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老鄉親

最新 06-23

第246期

作者：沈路平主播：楊波

攝影：憶樂

主編、設計：千年狐狸

藝術總監：楊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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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夜聽】每晚九點帶你一起聆聽文字的世界

狐狸夜聽

我的父老鄉親

可能是歲數大了，晚上睡不著的時候，總愛想小時候的事，小時候發生的故事，就像發生在昨天一樣。

我六歲那年初冬發生的故事，就像電影一樣，一幕幕的出現在我的面前。父老鄉親們的善舉，至今依然感動著我，使我難於忘懷。

「海法嬸子，你快，快去給我看著羊群，羊群在村北的窯溝里，我拾了個孩子快不行了！」只見我風海哥背著一個昏睡過去的孩子。

「這是咋回事呀，咋弄得呀？」我娘也著急起來。

「顧不上說那麼多了，你去給我看著羊群，我著急去公社衛生院，先救救這個孩子呀！」風海哥火急火燎的，一溜煙地小跑著奔向公社衛生院的方向。

我娘急忙放下手裡的活，拉上我急匆匆的向村北走去。

到了窯溝看到羊群都跑散了，我急忙的拾起放羊的鞭子，嘴裡喊著「團兒，團兒。。。」學著我風海哥的樣子，和我娘一起，驅趕著跑散的羊群。

天快黑了，也不見風海哥回來，我和娘把羊群圈進羊圈裡，娘望了望快黑下來的天空，嘴裡嘮叨了一句：「唉，也不知道那孩子咋樣了，這是咋弄的呀。」娘一臉的愁容和無奈。

第二天我小五伯伯（風海哥的父親）來到我家，對我娘說，拾的那個孩子救過來了，並無大礙，孩子是靈壽縣木佛村裡的，名字叫張慶海，他娘把他生下來不久就死了，前些年他爹為了家裡的生計，跑到山西榆次下煤窯去了，走的時候把慶海託付他的叔叔，他叔叔是個好吃懶做光棍漢，把他爹捎回來的錢，全都糟騰完了，那顧得上管他呀。他是吃百家飯度日子，東一家西一家，飢一頓飽一頓的。昨天他想著去山西找他爹，他哪裡知道山西在什麼地方，胡亂的瞎走著，快傍晚時走到咱村邊，一天也沒有吃飯的他，餓的實在頂不住勁了，就拾起拌著農藥的棉籽麻糝吃了（那個年代麻糝拌農藥，是為了防止村邊的雞鴨吃麥苗），中了毒再加上餓，就昏睡過去了，不過中毒不深，洗洗胃再補點營養就沒事了。說到這裡，小五伯伯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說：「我尋思著就別讓他回去找他叔了，回去也是遭罪，不沾咾，咱們把他管起來算了，大不了跟著風海放羊，也能混口飯吃呀。」「是哩，這可是個好法子」娘滿臉喜色地應和著，「多雙筷子多隻碗的事，不能再叫孩子遭罪了，咱就當積德吧」。

幾天後，當風海哥趕著羊群，從街里走過時，我們就看到一個瘦瘦的、怯生生的孩子，跟在羊群的後頭。村裡的大人都問風海，他叫啥名字。風海哥就說，他爹在山西，就簡單點，直接叫他「老西兒」吧，這名字好記，記住一輩子都忘不了。從此我們村的人們，都知道他叫老西兒，「張慶海」這個名字，似乎和這個孩子不沾邊了，很少有人提起或是喊過這個名字。

他來到的頭幾天，風海哥和他趕著羊群從村裡走過時，我們一群小孩子們，跟著羊群的後邊跑，嘴裡喊著，「老西兒，老西兒……」這個時候，風海哥就對我們說，晚上到他家，找老西去玩耍昂。從此，村裡的大娘大嬸們，都格外的惦記這個叫「老西兒」的小孩，每當羊出圈的時候，總有大娘大嬸，往老西兒的挎布包里塞好吃的東西，有山藥、餅子甚至還有雞蛋，還有嬸子大娘，把自家孩子七八成新的棉衣裳棉鞋子給「老西兒」穿上，大家都心疼這個沒媽的孩子。每當我東鄰的二嬸看到老西兒趕著羊從街里走過，嘴裡就會嘟囔著罵：「他娘個蛋里，讓孩子受這個罪，造孽，他叔叔（叔的讀音shoushou）真不是人揍里，早晚都得讓龍給抓咾！」心直口快的二嬸，罵完之後，還會「呸呸」往地上唾兩口唾沫。二嬸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最心疼老西兒，家裡做好吃的飯，總會把老西兒叫到家裡吃上一頓。

「老西兒」在鄉親們的照顧下，吃的飽，穿的暖，很快就有了精氣神，幾天就變成了小嫩娃哩，好看哩！

沒幾天的功夫，小夥伴們就和老西兒混的滾瓜爛熟了，晚飯過後，會不約而同的跑到風海哥家，找老西兒玩耍。我們最喜歡玩的是捉迷藏，村邊的柴禾垛，是我們經常光顧，玩耍，撒歡的地方。

每到捉迷藏的時候，老西兒總犯迷糊，都喜歡捉他，可能是放羊放累的緣故吧，剪刀石頭布，論輸贏的時候，總是讓他先贏，最後誰輸了，就用手蒙住眼，不過都是機靈鬼，都會從手指縫裡，看見誰藏到哪裡了，還裝作沒看見，故意大聲喊「藏好蘭辦（「蘭辦」只讀音）」這時誰都不會出聲，這時捉迷藏的小夥伴喊上一句，捉你們了昂，就這樣，捉迷藏就開始了，我們幾個，都故意讓捉迷藏的捉住，但捉迷藏的夥伴，還會裝模作樣的，嘴裡小聲喊著「怎麼一個也捉不住哩，」最後剩下老西兒，我們都躲的遠遠地不出聲，等工夫長了，老西兒就會在柴禾窩裡睡著了，我們借著月色，趴在老西的身邊，拽上一根麥秸，輕輕地撥拉他的耳朵眼兒，癢的他抓耳撓腮的就是醒不了，直到我們用細細的麥秸，捅他的鼻子眼，癢的他打一個大噴嚏才會醒來，我們高興的喊著「捉住嘍，捉住嘍」我們就這樣無憂無慮的玩耍著，快樂著。

老西兒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個把月的工夫，老西兒就變成了一個地道的小羊倌，一個人也能攏住一群羊了，風海哥有著急事時，老西兒就一個人去放羊，左肩斜挎著一個水壺，右肩斜挎一個裝乾糧的布挎包，怎麼看也不像這個年齡的裝束，唉！有道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呀。

當他趕著羊從街里走過時，我們就沖著他唱老白爺爺教的一句順口溜「放羊哩不喝水，到了地里啃羊腿，放羊哩不吃飯，到了地里啃羊蛋。」老西兒也高興的和我們一起唱著，打著鬧著把羊群趕出村，

小時候只知道唱這個順口溜，根本不知道是啥意思，不過就是瞎喊吧，好玩！長大了問上歲數的人，才知道是啥意思了，老早的時候，羊腿做的皮囊，是用來裝水的，把羊倌們，中午硬邦邦的乾糧說成了羊蛋，逗著玩唄。

快過年了，家家都忙著做好吃的，不過誰家也沒有忘記，這個叫「老西兒」的孩子，東家的送一碗年糕，西家的送一碗豆腐，家境好過一點的，就送一碗炸果或是花花（「炸果，花花」只讀聲，花花是鹿泉縣北一帶，過年時油炸的一種食物）。現在想想，我的父老鄉親是多麼的善良，他們用真心養育，愛護著，這個和自己沒有一丁點血緣關係的孩子。

我的父老鄉親就是這樣的真誠，善良！

大年初一天還不亮，風海哥的家人給「老西兒」換上新衣服，帶著他挨家挨戶的去拜年，不管輩分大小都去，風海哥就對慶海說「老西兒，這個村裡的鄉親都對你有恩，你去了人家家裡，輩分大的就喊爺爺奶奶、大伯大娘、叔叔嬸子給你們拜年，到輩分小的人家裡，你就說給恩人拜年！」每到一家，老西兒都會雙膝跪下，很響亮的喊上一句風海哥的叮囑的話，這時，那些奶奶，大娘，嬸嬸們，總是把老西兒抱在炕上摟在懷裡小坐一會，儘管老西兒一身的羊膻味，也沒有一個嫌棄的，都親自掰開花生，瓜子，糖送到老西兒的嘴裡，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樣。

時光慢慢變老，歲月漸漸遠去。變化的是冬去春又來，花謝花又開，不變的是父老鄉親的真誠善良，這些德行影響著一代又一代的後人。直到現在，我的鄉村依然傳承著淳樸的民風，我的鄉親依舊奉行著助人（樂施）的善舉。

我熱愛我的家鄉，我熱愛我的父老鄉親們，我熱戀生我養我的土地！

在此我衷心的祝願，我的家鄉年年風調雨順，我的父老鄉親吉祥安康，幸福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