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母親，兒女永遠都不懂的書

第五章:母親的身世 第二節:外祖母

外祖母生於一八九九年，娘家孫氏村，一般家庭。外祖母中等身材，園臉，濃眉大眼，漂亮福態，有點兒像紅樓夢裡的賈母。外祖母小時候的事已無從查考，聽母親說外祖母年輕時訂了婚，不幸未婚夫病世，一是因為失夫之痛，二是有人說她命毒，防夫，外祖母整日以淚洗面，哭壞了眼睛，視力減弱，但還是能看到。

外祖母二十八歲時嫁給了外祖父，一進門就是四個孩子的後媽。外祖母愛惜錢財到了吝嗇的程度，她讓母親做針線活，說，三絲是布兩絲是線，就是說只要三根兒線絲還連在一起，就叫布，就能用。母親說外祖母安排的活兒不好做，有時用銅錢大的布丁打夾子做鞋底兒。大姨，四姨去世後，外祖父讓把她們生前的衣服，給外祖母娘家侄女穿，外祖母不給，吝嗇到不近人情。

外祖母心不壞，但不夠討人喜歡，特別是不討孩子們的喜歡，有時深深的傷了孩子們的感情。為此外祖母常挨外祖父的打，本來後媽就不好當，還把錢財看這麼重。外祖母真傻，放著河水不洗船，傷了人情，還惹來自己的皮肉之苦，要錢財有什麼用？外祖母到老年眼睛失明，完全看不到東西，但還是願意自己一個人生活，生活的窘境可想而知，母親時常挂念外祖母，特別是一到冬天更讓母親牽腸掛肚。

外祖母一人住正房，大妗子一家住廂房，(大妗子一家應該住三姥姥的房子，因三姥姥去世沒錢打理後亊賣了)因出身成分高又沒房住，大表哥己過了結婚年齡，二表哥，三表哥到了結婚年齡，大妗子和仨表哥干著急沒辦法。

父親高瞻遠矚，一是心疼母親和外祖母，二是大妗子一家沒房住，父親和母親商量把外祖母接到我家長期住，母親有些猶豫，因為上有我近八十歲的奶奶，下有我們一幫孩子，負擔想想都發怵。外祖母當時也不願意捨棄她的「家「。

父親和仨表哥說了自己的想法，仨表哥又驚喜又擔心，說:「四姑父，這樣行嗎？一是你們負擔重，再是我奶奶也不同意呀」。父親說:「放心吧，你奶奶的工作我來做，我的難處我自己解決，我把你奶奶接走，你們哥仨把房子翻蓋一下，誰先找了對象誰先結婚，誤了婚姻可是一輩子的事」。就這樣，外祖母在我家住了十八年。開始幾年三姨和母親倒班養，後來就常住我家了。

那時接送外祖母上下車，都是父親背著，後來弟弟們大了，也背過。父親把外祖母接到我家後，仨表哥相繼結婚，他們說要感激我的父親母親一輩子。 記得外祖母在我家時，從不浪費一點兒東西，吃完飯必須用餑餑把盤子和碗擦乾淨，然後再用手指擦，或用舌頭舔乾淨。用的衛生紙要撕的像捲煙紙。母親說她也不聽，依然我行我素，一直到老。

外祖母全部家當就是一個小包袱，一身換洗的衣服，手娟，衛生紙等。外祖母乾淨，規距，我們從不動她的東西。外祖母懂生辰八字，一大家人的生日，時辰，屬相，年齡，姓名，她都記得爛熟，甚至南蔡村裡孩子大人她都能叫上名字。戲曲，故事，村裡祖輩的事講起來頭頭是道兒，外祖母肚子里知識包羅萬象。

我一直想不明白，外祖母懂這麼多，就是不會用在現實中。外祖母不會恨人，不咒人，不招惹人，也不會討好人，她一生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她時常懷念外祖父，沒提過她挨打的事，我為寫作向二表哥搜集資料時才知道的。外祖母平時坐在炕上，像尊佛一樣，屋裡沒人了，沒動靜了，才下地在屋裡蹓蹓腿，大小便須要人陪著去院子里的廁所，從不出大門。偶爾有人來看她，就和人熱情的打招呼，費話不說，不討人嫌。

有時我們和她聊天，她很有興緻，上五百年下五百月七七八八故事特別多。外祖母從來不生病，連頭痛腦熱都沒有。在母親的精心照顧下，以九十一歲高齡去世。充分證明外祖母心裡是平靜豁達的。我的兩個孩子小時候，外祖母坐在炕上還抱過他們，我懷念外祖母。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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