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飛往世界盡頭的絕地旅行，257人喪生南極山頭……

除了零星的科考站，遼闊的南極洲大陸幾乎很難發現人的蹤跡。

但就在南極第二高的活火山上，卻常年懸掛著觸目驚心的飛機殘骸。

一場39年前的恐怖空難將它留在了這個潔白世界。

南極洲觀光航線從那以後，也關停了長達15年。

紐西蘭航空公司一向以飛行安全聞名，在去年的榜單排名中位列全球第二。

而在1979年那一起駭人聽聞的空難成了它最大的污點。

那一天，紐西蘭航空901號航班極速徑直撞向了埃里伯斯火山，機體支離破碎。

那是地球最南端的一座火山，名字在希臘神話中有「通往冥界的路」的意思。

命名者一定沒想到，它後來真的成為了257人通往冥界的路。

埃里伯斯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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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皚皚的島嶼，鱗次櫛比的冰川，神秘浪漫的極光。

旅遊業快速發展的今天，人們逐漸疲於普通旅行景點的打卡式觀光。

「地球盡頭」南極洲反而刺激了旅行社開發，成功誘惑了好奇而勇敢的旅行愛好者奔赴前往。

僅在2016-2017年，中國有超過5000名遊客涉足這片神秘領土。

其實早在1977年，紐西蘭航空就開始將南極洲的觀光飛行體驗包裝成商品販賣。

這條航線運行的近三年間，讓許多人透過小小的飛機窗戶，親眼目睹壯闊的南極洲美景。

這場用雙眼觀賞世界底部的獨特旅行十分受遊客的歡迎，滿足感不輸給到熱門景點親身遊玩。

畢竟那片世界最南端一望無際的冰蓋大陸畢生難得一見，具有神秘的吸引力。

觀光航班目的是儘可能滿足乘客的觀賞期望與搭乘舒適性，因此與普通航班略有不同。

為了使乘客方便靠近飛機窗戶，航班空出了15%的座位。機艙還準備了龍蝦、香檳、魚子醬等豐盛美食。

如此絕佳旅遊體驗，遊客自然非富即貴。

不過也有用一年時間艱難籌備旅行資金的工薪階層，只是誰能想到，這趟好不容易實現的夢想之旅，竟也斷送了他的生命。

1979年11月28日，237名乘客與20位機組人員懷揣興奮的心情登上了這架即將讓他們見識到絕境之美的航班。

紐西蘭航空901號航班的機長吉姆·科林斯也非常激動。

因為那是他第一次駕駛飛越南極洲的航機。

如果無力支付高昂的旅行費用，又期望得到旅行的機會。那麼實現方法大概就是成為科考人員，或者去駕駛航機。

以吉姆的能力，他有幸成為後者，因此也希望儘可能提升飛行觀賞體驗。

紐西蘭航空關於南極觀光旅行的宣傳冊封面

在起飛前19天的航班簡介會上，機長獲得了前任機師的飛行方案，並將飛行航線坐標輸入航機自動駕駛系統中。

所以機師在飛行過程中，需要把控的只是一些可能出現的緊急情況。

與平常的航線一樣，航班從奧克蘭起飛，途徑南極洲大陸上的羅斯島，再飛回紐西蘭基督城國際機場。

航班不會在南極洲停留，但將經過美麗的麥克默多灣上空，還會從埃里伯斯火山的西側飛過。

原定設計的航線

這條航線的設計本可以讓滿心期待的旅客們大飽眼福，並平安往返。

但一次飛行計劃的臨時改動把期待的一切完全顛覆了。

為了修復之前可能存在的「微小錯誤」*，航司營運部在飛行當天早上改動了兩個航點坐標。

新航線向東偏離45公里，飛行將不再經過麥克默多灣，而是直接飛越相鄰的路易斯灣和徑直朝向埃里伯斯火山。

而當時，整個機組正在緊張籌備即將開始的飛行，對於計劃的變動一無所知。

*註：由航空公司所提出的修改原因，有事故調查報告認為這是航空公司管理階層合謀編造的謊言，將事件指向陰謀論的角度。但沒有充分的證據證明，因此調查尚未有定論。

8點15分航機如期起飛，901航班乘客洋溢著欣喜之情。

機艙里充滿了歡聲笑語和對麥克默多灣的期待。

而他們卻不知道，等待著他們的，是高聳的火山與慘烈的死亡。

眼看飛機在中午1點就要抵達匯聚所有人期待的南極洲羅斯島*。

抵達前40分鐘，機長與駐紮在火山下斯科特基地的羅賓遜警長通話確定目的地的天氣情況。

滿懷期待，卻沒有得到與期待相符的好消息：天氣糟透了。

*註：埃里伯斯火山和南極科考最大的補給站——麥克默多站均在羅斯島上，其隔著麥克默多灣與維多利亞地相望。

綠色房子的區域就是斯科特基地

當時羅斯島上天氣狀況惡劣，低至600米處積聚了一層厚厚的陰雲。

雖然雲層下的能見度能達到64公里，但天空中仍飄落著少量降雪。

肉眼看來蔚為壯觀的美景，對於飛行來說卻不是什麼好事。

特別在天氣多變的南極地區，隨時有暴風雪來襲的風險。

因此為了安全起見，羅賓遜提出將航機向西改航到南極洲大陸上空的建議。

羅斯島附近版圖

但吉姆認為只要將飛機降低到600米的雲層以下，就能清晰地看到麥克默多灣的美景。

而且根據以往機師的飛行經驗，這個高度並不會造成任何問題。

因此他拒絕了警長的建議，並批准航機的下降。

他們渾然不覺，雲層之下將是一場災難。

飛機越過陰雲，期望中的麥克默多灣並沒有映入眼帘。

透過窗戶是一片沒有層次的白茫茫，整個機體彷彿置身於牛奶懸濁液中。

但奇怪的是，就連地標麥克默多站也無法被監測到。

直到此時，被蒙在鼓裡的901航班全體人員仍然不知道他們下方的海域是路易斯灣，而不是麥克默多灣。

這時機組人員與乘客同時陷入迷惑。

機組人員是不清楚當下的飛行處境，而乘客則疑惑導遊的講解為何停止了。

麥克默多站是美國最大的南極科考站

當航機高度降至450米，機長才醒悟情況不妙。

他們遭遇了極地地區特有的惡劣天氣——乳白天空*。

於是他立即下令將飛機往上飛離迷霧。

但是過遲的醒悟沒有讓情況變好，反而每況愈下。

*註：乳白天空是南極的一種天氣現象，地面能見度只有1米。天空與地面因暴風雪而形成同一種乳白顏色，肉眼難以區分層次與遠近。原理是陽光在地面冰層與低空雲層雪粒間來回反射，產生的一種令人眼花繚亂的乳白光線。

1分鐘之後飛機所有信號都消失了，斷絕了與外界的全部聯繫。

警長與當地航空管制中心焦急地嘗試與機組取得聯繫，均得不到回應。

901航班在寂寥的南極洲上空徹底失聯了。

駕駛艙控制面板

失聯之後的機艙充斥著更加強烈的焦慮與緊迫。

此時機艙內響起了地平面迫近警告系統急促報警的聲音，飛機與地面的距離僅有120米。

吉姆下令將航機動力開到最大，機頭向上抬起15°開始攀升，以進行最後的自我營救。

但危險沒有給他們機會回頭，反而給了他們致命一擊。

乳白天空遮蔽了901航班的雙眼，他們不知道埃里伯斯火山就在前方！

飛機以480km/h的速度撞上了火山的山坡，70噸燃油瞬間點燃了整個機艙。

全機解體爆炸，發出彷彿活火山爆發的巨大聲響。

支離破碎的機身在山坡中咆哮著滾了下去，殘骸在雪地上拖出600米的軌跡。

機艙中237名乘客與20名機組人員無一生還。

廣袤的冰川大陸在經歷一陣轟動之後，很快又恢復原本的冷漠。

呼嘯的風雪依然在肆虐，瘋狂地拍打著雪地。

與原來不同的是，雪地變得不如之前潔白，現場一片狼狽。

在確定航班的失聯和燃油耗盡狀態後，美國海軍迅速支援開展搜救行動。

歷經12個小時的搜索，救援部隊在這片白色背景下發現了斑駁的機體碎片。

除了飛機尾翼之外航機全部粉碎，機上成員也全部罹難。

在極度寒冷和條件惡劣的南極，處理遺體也成了十分困難的事。

水和食物嚴重匱乏，工作人員處理遺體後根本沒有足夠的水用來清洗。

不出幾天，衣物上已經覆蓋了來自燃燒屍體的一層黑色油脂。

而與南極洲上的賊鷗的博弈也是一道難關。

它們以魚類和腐肉為食，對山坡上的遺體更是毫不留情地加以破壞與叼食。

工作人員只好加快進度，每天24小時不停歇地工作，最終確認213名死者的身份。

但還有44人因屍體不完整或無人認領，至今身份不明。

事故之後的三年里，關於事故責任歸屬問題爭論不休。

機長在低能見度的情況下將飛機降得太低。

航空公司擅自改動飛行線路而未與通知機組人員。

雙方各負其責，但孰重孰輕難以當下立斷。

但兩份調查報告無一例外，把當時出現的乳白天空擺上了審判桌。

美國海軍關於搜救的處境報告

在極地，乳白天空是十分常見的天氣情況。

人彷彿置身白色世界裡，1米的距離與100米沒有差別，眼睛難以聚焦。

失去焦點的視界最可怕之處在於——方向感蕩然無存。

901航班中的喪生，是歷史上遭遇乳白天空最慘烈的後果。

雖然理論上可以預報乳白天空，但科考人員長期在外工作，總有遭遇的時候。

曾有一位軍人在北極滑雪時遭遇了乳白天氣，對近在咫尺的懸崖完全沒有感知，因而不幸失足摔下懸崖。

所幸這種狀況一般出現在暴風雪之後，持續幾個小時就會消失。

遭遇時最好放棄尋找不存在的方向感，等到暴風雪過去之後再繼續出發。

南極地區暴風雪頻發

事故發生後，南極觀光旅行產業受到重創。

事後紐西蘭航空公司賠款15萬美元，CEO引咎辭職。

飛往南極洲的商業旅行航班自此停運了15年，直到1994年才重新開設。

災難一周年，紐西蘭當局在奧克蘭建立了一個十字架紀念碑以對銘記那次空難的沉重教訓，與對死者的緬懷。

埃里伯斯火山腳下那片斑駁已被幾十年間的風雪拂去了些許痕迹。

但那場空難對後代遺留的記憶與教訓永遠不該磨滅。

在盡量減少人為失誤的同時，人類也應在自然界中找到平衡點。

惡劣天氣難以避免，但準確預報和積極防範才是對科技發展的尊重。

*參考資料

Mt Erebus Air Crash investigation. YouTube.2017.10.20.

Air Crash Investigation The Mt ErebusDisaster(New Zealand Flight 901). YouTube. 2017.1.3.

紐西蘭航空901號班機空難. 維基百科.

Mount Erebus air disaster. ChristchurchCity Libraries.

W Parsons. The Mt Erebus tragedy: Air NewZealand DC10-30 ZK-NZP, Flight NZ901. 2004.

Whiteout (weather). Wikipedia.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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