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舔犢之情,時有可憐

我小時候有一個很好的玩伴,嗯,用個化名,就叫他阿軍吧。

阿軍家很窮,是真的窮,窮到什麼地步呢,一般的農村人家都蓋起瓦房時,他家還住在茅草屋內,很矮那種進屋要低頭的房子,垂下來的草尖總是會帶著黃黃的水掃過你的脖頸或面頰。

每逢下雨,他家裡就鋪滿了大大小小的鍋碗瓢盆放在地上接屋頂漏下來的水。

在我上小學時大多數人家已經有了黑白電視了,阿軍卻依然每天擠在一張硬板床上聽收音機,而大多數時間我去找他玩時,他總是趴在煤油燈下,煙熏熏地做著作業,儘管村上已經通了電。

我想不明白,阿軍的父母怎麼在同村都開始告別溫飽走向富餘的道路之時,他家怎麼還在原地踏足踏呢?

或許阿軍心裡有數,就是這麼個家庭供著阿軍和他的姐姐進了大學。

那個時候,能夠考上大學,可是不得了的事,村裡出過人才的時間都已經模糊了,況且阿軍家一出就是倆,能不讓人刮目相看嗎。

所以,即使阿軍家很窮,但是全村人沒一個瞧不起他家的,相反的,總有許多人家對自己的孩子說,要好好像阿軍學習,上大學之類的訓話,對待阿軍的父母也是尊敬有加,佩服他們教子有方……

有一年阿軍寒假前打電話給我讓我轉告他父母,說要帶個女朋友回來。

這下可忙壞了老倆口,自己家的茅草屋怎麼好接待人家呢,再說了,人家姑娘要來看看,還不就是看看家裡的情況嗎。

思來想去,老倆口整夜地睡不著,唉聲嘆氣,天剛亮就敲開了村支書的門,向村裡借了一萬塊錢,再加上平時自己的一點小積蓄,說干就干,當天就將茅草屋掀了,開始搭建家家都有的青磚紅瓦。

但是,簡單一規劃也得要四五萬,看看手裡的資金,還差一大截呢。

阿軍的父親在鄉里的一個水泥廠上班,主要的就是上下卸貨干一份體力活,說苦吧,他爸說還有力氣,乾的動,說不苦吧,每天回來也累的不想動。

阿軍的父親就準備去廠長家裡借一點湊個數,最後錢沒借到事小,還被人打了。

阿軍的媽媽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村婦女,一看到自家男人被人打了,也不問青紅皂白,衝進廠長的家裡就是一陣發瘋,將人家的電視也砸了,碗啊柜子啊什麼的,全都一股腦兒摔地上了,還賴在人家院子里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自家的冤屈。

廠長報了警,警察來將阿軍的媽媽,廠長全帶進派出所問詢,阿軍媽媽說,你們有錢人家就是狠,不借就不借,幹嘛要打人啊,現在我家頂樑柱倒下的,你們要賠醫生費,生活費,損失費等等等等。

廠長是個肥頭大耳的中年人,他不慌不忙,不緊不慢地等阿軍的媽媽說完,反問一句一說嫂子,你也不回去問一聲你家男人,他為什麼被打呢?當然,他被打時我不在場,是我家裡幾個保安事後告訴我的,當時他沒去我家,而是直接去了辦公室,辦公室里沒人他就在等,你等等人不錯,怎麼見辦公室沒人就動起了偷的歪念呢?

你放屁!我家男人不是那樣的人!阿軍媽媽認為有錢人就會胡說八道。

不信是吧,我帶來了當時辦公室內的監控視頻,讓警察看看到底是我在撒謊還是你在我家撒潑。

視頻內阿軍的父親被三四個穿保安制服的按在地上踢打,阿軍的媽媽一邊看一邊哭一邊罵,你們這些傷良心的,挨千刀的……

最後警察調解,廠長多少貼一點醫藥費,阿軍父親在辦公室盜竊雖然未遂,但也屬於違法行為,大家都不追究。

阿軍的媽媽拿著廠長賠付的三千塊頂著星星就回了家。我不知道她當時的感受,是得到這筆錢的欣慰,還是心疼丈夫的付出,但我想更多的是她看到了阿軍以後快樂的生活。

一到家老夫妻倆在已經拆掉的空地上搭起的小棚內抱頭痛哭。

好歹全村東湊一點西湊一點,有勞力的出勞力,有錢的出錢,在春節來臨阿軍回來之前,一座新房端端正正地立在原來的茅草房的位置上。

阿軍帶回來的女孩子叫秋香,我永遠記得,那種城裡人的氣質是我們鄉下人無論怎麼樣都學不來的。

阿軍的父母不知如何是好,看到人家姑娘來,又不敢說話,加上阿軍的爸爸身上還有傷,就一直睡在床上。

張羅著晚上坐在桌上吃晚飯時,秋香說要上衛生間,起初阿軍媽媽沒聽懂,後來阿軍解釋說是廁所,茅坑,阿軍媽媽才晃過神來,指著馬路對面說,公共的很近,讓阿軍帶你去吧。

回來時,秋香依然有說有笑,這讓阿軍的父母很是放心,這城裡人就是會通情達理,一點沒有嫌棄的意思,真的是好姑娘啊。

後來阿軍去上學時,問我他父親被打的事,我沒敢說真正的原因,我想他家裡人也沒有告訴他,否則他不會來問我。

阿軍的姐姐寒假要支教,聽說去沙漠城市過春節了,也是阿軍告訴我的。

阿軍的生活開支越來越大,加上蓋房時借的款讓他父母不堪重負,本來還可以在水泥廠掙點苦力,後來發生那件事之後人家不要他了,阿軍的父親只好推著小三輪賣水果。

賣水果能掙幾個錢。我也打電話和阿軍說過這事,讓他體諒一下家裡的境況,但阿軍也是有苦難言,總不能出去約個會還要人家女孩子掏錢吧。

說的也是。

二零一四年的六月,就是阿軍大四快要畢業的那幾天,他的媽媽在街上推水果攤時被一輛寶馬車撞了,而且很嚴重,我聽到消息趕過去時,她已經被120 帶走送進了重症監護室。

我第一時間通知了阿軍,他馬不停蹄地趕回來了,我見他一人,問他秋香呢?他輕描淡寫地說分了。

在那種情況下,我也沒多問,配合警察做了一些問詢。

寶馬車主留下三萬的醫藥費和電話號碼,說是忙著做一筆買賣去了,留下據說是他的律師來溝通。

律師說,給你們兩個選擇,要麼公,要麼私,公讓警察處理,私呢賠一點錢算事。

阿軍父親問私了多少?回答是最多一萬塊。

我和阿軍當然是要公,警察一定會幫我們做主的。

然而警察並沒有隨著我們的意願,警察說,從監控來看,寶馬車正常行駛,是阿軍的媽媽在推車的過程中闖紅燈,明明已經看到車子過來卻突然間沖向路中央的,有故意的嫌疑!

故意!故意不顧自己性命的死活,然後去撞汽車!我媽是正常人,沒有瘋!

阿軍有點失去理智,大聲責問警察。

不要激動,我們會調查清楚的。警方安撫阿軍的情緒。

等到阿軍的媽媽從重症轉到普通病房時,警方的調查報告顯示,阿軍的媽媽有故意之嫌,負事故的主要責任,小車由於觀察不到位負次要責任,最後經過雙方協商,寶馬車除支付醫藥費之外,又補貼了二萬元的損失費,臨走還一再強調,這是人道主義的賠償,完全是一種憐憫。

我真的搞不明白,阿軍的媽媽為什麼要故意衝撞小車,以至於自己身受重傷,差點性命不保。難道就僅僅是為了得到他們認為的一大筆賠償嗎?然而,身為他們的兒子就會很快樂地生活嗎?

但從阿軍的父親那憂鬱的眼神中,我依稀有點明白,這樣的底層百姓當無力承擔生活中重壓時,總是會想出我們無法想像的事出來。

我不知道阿軍的父母親的做法是對還是錯,但至少我知道了為人父母的不容易,能夠寬慰他們的,或許就是晚輩們心想事成的生活,但,那樣的生活需要用一種傷失尊嚴,和犧牲自己來換取嗎?我想犧牲的結果固然偉大,我們在為這樣的一群人婉惜的時候一定要同情他們。

天下父母,可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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