南腔北調，不像北京的警察，全是北京人。現在中國電影也有一個難題，中國太大了。像美國電影有西部片，西部就在那個地方，語言風格包括當地文化氣質就是那樣，但是很難想像什麼是中國城市風格。

還有一點為什麼選了大量的東北演員，也不是刻意的，是在做黑色幽默的時候，真正非常好的喜劇演員，比如劉樺、沈騰、周雲鵬，他們非常長時間都沉浸在這種領域裡，已經有了觀眾熟知和認可的喜劇節奏，這是對我的加分和幫助。

淘票票編輯部：所以你不需要考慮，如何為觀眾埋下笑點，你的重點就在選了這些演員？

李昕芸：首先第一點是，我想做一個不一樣的喜劇，做出這個劇本，我要找心中第一位的不二人選，也碰壁很多次，但是人就是這樣，只要持之以恆，就沒有什麼。

最早我也找過大鵬，其實千源哥的標籤是一個實力派硬漢形象，我死活一開始沒有認為，王千源會是杜宇飛，想都沒想過。我認為可能是沈騰、大鵬、徐崢….可能是這樣一些人，但非常不湊巧，他們都沒檔期，我就非常沮喪。那天跟大鵬一起吃飯，恰好我開機的時候他要拍《縫紉機樂隊》，他安慰我說：別說你了，馮小剛拍《我不是潘金蓮》還得選五個演員，都不是很重要的事，關鍵是他來了，他會有他的方式，他的方式你是不是可以立即去轉換成有趣的東西。所以我也覺得，用一個硬漢形象，但是嘮嘮叨叨，內心還特別小公主也未嘗不可。

淘票票編輯部：電影里張錦程和劉樺那種若有似無的小曖昧很有意思，是開始就設計好了嗎？

李昕芸：關於九爺（張錦程 飾）這條線改了非常多遍，但最後我選擇了一條感情線索。有一天我就覺得，為什麼兩個老頭兒之間不可以惺惺相惜呢，讓他們成為知己，我覺得這個好玩兒，因為他們都寂寞，都有可能馬上會被工作和生活拋棄，他們一定會有共同語言，為什麼不能讓對立的兩邊交織在一起呢。

我一想到就覺得特別好玩兒，但那個時候已經快開機了，還有一周，我就趕緊改劇本，改之前我還挺擔憂的，不知道怎麼和兩位老師說呢，那時候我還不太了解他們的個性。我先跟樺哥說的，然後和張錦程老師說，他們倆同時的反應就是：一陣狂笑，把我笑尷尬了，心說到底是行還是不行。他們說，導演，按你的來，你想怎麼樣，我就豁出去了。我說那太感謝了。

淘票票編輯部：我覺得這在電影里是特別好玩兒的一段關係，不動聲色的有趣那種。

李昕芸：謝謝。

我沒有強烈的願望，要站在鏡頭前

淘票票編輯部：從一個在片場被保護很好的演員，到現在肩負很多責任的導演，心態上有沒有調整的過程？

李昕芸：從我自己說，我覺得人最重要的，是幸福，而最幸福和開心就是兩個事，一個是被別人幫助，一個是自己幫助別人。人生最棒的，除了幸福之外，就是做你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我經常想，等我老了回過頭看，我做的每件事，都是在那個階段里最愛做的事，就可以了。

淘票票編輯部：沒有過不適應的階段嗎？

李昕芸：沒有，不是說適應或者不適應的過程，而是說每天，在面對困難的時候，是否還認為你喜歡這件事，就像愛一個人一樣，可能這個人一身缺點，當缺點滿滿的時候，你還是看他可愛，這是真的愛他。做這件事，可能每天焦頭爛額，但第二天醒了之後，就像打了雞血一樣繼續做，就是愛這件事。

淘票票編輯部：你在片場是那種喜歡給演員做示範的導演嗎？

李昕芸：會有，因為自己是做表演出身，也不是示範，我覺得是一種探討，為了清楚讓大家知道，這個作品裡我想要的樣子是什麼。

淘票票編輯部：如果讓你演這部電影里其中一個角色，你最想演哪一個？

李昕芸：我在做這個片子的時候，從一開始就沒想演，因為之前拍《高能醫少》的時候，就因為突發情況，自己又要導又要演，經常會出現那種，妝還沒化，到你了你就得衝到鏡頭面前，我覺得這是對角色的不負責。我想踏踏實實躲在鏡頭後面，完成一次工作。不想做完這個工作，未來再給自己很多借口，說當時沒有演好，是因為沒有時間。還有，我沒有特彆強烈的願望，要成為站在鏡頭前的人，我覺得能夠冷靜地享受孤獨，做完一件自己喜歡的事也很贊。

淘票票編輯部：從你開始做演員的時候，就一直是這樣的想法嗎？

李昕芸：一直都是。

淘票票編輯部：這部電影的工作結束之後，你下面要尋找導演機會還是表演機會？

李昕芸：我從來不等機會，我現在還在一個旺盛的創作狀態中，同步在做著三個我喜歡的劇本。

淘票票編輯部：後面你導演的電影，會考慮自己出演嗎？

李昕芸：也沒想，我一般在想角色的時候，還是會以男性為主，可能是我性格的原因。沒想要寫個角色自己演，如果有一天是我導我演的話，那應該是個沒什麼投資的片子，絕對是低成本，而且我自己特別想完成一個銀幕上還不具備的人物形象，其他女演員不願意去演的那種角色，我可能會去嘗試。

淘票票編輯部：現在存在於世的所有電影作品，有你說的這樣的角色嗎？

李昕芸：很多偉大的女演員都做過，比如塞隆在《女魔頭》里，那麼美的人增肥變成那樣。人生就是這樣，最有趣的就是改變，不斷嘗試自己、突破對自我的認知。

來自淘票票媒體號：淘票票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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