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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毅《江夏好,最憶是外婆家》

每次到江夏採訪或遊玩,我都想追尋童年在外婆家的生活軌跡,經常向人打聽烏龍泉段嶺廟儲存了我美好時光的某個湖泊和鄉村,隔著47年的光陰,那遙遠的童年玩耍的地方和鄉愁,究竟在哪裡呢?

2018年仲夏之際,我和一批作家詩人到武漢李庄採風。沿紙金公路,驅車到了鄭店107國道某處草莓採摘大世界的牌子,小車左拐直走到一條窄窄的田埂,走不多遠,就見到水田裡的荷花開了,就像13、14歲初步出落長成俏麗模樣的小姑娘,有一些似乎盛開了,青澀地綻放著紅色花朵;更多一些未全開,羞答答地卷著紅、白花苞,一隻只白鷺掠過寂靜蔥蘢的水田,在田埂子上蹦蹦跳跳。看到這一幕,兒時記憶一下子嘩啦啦打開閘門。

上世紀50年代,我的外婆和兩個終身未娶的啞巴舅舅,從地少人稠的老家黃岡團風黃坳,長途跋涉,攜家帶口,一路步行,移民到地廣人稀的烏龍泉段嶺廟,從土裡刨食,討一碗粗茶淡飯過活。十年動亂的文革時期,我的母親在漢口下陳家湖先後生養了7個孩子,實在養不活,就把幾歲的我和妹妹送到江夏烏龍泉段嶺廟的外婆家,指望農村的粗糧、野菜、小魚、小蝦比城裡多些,好填飽肚子,不至於餓死。

我仍清楚記得,47年前,我6歲,妹妹3歲,我倆每天都在灣里茅草土坯房門前一個大水塘或說是湖邊(三門湖或魯湖),無憂無慮地玩耍,外婆和兩個啞巴舅舅勤勞能幹,在糧食緊張的饑荒年代,種的稻米、紅薯、蔬菜等勉強維持溫飽。

那也是一個盛夏,水塘里綠色的荷葉田田,紅色的荷花盛開,尺把長的鏟子魚兒嬉戲在碧波蕩漾的水面蓮蓬底下。我在水塘邊玩耍,突然從塘里竄出一個活蹦亂跳的大鯇魚,出人意料之外地跳到了岸上,我見狀馬上跑過去,一下子抱住了接近我一人身長的大鯇魚,大鯇魚不老實,在我懷裡又亂動又擺尾巴,我死死扣住魚鰓和魚身,讓它不得脫手,我興高采烈地邊朝家走邊大喊:「嘎婆……嘎婆……我捉到了一條大魚,晚上有魚吃了!」裹過小腳的外婆立刻從屋裡衝出來,臉嚇得慘白,「哎呦喂,這要是掉到塘里淹死了,我么樣跟姑娘淑銀交代,這可是她養命的兒子啊!」

外婆解放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知書達禮,做事果決,當即立斷,馬上派小啞巴舅舅挑一對籮筐,前後兩隻籮筐各裝一個小孩,怕我們路上調皮搗蛋,外婆給我和妹妹各買了一支棒棒糖,當天趕街上最後一個夜班車,把我和妹妹送回漢口。每年春節前農閑時,大、小啞巴舅舅輪流挑著擔子,把自己種植生產的糍粑、豆絲、翻餃、苕片、花生、黃豆、綠豆等送到漢口我們的家中,從江夏到漢口,挑重擔走路、搭車、坐船……一路顛簸,舟車勞頓,吃的那不僅僅是苦,而是受罪了。

父母親怕聾啞人進城不方便走路、問路,就把我們家的地址寫在紙條上,放在啞巴舅舅荷包里,求好心人指個路,這麼幾十年過去了,兩個啞巴舅舅很聰明很機靈,從來沒有走錯地方,幾十年來我們十口之家從下陳家湖搬遷到大成路、丹水池、開明路、前九萬方,啞巴舅舅總能找到他們親妹妹即我的母親的家。我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信念什麼樣的親情在支撐著他們,現在回想起來總是淚水盈眶。

我現在還記得那個黃昏童年歸家的場景:啞巴舅舅一個人挑著籮筐,走在兩邊都是一望無際的湖水、荷花、荷葉的中間田埂上,我和妹妹含著棒棒糖,一小口一小口地舔,捨不得一下子吃光。想到馬上要回漢口,見到很長時間沒在一起生活的爸媽和兄弟姐妹,心裡甜滋滋的,別提多高興了!一不留神,我嘴裡的棒棒糖就掉了下來,掉到籮筐外面的泥巴上,我不敢告訴啞巴舅舅,幫我撿起來繼續吃,他貌似很嚴厲,我怕他釘我栗殼兒,就這樣我目睹這顆甜蜜而憂傷的棒棒糖,躺在滿是荷葉荷花的湖間田埂子上,漸漸縮小直到成為一個黑點,我從童年開始惦記著,一直惦記到了少年、青年、中年,總也忘不了那一對搖晃的籮筐,興許它們會跟我搖晃一輩子。

人過了天命不可違之年後,我總想回到外婆家那個草樹叢生、青山綠水的地方去看看,山長水闊,此去經年,肯定已物是人非,早先幾次我問過江夏宣傳部的周虹科長,她不知道那個地方有沒有湖泊。此次碰到江夏文聯蔡明貴主席,他曾在烏龍泉鎮主政,他告訴我那裡叫三門湖或者說是魯湖,我童年的鄉愁終於有個實在地名安妥了。

尼基塔?斯特內斯庫在《憂傷的戀歌》中說,「唯有草木懂得土地的滋味。」(高興譯)每個人和他的記憶都是有根須的、有故土的。而那個生命源頭的童年故鄉,必是它在九曲迴腸時,不願離去的情愫凝聚之所在。人們之所以思念童年時光和懂得大地滋味,思念的是陪伴我們一起長大的不含雜質和渣滓的恩情,只可惜當我徹底明白想去回報感恩時,已來不及了,悔之晚矣,我的外婆和兩個終身未娶的啞巴舅舅已去世十幾年了,我的雙親業已逝去了。

每當我到了江夏這一片神奇的土地,特別是到了烏龍泉段嶺廟那一塊鄉土,我總會情不自禁地想起上世紀70年代初那個時空里的外婆家——茅草房雖破舊卻溫馨,還有那一段距離和時間並不太遙遠的鄉愁。這次瀏覽烏龍泉街新農村和四一村、安山街勝利村和株山村,鄉風、家風、民風淳樸依舊,換了人間的新農村更增添了一抹亮色,江夏這裡有我鍾愛的人,有我憶念的事,甚至清風的溫柔、草木的葳蕤、荷花的艷麗、湖畔的寧靜……我看著都親切,像過世的親人仍然在天地之間,還在用慈悲度我一切苦厄。

2018年6月7日初稿寫於武漢李庄,狗吠和蟲鳴不時傳入耳中,做個仲夏夜之夢吧!

作家簡介

袁毅資深媒體人、詩人、作家、武漢國際楚才作文競賽終審專家評委和命題者。4年教書匠、20年副刊編輯、6年文化記者,一人擔綱《武漢晚報·袁毅文化訪談》采寫華語界文化名流百人,採訪撰寫了一百萬餘字文化報道,詩歌、隨筆、散文、評論各種文字散見於全國報刊,獲《小說月報》編輯獎及全國、省、市新聞獎。有詩集《愛的迷途》和隨筆合集《人境語絲》,入選《網上尋歡》《新媒體散文》《新時期武漢文藝精品叢書·散文詩歌卷》《長江文藝60年叢書》等,編著有葦岸遺文集《上帝之子》。主編湖北史上首套新詩叢《金黃鶴詩叢》。現為《長江日報·讀+周刊》編輯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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